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放肆!”
“混賬東西!”
牛犇的話就像一根投進油鍋的火柴,聲音剛落,視窗對面喝叱一道接著一道。軍神身邊所有軍人都被激怒,一名佩有少將軍銜的中年將軍沖入視窗,露出大半張憤怒的面孔。
“太狂妄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有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英雄遲暮是一種悲哀,沒有人愿意看到那種場面,具體到“軍神斷后”這件事,不同人卻有著不同的理解。此時此刻,指揮部內的知情者正為“與軍神并肩作戰”感到振奮,外面有更多人抱著同樣看法,即便局勢惡劣到無以復加,即便軍神已經很老,人們依然相信他能率領大家完成使命,甚至獲得勝利。
實事求是地講,當前的聯邦需要這種信念,掩護精英撤退的部隊需要份量足夠的人主持大局。毫無疑問,軍神就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站出來說軍神必死,對面軍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唯有雙魚島這邊,人們更傾向于相信牛犇的判斷,心中除了對局面的擔憂,更增添了無法釋懷的憂傷。
軍神老了,無法承擔這樣的重任,眼下這種局面,假如他戰死、或者累死在這塊土地,對聯邦堪稱致命一擊。
“仗著有點功勞,你就可以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信口開河”
對面的將軍不這樣想,他在怒叱時發現牛犇無動于衷,看都不朝自己這邊看一眼。
“牛犇!牛少校!牛師長!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總算還有個人肯說實話。”
不知什么時候,葉飛停了哽咽,起身站到牛犇身邊,瞪著發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對面。
“黃博濤,你懂個屁啊!”
“少紅,你”
將軍表情凝固在臉上,眼里充滿屈辱和憤怒,葉飛看也不看多看他一眼,罵過后立即回頭。
“老頭子,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軍神輕輕點頭。
之前發生那么多事,軍神既沒有批評牛犇輕狂,也未阻止將軍叱罵,自始至終,他只是看著牛犇的眼睛,沒做任何表示。直到葉飛蹦出來替朋友出頭,軍神方才轉移視線,慈和的目光望著葉飛。
“所以別被身邊那些混蛋誤導。”葉飛認真說道:“你老了,體力跟不上,腦子也不清楚,不要為了虛名賭上一世英名。”
這番話直白而且毒辣,最后那句尤其誅心。但需提到的是,即便當年葉飛最最狂悖的時候,也不會拿爺爺的功績與聲名開玩笑。聽過后,軍神表情雖然沒什么變化,但由微微挑起的霜眉依舊能看出,其內心并不完全平靜。
事實上,總指揮部決策時的爭論比此刻激烈的多,除了關于“撤退舉措”是否合理,最大的爭議就是負責斷后的人選。軍中不少高級將領是軍神的老部下,許多人建議、懇請甚至哀求他改變決定。與此同時,也有一些人懷著惡意猜想,認為軍神想以這種方式為生命圈點,永垂不朽。
“你老了,指揮打仗不僅會死,而且會輸。”葉飛一點不客氣,接下去強調:“你死了,后果很嚴重。你輸了,后果更嚴重。”
“是的,很嚴重。”軍神對此表示認可。
聽到這番話,對面的人一片嘩然。
關于掩護,無論支持還是反對,都不會像葉飛這樣直白;另外還有,沒有人覺得軍神會敗,即使最最悲觀的人,頂多認為他難以支持到聯邦反攻、重回蓬萊的那天。
畢竟年齡擺在這里,指揮戰斗對軍神而言駕輕就熟,但那不是喝水吃飯,心力的煎熬加速身體的衰竭,難以持久。
葉飛的話不僅點破該項決策的最大漏洞,還道出了人心最最陰暗的一面,試想掩護計劃如果不順利,或者出現“指揮失誤”,無論因為什么原因造成,都會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未來,會有無數人討論這件事,會有無數“專家”“學者”提出假設,并有更多無知的人因此嘲諷、攻擊與謾罵。
歷史上求仁得仁者不少,相反的例子卻更多,除非計劃完美進行,軍神的表現完美無缺,否則,上面列舉的這些事情一定會發生。
“是啊,我已經老了,很老很老。”
軍神臉上浮現出少許自嘲和感傷,但是很快被別的情緒所覆蓋,變作不加掩飾的欣慰。他明白,葉飛之所以使用如此“惡毒”的字眼,其出發點在于維護,泣血之告。
想到這里,老人內心頗多感慨,并有幾分歉疚。
“少紅啊,你有最好的天賦、基礎、智慧與潛力,可就是,唉!”
