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快頭兒大的人常有一種不由自主的優越感,我比你高,比你壯,力氣比你大很多,看你的時候總是俯視,內心自然而然生出幾分驕傲。小托馬斯性格蠻橫,雖不能說純粹因為身高體壯造成,但也不無關聯。
當他成為機甲戰士,這種性情延續到操作上,任何見過他操作機甲的人,再遇到時總能一眼將他們認出,因為不管做什么,他們的幅度總比別人大。尤其發動沖鋒的時候,擺臂跨步極其夸張,螃蟹一樣橫行。
奇異姿態產生奇異效果,明明雙方機甲體型相當,給對方機師的感覺卻仿佛一座大山。
“嗯?”
兩臺機甲狂暴出擊,掀起勁風撲面,正當其面的三名機師愕然瞠目,弄不清發生何事。
“干什么?”
“站住!”
“干的就是你!”
斷掉的通訊突然間恢復,傳出來的咆哮聲豪放無忌,充滿復仇的快感與囂張。在對手反應過來之前,兩臺機甲橫沖直撞而來,分別捉住當中機甲的一條手臂,如真人格斗般狠狠絞向背后。下一秒,左方機甲抽刀切腹,右邊機甲掌切咽喉,緊接著,兄弟兩個同時暴喝,同步發力,將那臺被制服、重傷的機甲當成武器輪到半空,砸向其身邊∈長∈風∈文∈學,w↖ww.cf⊥wx.n♂et同伴。
數十噸重的鋼鐵怪物被拋到空中,途中電火花不停閃爍,油污仿佛鮮血四溢,這樣的畫面,任誰看到都無法忘記。就在大家錯愕、震驚的時候,托馬斯兄弟二度出擊,轉身沖向下一個目標。
“敵襲!”
雖不像首個被攻擊的人那樣毫無準備,但在面對這對無比默契的兄弟面前,第二臺被攻擊的機甲沒能頑抗太久。三招兩式,大托馬斯一刀劈中其側頸,小托馬斯一腳蹬在腿膝,上下皆廢,基本失去戰斗能力。
通過這幾次攻擊,軍中機師與賽場上的選手之間的差異盡顯無疑。僅看操作的話,托馬斯兄弟除了姿態有些怪異,整個戰斗過程沒出現過任何值得“贊嘆”“驚呼”的技巧,包括喜歡用巧、使壞的小托馬斯,出手也都簡單、直接,但在取位上大有講究,不中則罷,中則必傷。
除非機甲本身具備優勢,他們永遠不會朝對手的肩、胸、腿等等覆蓋著完整裝甲的區域攻擊,目光時刻關注著對手的頭、頸、腰肋、膝蓋等部位。小托馬斯有個怪癖,動輒喜歡掏襠斷根雖然斷根僅能腦海想象,但就傷害而言,襠部為兩腿傳動連接地,遭到重擊必定帶來嚴重影響。
什么樣的打法造就什么樣的結果,機甲大賽那樣動輒打上十分鐘、甚至更久的例子,戰場永遠不會出現。就像現在,眨眼間,壓陣的三臺機甲已失其二,最后那臺被同伴砸倒,偏偏腳下有個被泥沙填滿的彈坑,一只機械足深陷其中,尚不能起。
“啊啊哈哈哈殺!”小托馬斯瘋狂大笑、大叫,宛如一頭發情猛獸。
憋了這么久,忍了這么久,戰斗的歡暢與復仇的快感使得精神極度亢奮,這時候的他不懼對手數量多寡,恨不得面對千軍萬馬。
戰果如此輝煌,除了因為突襲占據主動,兄弟倆渴望復仇時攜帶的狂烈氣勢給對手造成極大震撼。最最重要的是,二打一的時候,托馬斯兄弟看似風格相仿,實則完全相反,一正一邪,一陰一陽,偏偏有著遠超常人的默契配合,疊加所生的戰力遠大于兩人。
三十八師內部測試,單獨較量,托馬斯兄弟雖然出色,但還遠遠達不到頂尖;然而當他們同時出戰,幾乎找不到能與之抗衡的組合。
以往令大家不齒的是,即便平時打架斗毆的時候,這兩個擁有巨熊一樣體格的兄弟也習慣了并肩作戰。不管對方是一個還是一群,總會同時報以老拳。
除了極個別特殊存在,誰能同時扛住這兩人的拳頭,往往一照面就被揍暈。眼下戰場上的情況與斗毆類似,等到被襲擊的一方清醒過來,兩臺寶貴的機甲已經報廢。加上此前的那臺、和這兩臺顯然被敵人生擒的兩臺莫名其妙之間,損失已經過半。
這這支深入敵后、注定要承受諸多艱險困苦的隊伍而言,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損失。毫不夸張地講,即使接下去一切順利,此行的戰略目標也已無法實現,只能小打小鬧。
“吼!”
