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心里第一個念頭:是不是黎歌找人幫場,特意過來尋釁。
這不是陰謀與小人之心,而是對事態發展的合理推測,飛船之上三場約斗,愿與不愿,沖突都已成為事實,牛犇沒指望黎歌大肚能容,對今后可能遇到的麻煩,想過、但不是太在意。
這與很多方面有關,首先性格,更多的在于判斷。就像古時良將選擇明主,事先都會仔細考察,判斷一下對方的能力、人品、肚量、未來,而不是像戲文里演的那樣,突見某人生具奇貌,頂上生輝,明臣良將望而歸附,從此得到萬名擁戴,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找靠山,抱大腿,道理與之類似,至少看看靠山夠不夠硬朗,大腿夠不夠粗壯;若只聽人吹噓幾句就急不可耐地低頭認主,不是有沒有骨頭的問題,而是根本沒腦子。
別忘了這里是首都,華龍聯邦的核心,孟非學員整體弱勢,任憑黎歌天花亂墜,牛犇也不相信他能在這種地方一手遮天。
對于自己在軍校的生活,牛犇的設想很簡單:自我修行,不爭不怒。此次事件,如果不是對方上門,且與上官飛燕有關,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另外他的身份是伴讀,對機甲喜愛但已不像兒時當成理想,幾乎算得上無欲無求。當然,既然得罪了人,就會帶來一些問題,若有誰存心借口欺凌,便也只能坦然面對。純為害怕麻煩而躲避麻煩,那是懦弱而非智者,為人之缺陷。
眼前這個葉飛為人飛揚跋扈,做事亂七八糟,氣勢洶洶,四方挑釁,偏與艾薇兒相識而且交好,左看右看,仍舊不明底細。
心中轉念,牛犇認真說道:“他一定是在瞎說。”
“瞎說!”葉飛好似受到驚嚇,問道:“三千萬人全都瞎說?”
這句話,準確講是這個數字讓牛犇莫名其妙,旁邊人云里霧里。
“胡說什么?”艾薇兒狠狠踢葉飛一腳,嚴厲說道:“不許找牛牛麻煩,否則我絕饒不了你。”
“叫這么親熱,不怕我吃醋?”葉飛神情哀怨。
“買一壇子給你,吃夠管飽。”終究是最熟悉的人,艾薇兒從葉飛的神情里看出什么,拉住他追問道:“什么三千萬,說著玩的吧?”
“和美人玩可以,和他玩?嘖嘖。”
“要死了你,說正經的。”
“正經的就是,你們家牛牛現在有很多對手。”葉飛連連冷笑,一語道破天機:“飛船與空港對接的時候,對戰視頻上網傳開,這才多會兒功夫,點擊三千萬!現在想找他麻煩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單單軍校就有大批人排隊等著。”
轟的一聲,周圍人這才醒悟過來,一時間爭吵的忘了爭吵,對罵的不再對罵,紛紛拿出光腦、手機上網查詢。不大會兒功夫,聲聲驚呼四方響起,滿滿都是不可思議。
“一鳴驚人,鄉野少年力挫三強!”
“云手又現,天才少女身后方是真人。”
“新生平,老生敗,軍校高才畏戰收買,究竟誰是伴讀?”
“由一個從未上過實機的少年所想到的。”
“再論評審制的優劣。”
“首都軍校群情洶涌,我為少年未來而憂。”
七嘴八舌間,一個個“唯恐不夠驚悚”的標題被念出來,每多出一個,堆在學員臉上的陰霾都會加重,變成鉛云壓在心頭。
“這”
上官飛燕也在查看,看的越多,神色越是憂慮。
小小一次比斗,信息時代的特點盡顯無疑,一旦成為熱點,各路人馬蜂擁而上,想到什么的都有,至于那些激情洋溢的文字會給當事者帶來什么,卻沒有誰去關心。
艾薇兒湊過去隨意瞅了瞅,趕緊又回來看緊葉飛,神色警惕。
“你來這里到底想干嗎?”
“接你,看熱鬧,順帶找他比劃比劃。”
理直氣壯說著,葉飛伸手去拍牛犇的肩:“兄弟,你出名了啊!玩一場游戲,贏幾個廢物就賺來這么大名氣;想我在京都縱橫多年,難求一敗,也曾修理過幾個軍校廢材,直到今日,也只比你強那么一點點。”
口口聲聲不離軍校,張嘴閉嘴廢物蠢材,這番話再次惹來眾怒,不僅周圍學子憤憤難平,上官飛燕這邊幾個也都冷眼相看,恨不得叫他趕緊滾蛋。
牛犇側身半步避開葉飛的手,問道:“你想怎么比劃?”
“牛牛!”艾薇兒急忙大叫。
“牛犇!”上官飛燕也忙阻止。
“哎呦,當真了唉。”葉飛悻悻收手,突然一聲冷喝:“刀仔!”
聲落人出,數十名男女中出來一名短發青年,默默走到葉飛身旁。
“飛哥。”
葉飛用手一指牛犇,冷笑說道:“稱稱他”
“葉飛!”