像每個全心愛護后人的爺爺一樣,軍神不愿在這個時候強調孫子的缺點,更不想引來反彈。搶在葉飛開口前,他的視線回到牛犇這邊。
“你真的擔心我會打輸?今后成為污點?”
牛犇搖了搖頭,回答道:“是不是污點不重要。聯邦軍隊的士氣與抵抗意志會因此受到很大影響,很多人會提前投降,進而帶動更多人。”
這番話是對剛才推演的補充,亦可看成前提。所謂姬鵬國力不足以支持長期作戰,需建立在聯邦人拼死抵抗的基礎之上,若不斷有人投降,情況會朝另一個極端發展,華龍聯邦迅速亡國,支持不到姬鵬由強轉弱的那天。
姬鵬帝國期待看到那種局面,要實現,聯邦的不敗象征、軍神就必須死。當然他如果能投降最好,而那顯然沒有可能。
如此便意味著,對姬鵬方而言,軍神留后的決定正中下懷,等若給了摧毀聯邦抵抗意志的機會。
“贏輸我不了解戰場狀況,也不了解對方的指揮官。”稍頓,牛犇又道:“我其實不太懂得打仗。”
“但是你了解我。我可是聯邦軍神,百戰百勝,一生不敗。”
說這番話的時候,軍神臉上并沒有百勝將軍的驕傲,流露出或許是平生從未有過的捉狹,神情像個期待表揚的學生。“至于你。”他接著說道:“好望角一戰名動天下,全世界的軍界被震驚。現如今,已經有人把你看成第二個霍青,這一代的我。你居然說自己不會打仗?”
只看這一刻,絕無人相信視頻中的老人就是聯邦人人敬仰的軍神,雙魚島上人人目瞪口呆,屏幕的那一面,似乎聽到有人嗆了口水。
“我真的不懂。我我沒學過戰術戰法”牛犇原地楞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冷靜是優點,謙虛就不必了。軍人嘛,就是要有舍我其誰的信心和決心。”軍神看著牛犇為難的樣子,忽然問了一句和眼前全無關聯的問題。
“你知不知道洪飛的真實身份?”
“嗯?”猛然聽到這個名字,牛犇有些不知所措。
“你應該不知道這可是機密。”軍神臉上有著孩子式的得意,兼有些感慨:“他姓霍,名青云,是霍氏三杰里的老幺,霍青的親弟弟。”
不提別人是何感受,牛犇大吃一驚。他萬萬想不到,那個狡詐奸猾而又多能的胖子竟有如此顯赫的出身。
“霍家三兄弟個個優秀到讓人嫉妒。霍云掌控霍氏集團,霍青就不用說了,假如不是因為他過于突出,洪飛當年會進入軍界,成就不見得比不上他二哥。”追憶往事,軍神感嘆道:“皇族血脈,的確不同凡響。”
這番話不僅迷信,而且犯忌,除了軍神,沒有誰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講。不過這時大家心有所思,倒也不怎么在意。
軍神說道:“優秀的人通常都很驕傲,洪飛覺得自己在軍界難以超越二哥,索性跑到國安局,宣稱要成為史上最杰出的間諜。但他忽略了,間諜最需要的品質是低調,才華是第二位。他那種性格,唉!”