怒吼出自那臺微型機甲,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也是他。搶在托馬斯兄弟向第三個目標發動攻擊前,微型機甲轉身怒射,仿佛一道閃電沖向戰場。在其身后,兩臺機甲左右相隨,猛烈炮火集中攻擊小托馬斯一人;更遠些的地方,登坡的那臺機甲朝山頂傾瀉出狂暴火力,已不再考慮對方藏身何處。
炸死最好,炸不死也不能讓他們露頭,爭取時間、搶救己方尚可挽救的步兵。另外,山上還有一個最讓機甲忌憚的槍手此前那臺機甲的遭遇、一擊后來屠夫遇到的狀況證明,那種神乎其技的槍法并非偶然,而是真實存在的魔法。
憑一支槍令擁有機甲的對手擔心成這樣,冷彬一戰成名。雖然在現在的戰場上,他已不可能成為主角,但其天賦依舊給對手造成麻煩。
“你們的人從那邊來,掩護!”
爆炸四起,頭頂落下的泥沙石塊快要把身體埋住。戰斗逼著人選擇立場,冷彬不得不暫時放下關于復仇的思考,告知邵強應該開火的方位。
“三點方位,開火!”對冷彬的聽覺,邵強已經完全信服。
“是!”通訊器中傳來兩三聲回應,雖亢奮但都顯得虛弱,邵強心里一沉,知道又有戰士犧牲。
打到這份兒上,什么都顧不上了。邵強死死扣住扳機不放,以自己的最強火力為戰友提供“微弱”支援。
忽然間,他心里想到什么,猛然楞住,茫然回頭。
“我們的人?”
“是啊,還有兩臺機甲。”冷彬正在側耳細聽,理所當然回答道。
“不可能啊。”
托馬斯兄弟已經現身,哪里來的另外兩臺機甲,難道是軍營派來支援?
那也不對。如果是他們,這么近的距離,自己一定會接到通知。
心內懷疑的時候,戰場上突然響起奇異轟鳴,以邵強對機甲的了解程度,當然能聽出那是引擎功率拉到最高時的聲音。
可是怎么聽著不太一樣?
困惑的時候,一連串爆炸響在周圍,其中一次距離很近,引發的沖擊將邵強整個人掀到數米高的空中,視野驟然開闊。
遠處,那臺微型機甲鬼魅般沖向大托馬斯,“嬌小”的身軀竄到空中,左刺右爪,以肉眼看不清的動作揮動幾下,竟然將機甲的雙肩護甲生生“剝”了下來。與之相比,大托馬斯操縱的機甲就像一頭笨重的大象,揮刀出拳甚至探手去抓,全然是徒勞。
再其旁邊,小托馬斯試圖幫忙,但在另外兩臺機甲的狂暴火力打壓下,其身上護罩迅速變色,轉眼已從深藍變為淡紅。
“噗!”
