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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善若水

  道人的眼睛不是特別有神,更無辛去病那種滄桑流露。

  甚至雖有神仙之姿,論風采卻還要比蘇先生差一點,可沈煉下意識覺得,道人有種莫測與神秘,甚至不知不覺間,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感覺。

  他微微閉眼,因為有道霞光罩上身來。

  沈煉身上涌起熱流,直接循著經脈,往眉心祖竅而去。

  靈臺之中,寂然無表,先天神祗悄然出現,那熱流見了神祗,似乎受到驚嚇,還沒涌進靈臺,便已經退去,消散無蹤。

  沈煉還沒來得思慮,便有無形巨力,將他往大殿邊上撞去,背后撞到梁柱,整個人貼了上去。

  他目光卻是集中在前面,叫做小黑的少年,渾身冒起黑色火焰,頭上罩著一方寶鏡,流下光柱,將他罩在其中,可仍有無形巨力,逸散出來。

  朱袍老者和灰袍老者,各自食指和中指并起如劍,滾滾的天地元氣隨著兩人手指方向,無形流去。

  駭然龐大,遠遠超出沈煉的想象。

  他已經能夠感應到天地無處不在的元氣,更能體會到兩人那可怕的修為。

  浩蕩元氣,注入銅鏡之中,那黑火愈發削弱,最后被撲滅。

  沈煉聽到兩位老者微微的喘息聲,想來剛才所為,定然耗費不小。

  只是他奇怪的是,盤坐的道人,也就是青玄的掌門為何不出手。

  那寶鏡落入道人袖中,灰袍老者取出一枚道符,貼在少年額頭。

  沈煉和盧生已經走上前去,恰好沈煉看到少年手臂露出的地方,到處都是黑色的紋路,隨著道符貼上,才逐漸消隱。

  道人緩緩道:“景清先帶沈煉和盧守義去竹舍休息。”

  道人沒有任何詢問,便已經知道盧生和沈煉的姓名,沈煉免不了佩服這仙家手段,能知前因后果,只是不清楚,道人是否知道他修習《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的事情。

  景清便是那個開門的小道童,沈煉和盧生心知那位少年絕不簡單,怕是道人要與朱袍老者和灰袍老者商議,故而讓小童子帶他們走。

  出了大殿,那道童朝沈煉和盧生一笑,身形一幻,隨之出現條巨大的蟒蛇,通體青色,小腹有一根金線直達末尾,更奇特的是,它還有一雙翅膀。

  巨蛇口吐人言,還是童子聲音,道:“兩位師兄請坐到我身上來。”

  沈煉忽然閃過一句“螣蛇無足而飛”,這條蛇必然是童子的本體,原來它是個妖物出身。

  觀其種類,像是神魔志怪中的‘螣蛇’。

  沈煉和盧生坐于其上,頓時生出冉冉云霧,看不清東西南北。

  最后落在一個建筑下,乃是精致的竹舍。

  后方云海悠悠,霞光變幻,旁邊風吹竹葉,颯颯作響。

  原來有處茂密的竹林,離他們不遠。

  竹舍建在半山腰,而這山特別高,高出云海之中。

  這位置,幾乎跟云海平齊。

  沈煉和盧守義下了蛇背,巨蛇又復變為童子模樣。

  景清童子笑吟吟道:“兩位師兄,我們青玄共有五峰,分別是太乙、清涼、紫府、天元、玉陽,剛才我們在主峰太乙,現在是清涼峰,這里也是下院弟子居住修行的地方。”

  盧守義道:“既然有下院,自然也有上院了?”他素來爽直,故而直接開口。

  “然也。”景清點了點頭。

  “下院和上院有什么區別,是不是上院更好?”盧生似乎有些不快,在他看來,若是青玄這等仙流,還分貴賤上下,那真是令人失望。

  “上院也算我青玄弟子,只不過其中大都是跟門中修行者有牽連,或是血親,又或是故人之后,有修行的天賦,故而列入門墻。但說待遇差別,卻并不大,之前也有下院的師兄為此向掌門理論,為何都是修行者,卻要分出上下之別,前代掌門卻將他罰去竹海,砍了七年石竹,并說他不知福分,不知為下之貴。”

  景清童子雖是妖物化身,卻一身清靈,適才所化螣蛇,沈煉坐在他身上,都沒有感到那種如見到五通邪神那樣不舒服的氣息,其身上更無腥臭。

  “看來那位師兄卻沒明白‘居下可貴,正如上善若水’,故而掌門才言他不知福分。”沈煉略微思索,便隨即出口。

  沈煉猜想那位前代掌門的意思便是‘上善若水,幾近于道’,故而如‘水’避高趨下,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方才是道者胸襟。

  若是著意‘上下之別’,落在修行中,非是好事。

  景清童子稍稍驚訝,道:“前代掌門是不是這意思,倒也沒有人了解,不過當初確實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盧守義有些好奇,他對五經四書倒也熟悉,說到道家經典,卻只是一般,他之所以求道,卻是因為一番經歷,所以才大徹大悟,問道長生。

  故而沈煉所謂‘上善若水’到底跟這件事有何關系,卻不太明晰。

  同時當年還有人說過類似的話,更覺得有趣。

  盧守義問道:“不知那人又是誰,仙家歲月悠長,他莫非仍在人世?”

  景清道:“那人是誰,卻不能說,只是自青玄立派以來,他的成就大抵在前三之列,而且他大約仍在天地間某個角落吧。”

  說到這里,童子神色復雜,落在他小孩般的面容上,盧生忍不住好笑。

  不過景清童子,妖物化身,說不定比他爺爺的爺爺還先出生。

  隨后景清忽然一笑,對著二人道:“且不說那人,你們可知道那位砍了七年石竹的又是誰?”

  “是誰?”盧守義問道。

  沈煉沒有問,心里一笑,大約清楚了答案。

  “你們已經見過他了。”景清童子微微一笑,化身螣蛇,搖尾擊地,掀開陣陣土灰。

  隨后空中一團云霧,溶于茫茫云海之間。

  “沈兄,你說到底是誰,是那位朱袍道長還是灰袍道長,更或者就是掌門?”盧守義向沈煉詢問道。

  沈煉搖頭不答,說道:“盧兄在問心路呆了那么久,不覺得累么,小弟在頂上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現在只想大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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