意猶未盡之余,軍神接下去說道:“小胖子不務正業,走錯了路,但不能因此否定其才華,尤其在軍事方面。當初他在五牛城建立訓練營,我還關注過。”
軍神說道:“你是洪飛的開山大弟子,領導一幫最難管的孩子,跟著他足足學了八年。這樣的經歷,聯邦哪位將軍都不曾有過。所以呀,今后別在說自己不懂得指揮打仗,丟人。”
聽了這番話,牛犇無言以對,滿腦子都是胖子獰笑的模樣,心神既佩服,又覺得荒唐。
軍神繼續說道:“你只需要記住,指揮打仗首先要自信,別說自己不懂、不行,尤其不能在部下面前,即使口頭上的謙虛,也會給軍心造成影響。另外,打仗最要不得的是風度,要做小人,該占的便宜一定要占到。優勢積累多了,勝利自然水到渠成。”
這番話可算作軍神對自我作戰風格的總結,了解其履歷的人都知道,軍神指揮幾乎不會犯錯,擅長積小勝為大勝。也因此,與之對戰的人常常覺得無力,輸的固然明明白白,但卻沒有辦法翻盤。
“當然,你的性格與我不同,風格注定不能一樣。”軍神思忖道:“另外,你的經驗確實少了點”
“您先等等。”
牛犇開口打斷,試探問道:“老爺子,您是否已經有了計劃,有把握拖住、打贏這里的戰爭?”
這番話激起人們的希望,兩邊人都用熱切的目光望著那位侃侃而談的老人。然而軍神沒能滿足大家的幻想,淡淡說道:“剛才我說過,輸定了。”
“那還有空瞎聊!”氣極無奈,葉飛幾乎要吼起來。“老頭子,你要搶別人徒弟,是不是應該挑挑時候?”
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葉飛的聲音帶著醋意,看牛犇的眼神也由關切逐步變為憤慨,仿佛被搶了心愛之物。
不能怪他如此,自打牛犇出現,軍神很少再關注葉飛,另就局勢而言,明明火燒眉毛,他卻一個勁兒地探討理論、人心、經歷,時不時放出一兩句斷言打擊斗志的斷言。誠然他的話頗有道理,但那有什么用,對眼下的局面有何益處?
牛犇因此覺得老人可能胸有成竹,以其過去的經歷而言,這一點都不稀奇。如今聽他這樣講,便有些莫名其妙。
“搶別人徒弟?這個想法不錯。”
軍神笑起來,視線仍不離開牛犇的臉。
“我教你打仗好不好?”
牛犇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不想學?還是覺得我不夠格?”
“不是。”牛犇被這句話嚇到,趕緊搖頭。“我是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時機不大對。”
“現在時機正好。”
不容牛犇再說什么,軍神抬手在操作臺上輕點幾次,屏幕上老人的面孔消失,代之以戰區形態推演。人們馬上看出來,那是早已看熟的演習區域,只不過情況已然迥異。最明顯的變化,那條代表兩軍分界的平滑線條徹底消失,變成深淺不一的鋸齒狀,每個豁口都是被代表帝隊的藍色箭頭頂開,仿佛一連串兇猛的獠牙。
最醒目的箭頭有兩道,分別位于演習區域的南北,現已推進過了代表天門市的那顆星。可以料想,兩者下一步動作就是合圍,雙臂環抱成鐵桶,把聯邦主力困死在天門,再一口吞掉。做到這點,聯邦軍隊驟減一半,陣型徹底打散,再被帝國窮追猛打,很難再組織起大規模戰役。
換句話說,到那時,帝國或就能從蓬萊抽離部分地面部隊,著手實施對聯邦本土的登陸。
看到這里,雙魚島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寒氣,懸著石頭落下來狠狠砸在心頭。
大家想到過局勢糟糕,但卻萬萬想不到已經惡劣到如此程度,動態圖上,由南往北十余道粗細不一的藍色箭頭以肉眼能夠分辨的速度向前推進,此時此刻,天門市或已經聽到炮火的聲音。
“怎么能這么快?”
