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慘案,牛犇失去父母,得到一個名叫得福的娃娃,那時起,他的腦子里多出一件難以定奪的事情。因為恐懼和年幼,過去牛犇回避著這個問題,后來漸漸大了,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需要面對,時不時腦子里就會閃過念頭:該不該放得福出來。
得福的身份似有定論,若被泄露,牛犇不敢想象自己和姑姑會面臨什么。然而也不能一直藏著,因為得福,梅姑娘被栓死在家里,長久必然引人懷疑。
正反皆難,怎么做都不能說正確,只能叫做取舍。梅姑娘明白、但不愿意做主,她把事情交給牛犇,像大樹一樣默默遮擋外面的風雨,等他一天天長大。一守八年,牛犇雖也因此提心吊膽,實際上從未承受過真正的危機,甚至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直到最近,他先是收到胖子的字條,接著又知道胖子曾經派數十人試探,全被姑姑在無聲無息中解決。
這就不對了。
心里想著整件事情,牛犇認真解釋道:“胖子若真的為了得福,完全可以調集武力強行搜查,我想他是不能確定,所以不敢輕易動手。等他覺得沒了辦法,就會選擇強來,到時候會來很多很多人,甚至可能是一支軍隊。”
梅姑娘淡淡說道:“那時我會離開,殺他全家。”③長③風③文③學,w◇ww.cfw▲x.ne∞t
牛犇因這句話呆了一陣,心里想姑姑果然還是姑姑,剛才說的修身養性只是給我聽,自己根本不當回事。
“得福藏在家里,姑姑被捆住手腳,胖子看準這點,不動則以。動起來勢必雷霆暴雨,雖說有顧忌不敢動用大威力武器,但他他代表的是國家。”
尋常人十六歲,恐還理解不了國家力氣意味著什么,牛犇知道,不止因為早熟。更因為與胖子親密接觸足足八年。他親眼看到胖子為所欲為,一個電話就可以讓平時高高在行的人彎腰,點個頭就可以圈起整片山,擺擺臉色,就沒有人敢來找麻煩。
梅姑娘縱然天下無敵,但她還是一個人,有血有肉,生命只有一次,面對“國家”這種龐然大物。仍如螻蟻般弱小。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梅姑娘縱能殺出一條血路,甚至去殺掉胖子全家,又有什么用?
“我認真考慮過,有兩件事情可以確定。第一,胖子并不知道得福就是自己要找的東西,即便擺在他面前,也需要找來專家認真研究。尚且不能說一定能發現真相。其二,胖子并不確定東西在家。不然的話,八年時間什么樣的行動都能做出來,而不是一直試探。現在情況有所改變,胖子也許正在謀劃什么,也許正在準備,再這樣死守。無異于坐以待斃。”
“既然這樣,不如以某個法子讓得福現身,姑姑恢復自由,會給胖子增加很多難題。原本對他來說,搜查、對付姑姑。這是合在一起的同個事情。得福現身后,姑姑可以隨意出行,胖子肯定會派人偷查,等他發現沒找到東西,就會懷疑被姑姑藏到別的地方。這樣一來他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動手自然顧慮重重。”
一邊說,牛犇留意著梅姑娘的表情和反應,心里很想知道她對自己的分析是否贊同,有沒有批評或者補充。可惜誰都不能從梅姑娘臉上看出什么,連與之最親近、最了解的牛犇在內,全都指望望臉興嘆。
“胖子還會知道我身邊多出個娃娃,肯定會懷疑,也會試探我的想法是,先弄個假的對付著,順帶研究下能不能把得福改改樣子,等到大家習以為常,慢慢就不再追究。”
“這很幼稚。”到這里,梅姑娘開口說道:“得福會說會跑會跳,隨便買個玩具娃娃怎么代替得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牛犇沒有反駁,說道:“科技發展很快,現在的娃娃已經和真人差不多,我讓得福現身是兩年之后,仿生人無論逼真程度還是功能,都會與得福更加接近。”
“為什么是兩年后?”