身在半空,一口鮮血從邵強口中噴出,既因傷勢,也為局面。下一刻,他的視野突然變得漆黑,仿佛有烏云遮蔽在眼前,并有強勁的颶風當面碾壓。
一直防范陷阱的那臺機甲悍然沖上來,龐大的身軀仿佛魔神般挺立,就這么直直沖了過來。
一聲槍響,冷彬近距離開火,子彈準確擊中那臺機甲的眼睛可惜那是機甲不是真人,中彈后連晃都沒有晃一下,沖勢反而更急。
“要完了嗎?”身體上升到最高點,邵強心里默默再想。
“我不能死!”冷彬猛地竄出花叢,試圖最后一搏。
一個奇異的聲音自其頭頂掠過,冷彬的頭發被某種引力拉得筆直,幾乎能夠感覺到風聲包含的涼意。
這是邵強的感覺。他看到一條胖嘟嘟的身形以無法想象高速飚射而來,彈出的銀色電蟒從身下穿梭,眨眼間纏繞在魔神腰間。
滋滋啦啦令人牙酸的割裂聲中,畫面在邵強眼中定格,魔神般的機甲撲到距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再難前進一步。
下一秒,胖嘟嘟的機甲背后亮出飛翼,騰空越過魔神頭頂,翻身落地。
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并未就此停頓,胖機甲的機械足踩實大地的瞬間,絞鏈猛拉將正在發力抗拒的魔神拽入懷中,迎面一擊頭槌。
四十五動以上的手速!
神一般的操作!
昏昏沉沉快要暈倒之前,邵強仍禁不住在心里大喊一聲好,之后便“蓬”的一聲砸在地面,徹底失去意識。
來者絕不是軍營的人,然而不管他是誰,有這個人在,自己的隊伍至少不會全軍覆滅。假如情況真如冷彬所講,還有另外一臺機甲,且其實力與此人相當的話情況將會徹底翻轉,這支悄悄進入卡其拉山的機甲分隊將會迎來滅頂之災。
換句話說,自己可以放心了 山上,邵強放心地暈了過去;山下,大托馬斯已到生死關頭。憑借厚重的鎧甲與強大火力,他與小托馬斯本可一上來就將那臺微型機甲摧毀,然而任誰處在那種情況,心里想的也是利用突襲盡量解決正品機甲,而不是那個看起來一炮就能打爛的機甲侏儒。
沒有和分隊主力一起經歷被追殺過程,托馬斯兄弟只知道那個侏儒有一手好槍法,但沒見識過其機甲格斗的水準。俘虜倒是提過這點,然而以托馬斯兄弟的性格,怎么能對“一個侏儒就能對付孿生二人組”這種謬論信服。
一照面就吃了大虧,更重要的是無法反擊,微型機甲仿佛跳蚤一樣在身邊蹦來跳去,任憑大托馬斯如何掙扎,連對方的影子都撈不著。
幾個來回,微型機甲幾度得手,交錯間總能從對手身上撕下一塊。目前為止,大托馬斯受傷倒是不重,但被那種“活剝”的感覺折磨到快要發狂。
這是雙方體型差距說產生的必然結果,假如不是身高塊兒大,大托馬斯早就死了。反之微型機甲之所以這樣做,一部分因為性格殘暴,更多是因為沒有辦法對手是活的而且是高手,不會停在原地讓他攻擊要害,只能一點點磨死。
“矮鬼,滾開!”
怒吼開聲,大托馬斯猛拍操縱臺,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先是狂奔幾步到山坡前,隨后一個后躍,大托馬斯把自己重重摔到地上,隨即將遠程火力開到最大。
他沒有瞄準微型機甲,也瞄不準。關鍵時刻,大托馬斯選擇支援自己的弟弟,將全部火力傾瀉向他的那兩名對手。
“找死!”