“才幾個小時啊!”
這里有一點必須提到,聯邦軍隊雖然對戰爭沒有準備,但并非一點戰斗力都沒有。譬如裝甲部隊,機甲最突出的特點不是炮火和導彈,憑借花費無數金錢堆出來的鋼鐵身軀,完全可以組織抵抗、甚至發動一些反擊,從而為主力爭取換裝和重新部署的時間。然而從圖上的形態看,帝隊大踏步前進,幾乎可以用不停腳形容。
凌晨正式宣戰,這么短時間,帝隊就推進到這么遠,除了突襲、實彈等等因素,也說明聯邦軍隊的抵抗軟弱無力,甚至,根本就沒有抵抗。
“一群廢物。”
不知誰小聲嘀咕著,不說話的人也都神情憤懣,內心無比失望。這個時候,軍神的聲音傳過來,解除了縈繞在眾人心間的疑惑。
“戰爭爆發之初,指揮部下達指令,命令前線部隊放棄陣地,全體后撤。同時命令天門市周圍的部隊立即換裝,推出去接應撤回來的隊伍,彼此換防。”
此前,軍神與這邊通話時一直很平靜,現如今,他的聲音透著疲憊,頗多無奈。
“規模太大,引發不少混亂。對手的追擊很緊,部隊的損失很大。”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用不著軍神一一解釋。數十萬軍隊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換裝與換防,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必須提到的是,單就換裝這件事來說,天門市儲備的軍火維持在演習前的規模,并未得到過補充。之前甚至有人提議,既然和平協議即將簽署,天門沒必要儲備那么“多”的戰爭物質,應酌情減少,或者銷毀。
簡而言之,這次突襲中,帝隊占盡一切優勢,打贏是必然,區別只在勝利規模,與耗費多少時間。
“損失很大,究竟是多少?”一片沉默中,葉飛開口問道。
“據報告上來的數字,截止目前有八個師撤銷番號,打散和不能統計的更多。”
“嗬!”
聯邦軍隊人員配置,步兵師滿員八千人左右,裝甲師的差異較大,普通的可能四五千人,配以對等的機甲、車輛、火炮等等,像三十八師這種特殊單位,總人數最高曾經過萬,僅戰斗機甲就能拉出三千余。
粗略估算,戰爭爆發幾個小時,聯邦軍隊損失超過十萬!
十萬人!好望角戰爭投入的總兵力,就這么沒了?
“操他¥媽的!”小托馬斯狠狠一拳砸在身邊的石頭上,尾指折斷。
“換裝、換防有沒有完成?”葉飛再問道。
“正在進行當中。”軍神的聲音有些無奈:“所以這段時間,我這個總指揮無事可做。”
指揮官做不到點石成金,軍神也不是真的神仙,換裝換防是策略,執行需要由下面的軍官和士兵完成,每一批物質調度,每一次隊伍調配,乃至每一把槍、每一個能量塊的發放,這些都不是他能幫上忙的事。在把這些完成、或是基本完成前,他能做的就是在指揮部里等待,等待 對一位戰無不勝的將軍而言,此時此刻老人的心情,無人能夠真正體會。但有一條,大家現在都明白了,之前軍神與這邊談笑風生時,心里壓著多么沉重的大山。
死一般的沉寂中,葉飛再問道:“前線彈藥情況如何?有沒有援軍?”
“彈藥、物質,現在考慮不了長遠,打一仗總歸是夠的。至于援軍,預備隊正在組織換裝,即將開拔。”
“又是換裝”有人暗暗咬牙。
“不然怎么辦?赤手空拳上前線?”有人唉聲嘆氣,旁邊還有嘟囔著“該死的演習”,等等如此。
這時候,軍神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們看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隨著話音,屏幕上幾條主要藍色箭頭周圍出現一些細絲,發散裝透過鋸齒狀的分割線,以極快的速度前進。不僅如此,聯邦控制區域的腹地出現多達數十顆藍點,有些蜿蜒前行,有些原地閃耀,還有幾個像細胞分裂一樣散開成顆粒,再消失不見。
“這是什么?”