“我要上大學。得福不現身也要現身,沒辦法了。”
“哦。”梅姑娘沒再追問,說道:“你擔心什么?”
“我擔心得福會跑,不是那種跑。”
想想要在現在這樣的時代封鎖一段程序,牛犇忍不住撓頭:“得福對身體似有依賴,但不能確定,我擔心他接觸到網絡就會跑掉,后果完全無法預料。這個事情,我想和小博探討一下,可是又不能說太多反正還有時間,再想想到底怎么做。”
梅姑娘沉默下來,良久之后說道:“我和他談。”
牛犇楞了一下,有些擔心說道:“您打算怎么對小博說?”
“是得福。”發覺牛犇領悟錯了,梅姑娘糾正道:“我和得福談談,叫他不要亂跑。”
聽到這番話,牛犇完全不知該說什么好,心里想姑姑也太自信了,這是程序,不是因害怕死亡容易被威脅的生命。
“就這么定了。”梅姑娘顯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并不打算就此做更多解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呃,好吧。”牛犇只能答應。
梅姑娘說道:“有件事情,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是什么?”牛犇看著她問道。
梅姑娘沒有馬上回答。她從牛犇身邊走開,去到池塘邊,望著平靜無波的水面出神。
從未看到過姑姑猶豫,牛犇感覺有些驚奇,等待時,心里陣陣胡思亂想。
會是什么呢?
這樣看重,必定是大事,這樣謹慎,必定艱難,能讓梅姑娘遲疑難決能有什么事情比得福更麻煩?
想著想著,牛犇眼前一亮。
會不會是姑姑自己?
小時就有疑惑,長大后日益加重,如今,即便猜到梅姑娘經歷過基因改造,牛犇依舊難以想象父親會有這樣的妹妹。通過一些事情,他心里漸漸產生一個看起來荒謬、但又顯得很合理的猜測,梅姑娘或許失憶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是有根據的,相處多年,梅姑娘最常做的事情是沉思,那顆櫻桃樹是她親手種下,經常在樹下一坐就是半天。
除了練拳種花,梅姑娘并未學習過什么,那么長時間,能想些什么呢?
牛犇覺得只能是尋找回憶,櫻桃樹或許就是其記憶的一部分,用來提供幫助的。
“姑姑,您是不是有想讓我查點什么?”
終究不敢直接詢問,牛犇緊張地注視著梅姑娘的背影,心里想,或者姑姑是讓自己調查當年她遇到的那些事,進而找出身份來歷。
艱難的等待中,梅姑娘默默搖頭,說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你相不相信有心靈感應?”
“嗯?”牛犇莫名其妙。
“或者叫心靈控制。”梅姑娘再說道。
“哦。”能讓姑姑以“請教”的姿態詢問,牛犇感覺有些興奮,雖然失望和自己猜的不同,還是極為認真的思考。
“事實而言,心靈控制的確可以實現的,通過催眠,重復,使得催眠對應深信某種”
“不對,還是心靈感應。”梅姑娘忽然打斷他的話。
“呃。”牛犇呆了一陣,說道:“相比控制,心靈感應更加更加玄妙。”
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詞匯形容,牛犇無奈說道:“看過一些資料,比如雙胞胎之間存在感應,別的例子也有,還有人宣稱能夠練出來。姑姑為何問起這個?”
“那就是有了?”梅姑娘反問道。
“算是吧。”牛犇回答有些艱難,心里其實想說那些都沒有理論依據,事實不清不楚,多半為了騙人。
“不忙的時候,你來試試。”梅姑娘忽然說道。
“我?”牛犇指指自己的鼻子,呆愣愣問了句:“心靈感應?和誰?”
“和我。”
梅姑娘淡淡說道:“這樣,下次你在心里叫的時候,我就可以知道。”
心內一股熱流滾過,牛犇險些控制不住淚水,徹底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