明明自己找蹂躪對手,對手竟然無視自己!微型機甲惱羞成怒,狂沖過來,圍繞著大托馬斯的機甲拳打腳踢、刺拉抓拽,無所不用其極。
奇異的僵持,奇妙的一幕。大塊頭兒機甲躺在地上,任憑微型機甲為所欲為。微型機甲火力不足,護甲更是薄弱,忌憚被對手炮火沾上因而無法攻擊要害除了機艙和與火控有關的部位,大托馬斯對別的地方不管不顧。
這樣挨打,誰都知道大托馬斯死定了,但在死之前,他不再躲避,放棄防御,全心全意開火猛轟,貢獻出全部力量。
“啊啊啊啊!”小托馬斯察覺到這邊的狀況,與對手戰斗時瘋狂嚎叫,恨不能擁有開山之力。
“啊啊啊啊!”他的對手也在叫,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憤怒,為自己的對手感到不齒。機甲對戰,這個卑鄙的混蛋竟是些挖眼、兜襠、環抱、甚至輪其巴掌要抽自己的耳光。
機甲竟然能用這樣的招數?自己以前從來都不知道。
“啊啊啊啊!”
如果說,那邊的幾名機師憤怒焦急,這邊侏儒的感受機師發狂。生平頭一次,他希望對手死得快一些,而不是像以往那樣享受過程。
能量彈雨點般密集,注定難以持久。終于,大托馬斯需要更換彈夾,短暫間歇,微型機甲錯身而上,三尺軍刺插向對手的心口。那里是機甲核心,護甲也已掀掉,一擊便可令對手癱瘓。座艙內的機師會被鎖死在里面,等待戰斗結束,自己一定把他從里面揪出來,好好研究一下生理構造。
“我會拆了你,拆了你!”
發出誓言的時候,一股微風自身后襲來,似乎還伴隨著兩三聲驚呼。然而那股風來的太快,驚呼入耳的時候,微風已大網將微型機甲裹在其中。
不好!
因狂怒失去的冷靜回歸腦海,微型機甲沒有轉身,而是再度發力,速度驟然增加。
但,還是晚了。
“矮鬼!”
大托馬斯的怒吼與撞擊同時發生,一只仿佛釘錘樣的東西敲在微型機甲后胯,還有仿佛鉗子的東西刺入腰間。
一只傳感器碎了。
一條關鍵線路被扯斷。
身在半空失去平衡,微型機甲掠過大托馬斯頭頂后摔倒,想也不想反手拋出軍刺,挺身試圖躍起,但又踉蹌欲倒。
好歹能夠看到對手,對手是不會吧!
視野中,一個不足四尺高的孩子,笑嘻嘻把玩著剛接住的軍刺,蹦蹦跳跳、閃電般飛竄過來。
“大個子,咱倆好好玩玩。你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
說著說著得福有些生氣,惱恨于對手不拿正眼看自己,兜心一記小腳。
那么嬌小的身體,那么的龐大的力量,微型機甲微型也有兩米三四,楞是被一腳踹翻。
即便這樣,微型機甲依舊不肯回頭,他的目光從得福頭上看過去,望著那臺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胖機甲,怎么都無法將視線挪開。
因為那臺機甲加入,小托馬斯主動退出戰斗,沖向之前被石頭砸翻幾乎被活埋,掙扎想要從亂石泥沙中爬出來的那臺機甲。
也就是說,此刻的主戰場上,新到的胖機甲一人獨戰三太狀態不全的對手,看起來游刃有余。
柏斯林盤旋。
普洱戰斧。
拉莫特背身踢。
一個接一個戰神技,代表一個又一個歷史人物,隨便擰出一個,都是讓人敬畏的存在。無法想象、但又無可爭辯的事實提醒人們,即使那三臺機甲狀況良好,三名機師完全發揮,也無法與那么多先賢對抗。
發愣的時候,胖機甲前沖時忽然側身倒地,沉重的機甲在地面刨出深溝,在漫天飛揚的泥沙中避開兩臺機甲的合擊,并且鏟倒當面那個對手,順勢將軍刺插入其座艙。
與微型機甲里的侏儒不同,戰斗的時候如果有機會,牛犇從不選擇機甲,而是攻擊座艙里的人。
看到這個動作,微型機甲里的侏儒楞了一下,猛的大叫起來。
“牛犇式滑鏟!你是”
“是你大爺!”
啪的一聲,得福蹦起來一記耳光,聲音極度不爽。
“叫你不看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