“姬鵬的特種部隊,和我們遇到的那支一樣。”牛犇首次開口說話,聲音平淡到漠然:“化整為零,襲擾、破壞、狙殺、有機會可以強攻。”
“還有保護。”軍神加入進來說道:“川崎上將擔心我們棄車保帥,對交通要道如橋梁等進行破壞,派出來的這些隊伍當中,有些屬于神風。”
聽到神風這兩個字,眾人心里又是一驚。眾所周知,那是姬鵬帝隊中最響亮的名號,每一名成員都精心挑選,對天皇忠貞不二,裝備、戰斗力為各軍之翹首。
有傳言說,神風自建軍之日起,從未有過被俘虜的例子。僅此一項,便可說明這支隊伍的可怕程度。
“川崎?”牛犇開口問道。
“本次演習的總指揮官。”葉飛低聲提醒:“你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牛犇默默搖頭:“不是山本家族?”
作為一名參加軍演的軍官,牛犇連對方的總指揮官是誰都不知道,可以說得上是失職。令他不解的是,如此重大的事件,姬鵬帝國的總指揮官竟然不是皇族。
軍神聽到這邊的對話,插進來說道:“川崎為姬鵬第一名將,現在是我的對手。不過呢,他這個總指揮多少有點名不副實,真正掌握大權的人是姬鵬二皇子,山本正男。”
說著軍神忽然有些感慨,“可惜二皇子正在指揮艦隊攻擊雁門港,如果他在地面指揮,或者不是太忙的話,我們或許有機會。”稍頓,他又道:“牛犇啊,今后你應該多關心一下這些事,眼界放寬、放高些。”
這番話帶有很深的味道,但在眼下,牛犇只能領悟到軍神對那位川崎上將有些忌憚,對那位二皇子則有些貶低。
思索中,軍神繼續說道:“姬鵬那種體制,川崎能成為本次演習的總指揮,別的不說,首先說明他很會做人。至于打仗,川崎的指揮風格兇猛果斷,對虛實的把握特別好。”
稍頓,軍神繼續說道:“拿這次來說,川崎的用兵很有特點。正面戰場中規中矩,先不去說他。你們看這里。”
屏幕上主界面向北移動,一支藍色箭頭貼山行進,距離古山坳約三百公里處停頓下來。
“這是”牛犇目光微閃。
“這就是你們發現的那支裝甲部隊,已查明它是姬鵬皇家直屬第二裝甲師團,號稱能與我軍三十八師匹敵。”
“匹敵三十八師,呵呵”雙魚島這邊陣陣冷笑。剛剛才與對方交過手,大家有理由鄙視對手的狂妄。
“不管怎么說,第二師團是姬鵬王牌。至于戰斗力,我相信咱們的萬歲軍能夠戰而勝之。”軍神一邊說著,忽問道:“牛犇,你覺得川崎為何不把這支王牌放在中央,而是擺在這里,還停著不動?”
點名來得突然,牛犇能夠聽出軍神話語中透著的期待,心里認真思索。
“這還不簡單?牽制。”葉飛很不開心,恨不得拿眼神在牛犇身上剜掉一塊肉。
“老頭子,你瞧不起牛犇沒關系,可是不能看扁我呀!我說過,干脆你把軍權交給我”
“回答正確。”軍神打斷葉飛的抱怨,繼續道:“那么你覺得,該如何破解。”
“呃”
聯邦總指揮部就在古山坳,姬鵬的主要目標軍神就在那里,周圍布置有重兵。必要的時候,這些部隊可以當成第二級預備隊拉上前線。皇家第二師團的存在使得聯邦不敢輕動,加上說不清到底有多少的潛入特種部隊,一起牽制了六七萬聯邦精銳。
最值得稱道的是,第二師團停下來的位置,距離古山坳不遠也不算近,全力奔襲一天就能殺到,但若反過來,聯邦方面想派軍隊吃掉這支隊伍,需要出動至少兩三倍的軍力。不僅如此,第二師團與姬鵬中央戰場靠北側的主力距離不遠,背后是橫斷山,進能合擊,退可自保,稱得上游刃有余。
完美的牽制。
葉飛無法回答軍神的問題,索性用手去拉牛犇。
“問你呢,說呀!”