艾薇兒尖叫著沖出來站到他面前。
“是不是真想打?”
“是他挑釁”葉飛表情無辜,仿佛被人搶走棒棒糖的孩子。
“我問你,是不是真要打!”艾薇兒的神情漸漸轉冷。
“哪能呢,看把你嚇的。”葉飛堆出笑臉說道:“其實我想來幫忙,軍校那幫蠢貨,我早就看不順眼。”說著又沖牛犇道:“兄弟,甭管是被人欺負,還是想欺負別人,叫上我。”
聽其言罷,牛犇后退半步表示想讓,想要說的話也收回去。
這人翻臉如翻書,即無原則也不怕樹敵,上一刻好好的,下一秒沒準兒就會翻臉;觀察半天,除能斷定他對軍校確有不滿,余者一概不能相信。幸好還有艾薇兒與之糾纏,看到事情可以平息,趕緊也換了臉色,溫言勸慰。
“你先回去,等我安頓下來會和你聯系,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一定說,好不好?”
“不行。”葉飛神態堅決:“我來接你,兩手空空回去多丟人。”
“我真有事。我答應妹子送她去軍校,要做個采訪,還有案子要查。”
“我陪你呀。”聽說有這么多熱鬧,混世魔王眉飛色舞,摩拳擦掌:“我送你,還有你們,再多幾個也無妨。查案嘛,看我如何手到擒來。”
“不用你陪,軍校有車接”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沒等艾薇兒說完,葉飛已經連連搖頭,大手一揮說道:“這事兒沒得商量,必須帶上我一塊兒。”再次用手指著牛犇,他說道:“這貨現在是個禍害,你和他一塊兒很不安全,我不放心。”
到底誰才是禍害!
艾薇兒實在不知怎么辦才好,轉頭去看上官飛燕:“妹子,這”
葉飛搶著說道:“她沒意見,對不對啊小美人。回頭我教你開機甲。”
開不開機甲無所謂,上官飛燕真心不想再這樣僵持,轉頭去看牛犇。
艾薇兒隨之轉移視線:“牛牛,你看”
“他能有什么意見?”葉飛有些意外,吆喝的時候被艾薇兒以目光狠狠瞪回,改口道:“兄弟,是帶我一起玩兒,還是愿意和我打架。先說好,這次不玩單挑,你得打我們所有人。”
聽完這番話,牛犇的感覺與上官飛燕差不多,只想盡快逃離現場。
“學校是讀書的地方,不能帶這么多人。”
“沒問題!”葉飛一口答應,甚至不等牛犇再開口,轉身揮手:“刀仔留下,留輛車,其他人散了!”
別說,這家伙真能“號令群雄”,而且能做到令行禁止,一大群男女問也不問,呼啦散開自人群中走出,各自回到自己車上。
“飛哥,要打架的時候叫一聲,刀山火海,兄弟們隨叫隨到。”小七臨行時候大喊,試圖表現忠誠,立功贖罪。
“沒文化,沒出息!”葉飛神色鄙夷說道:“學校是讀書的地方,懂?”
第一軍校主修機甲,占地廣動靜大,還時常需要野外拉練,因此在選址的時候沒放在市區,而是位于首都西北,距離百余公里。升空基地位于東南,距離更遠,外星學員落地后,常規先坐車去附近機場,再經空中飛躍上京,全程免費,且能俯瞰首都風貌,彼此打個招呼。
牛犇等人被拉上賊車,卻是沒了這個福分,葉飛建議走環城高速,理由是清凈,優雅,當然還可以節省時間。
“城里都是鋼鐵怪物,有啥好看。”葉飛頻頻發出感慨,恨不得把車子開到飛起來:“外面才好啊,大漠風光,蒼涼豪邁,令我詩興大發下次念給你們聽。”
“別聽他胡扯,肯定是闖禍了,進不了城。”艾薇兒當即揭穿其底細,一點面子不留。
張強帶著大包小包坐刀仔的車,這邊后排是牛犇與上官飛燕,當中是得福。途中因為車速問題,幾個人輪流發出提醒,奈何葉飛一心追求自由感覺,嘴上答應,轉身依舊。
“軍校那幫蠢貨在天上飛,我在地上跑,豈不是注定要落后?早跟我說去軍校的話,應該偷架戰機過來。”
“你怎么還干這種事情,不能讓家里人省省心?”艾薇兒嚴厲喝叱。
“早沒干了,你當我是小孩子。還有,別再和我提家里人,不然別怪我翻臉。”
不知哪里來的怨念如此深重,凡事只要與軍校沾邊,葉飛都要爭上一爭。屢次三番警告無用,大家擔心再這樣反而讓他分神,只好把性命全權相托,心里莫名忐忑。
艾薇兒居然那樣說,難道這個家伙當真偷過戰機?
什么樣的紈绔才能干出那種事情,而且安然無恙?
重重疑惑壓在心頭,兩輛飛車風馳電掣,穿梭在城郊與原野。也就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前方遠處,遙遙可見一幢異常高大的圓頂建筑,直射云霄。
那就是軍校,準確地講是其標志,同時也是所有聯邦機甲愛好者的圣殿。
登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