牛犇沒有回應。不僅如此,他的視線從那顆藍點上離開回到天門市,之后南北移動,游移不定。此時葉飛注意到,牛犇的眼神時而閃爍,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握緊又緩緩松開,舉止難定。
葉飛將這理解為憤慨和憂慮,無力說道:“犯狠有啥用,想不出辦法拉倒。”
軍神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但能聽到說話,及時加入進來道:“牛犇的身體到底怎樣?”
“好多了。”牛犇應了一句,忽然問:“老爺子,您是不是打算把指揮部周圍的部隊全部送到天門,逼迫第二使團進軍?”
這句話說出來,周圍人都聽到對面傳來驚呼,還有低低竊語的聲音。而這無疑代表著牛犇的猜測接近事實,甚有可能就是事實。
“我就知道你的長項在大局,具體到局部,戰術指揮、臨場應變,這些是小事情,該由下面的人去干。”
毫不掩飾心中的欣慰,軍神接下去說道:“你記住,虛實轉換以自我為主,對方想要”
“我反對!”葉飛突然大叫起來:“衛護部隊全部派走,不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不然如何逼迫第二師團進軍。”
“指揮部怎么辦!”
“不是還有警衛師在。”軍神有些不高興。“少紅啊,我一再和你說,不要動不動”
“那是步兵!”葉飛不管他心情如何,再度大喊著打斷:“第二使團算不算王牌我不知道,但我剛剛才和他們打過,指望一個步兵為主的近衛師想打贏”
“加上我的親自指揮。”
“啥?”
“我會親自指揮近衛師,吃掉這支皇家王牌。”
誰都能聽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軍神的聲音冷漠而且強悍,濃濃的殺伐之氣,縱然屏幕這邊都能感受得到。只在這一刻,軍神不再是命將不久的老人,仿佛回到當年崢嶸歲月,金戈鐵馬,豪氣沖天。
沒有人能再反對。除了對軍神的尊重,大家還知道,假若這一戰真的進行,倘若那支皇家王牌真的擊敗、甚至被吃掉,對聯邦而言絕不僅僅是一次戰役的勝利。對人心的鼓舞、斗志的提升難以估量。
“吃掉這個師,姬鵬軍界勢必動蕩,川崎的地位不保。”軍神幽幽說道:“剛才說我們輸定了,非要找到一點機會的話,唯有對方臨時換將,引發混亂。”
“可是”葉飛猶豫著,終于沒再表示反對。在軍神拖后這件事已成定局的時候,便只能從戰局本身著手。的確就像軍神所說的,唯有對手產生混亂,聯邦才有一絲機會。
“我老了,太大的戰役,指揮起來力不從心。這么近的地方控制一個師,應該沒多大問題。”
說到這里,軍神的聲音恢復平淡。
“今天和你們說這么多,主要是想牛犇?”
牛犇正在思考什么,未做回應。
“叫你呢!”葉飛氣紅了眼睛,踢他一腳。
“在。”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愿意回答,一定要說實話。”
“呃”牛犇楞了一下,心里意識到這將不會是一個可以隨便開口的問題。
“你對聯邦有怨嗎?”軍神輕輕說道。
周圍一片沉寂,無論對面還是這邊,無論看不看得到,無論心中是否存有疑惑,亦或是茫然,人們都把視線投向牛犇。
牛犇呆在原地,好半響難以開口。
“梅姑娘已經走了,去向不明。和她一起的那個叫九夜小姑娘也走了,三天前出現在第四星,和一個搞星際走私的家伙碰了面。現在,她或許已經上了飛船,不知道會去哪里。”
對面,軍神幽幽說道:“她們兩個是你最在乎的人,對不對?”
牛犇沉默著。周圍的人全都盯著他,個個神情復雜。
“公平地說,你為這個國家做的事情,遠遠超過聯邦所賦予你的東西。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肯受束縛的人,也不是那種可以用口號、情感乃至使命綁住的人。我也知道你對未來有自己的打算,別人很難改變。”
“但我想提醒你一句,國家與聯邦是兩回事。即使是這個令很多人感到失望的聯邦,也曾站你的立場考慮。”
蒼老的聲音被電波傳送過來,波動的樣子似乎被扭曲過,聽起來就像風一樣,無處不在,久久縈繞。
“拿這次的事情來說,至少聯邦沒有攔截她們兩個。”
講到這里,軍神嘆了口氣。
“當然,攔也未必攔得住。”
以軍神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不知情的人理所當然將其看成“善意的安慰”,是謊言。
“不要怨恨自己的國家,即便它有種種不足和不是。我想對你強調的是,這些話不是因為國難當頭才說出來,無論什么時候,你都要務必記住這點。”
軍神并不打算多講,稍頓后,不等牛犇這邊做出回應,便自己把話題拉回到眼前。
“說打仗的事。我能教你的可能就只有這一次,記住,戰略好不好關鍵在眼光夠不夠高,看高望遠,永遠都不會錯。至于戰術是否精妙,關鍵并不在于設計,而是對執行時機的把握。”
“拿眼下的情況講。我敢說,川崎能夠預料到我的應對,無論指揮部是否出兵,他都布置有針對性的后手。如此,勝負、不,不是勝負,能否把前線的部隊順利接回的關鍵就在于時機。時機選擇的好,對手無法改變部署,再多的后手也是枉然。”
軍神提高音量,準備“部隊換裝即將完成,我決定”
“請等一下。”
最關鍵的時候,牛犇忽然開口打斷。
“怎么?”軍神有些困惑。
“不要出兵。”
“什么?”軍神有些驚訝。
“預備隊也撤回來。”
軍神陷入沉默。
“放棄前線?”之前那位少將叫喊起來,聲音異常尖銳。“天門周邊十幾萬軍隊,他們怎么辦?”
“先不要急。”軍神攔住他,問道:“牛犇,你有別的計劃?”
“是的。”
“狂妄,你是讓前線將士去死”
“博濤將軍,請你先閉嘴。”軍神的聲音變得嚴厲,回過來道:“繼續講。”
“黃將軍的話沒錯。”牛犇回答道:“若用這個計劃,天門周邊大部分聯邦軍隊都會犧牲。”
“犧牲十萬人”軍神沉默很長時間才艱難說道:“換來什么?”
“圍攻天門市的姬鵬軍隊,全軍覆滅。”
“什么?”
“怎么可能!”
這次不光只是黃博濤,所有聽到的人全都驚呼起來,難以置信。要知道,“圍攻”二字代表姬鵬軍隊完成對天門的合圍,圍城之戰歷來需要投入比守衛方多得多的兵力,保守估計二三十萬人,甚至更多。
“簡直是胡說八道,異想天開!”
縱然被軍神兩度阻止,博濤將軍依然控制不了心中情緒,冷笑道:“除非用核彈假如有的話。”
“不是核彈。”
牛犇這邊搖了搖頭,轉身望著周圍。
四周都是亂石,邊緣水波輕輕拍打,發出一波連著一波的輕響。視線及遠,磷光點點幾無窮盡,放眼難量。
深秋時節,天高氣遠,天池看起來越發遼闊。
牛犇深深吸一口氣,任憑濕潤的味道浸透全身,聲音因此染上一絲微寒。
“是造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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