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哪里,無論到什么時候,兩榜中人都不會被忽視。全世界數百億人,他們被認為是殺傷力最大的前兩百,瞽目雖已不在榜上,然而沒有人會愚蠢到認為他的能力和聲名一樣沉淪。
何老板清晰地認識到這點,再開口時,神情異常苦澀。
“早該想到的。黎少校既然敢孤身赴會,怎會沒有持仗?話說回來,即便重來一次,我也料不到會有這樣的人物為少校做保鏢。”
后面那句自我辯解聽起來更像是嘲諷,也可看成試探。黑榜之所以被稱作黑榜,有個原因不得不提,那就是,上榜的人全都靠殺人成名,而非保護。確切地講,從來沒有黑榜高手去保護人,哪怕對方是豪強大貴,甚至包括總統、皇帝,也無資格享受。
倒不是說皇帝身邊沒有人能與黑榜殺手抗衡,一碼歸一碼,殺手有殺手的原則與尊嚴,到了黑榜這種級別,通常都有高于金錢和權力、甚至高于生命的底線,試圖以世俗的辦法驅使他們不僅無效,而且愚蠢。人類當中那些掌握最高權力與資源的領袖們何嘗不是智慧超群,對待黑榜上的人,大家態度相當一致。
嚴加防范,敬而遠之。
因為了解,所以堅信。曾經的黑榜殺手為一名富家子弟、如今也不過少校的聯邦人當保鏢,這種事情何老板如何能信?
“少校是個有故事的人”
稱呼從兄弟變回少校,看似生疏,其實態度更加端正。何老板心里快速思量,一面組織言辭。
“關于古叔,我不會說,也不想談。”
對著疑惑的老板,黎歌伸手端起酒杯,將剩余的酒水一飲而盡。
“現在我只想問問何老板,愿不愿意與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何老板微微皺眉。
“能否說明白些?”
“意思很明白啊?”
郭名從窗戶邊轉回來,手里提著酒瓶,給黎歌倒好,順手給何老板也滿上。
“何老板,請!”
這個舉動令何老板楞了下,但也給了他更多時間思考。“謝謝!你也請。”他一邊說著客氣的話,端起杯子慢慢飲了幾口。
“再來一杯?”郭名舉著酒瓶殷勤建議。
“不用了,不用了。有點過量。哎,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半斤酒量能撐到八兩也能無事。”何老板連發感慨,試圖化解尷尬。
“老有老的好處。”唐彬一旁說道:“比如老而彌堅,老當益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
這些實在不想唐彬說的話,尤其他說話時的樣子,嚴肅而且認真,仿佛在探討科學論題。
“咳咳,過了。”
起初何老板想說“過獎”,聽到后面原來越不像話,被迫生生把“獎”字吞回。轉眼間,他對這位表面一本正經的軍官的印象變得極差,回頭去找看起來想打圓場的郭名。
“郭兄弟,你剛才說意思很明白?”
“是啊,很明白。”郭名又一次舉起酒瓶,“真的不再來點?”
“不了不了,真的不了。”何老板趕緊退卻,“請郭兄弟解釋一下,怎么個開誠布公?”
“意思就是攤牌,掀桌子。”郭名笑嘻嘻地,說完松開五指。
酒瓶掉在地上,碎片與酒水四濺。
“這”
何老板極度震驚,又覺得茫然,于是他回頭,再去看黎歌。
“少校”
“對我來說,今晚有兩個選擇。”
不說讓對方選擇,只說自己要得到、或者要做的事。黎歌伸出手,輕輕將倒滿酒的杯子掃向桌邊,略顯文氣的臉孔上透著決絕。
“一,與何老板深入友好的商談;二,下令將這個地方碾平。”
酒杯落地,聽起來竟然與炮聲類似。
“少校,這個地方不值錢。”三次戲弄般的對話,何老板面色紅漲,無法忍受繼續忍受羞辱。“不,應該說,龍門客棧值錢的不是這幾間破房,而是招牌。龍門這個招牌,十萬人開炮也轟不跨,炸不爛。”
激烈的情緒更利于發揮,說著說著,膽量與勇氣漸漸回歸,語氣隨之慢慢強硬。
“我想提醒少校,從來沒有人、國家與龍門客棧為難。華龍聯邦也曾經與我們簽訂過協議。前幾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縱然帝國大兵壓境,也”
“這些我都知道。”
黎歌打斷他的話,淡淡說道:“我沒想過炸爛招牌,只是想推倒這幾間破屋,看一看其中到底有何玄虛。”
聽了這番話,何老板眼神微變。
“直說吧,我想看看何老板的后路在哪里,能否借為己用。”
黎歌把意圖說的更加清晰,繼續道:“我也想提醒何老板,并非誰都不敢、不會與龍門客棧為難。之前您提到的牛犇就是一個。”
何老板無言以對。
機甲鎖門,力殺血月,進而強迫龍門客棧搬遷,原址改造成觀察哨所,牛犇與小托馬斯在好望角干的那件事,曾被刻意封鎖消息。但這不代表沒人知道,聯邦軍界、特別是那些出自軍校的學員,知道的人更多,黎歌只是其中之一。
“據我所知,這件事并未導致聯邦與龍門翻臉。不僅如此,那位老板與牛犇相處的還不錯,義子冷彬還參加了聯邦軍隊,如今就在牛犇身邊。所以我想問問何老板,同樣是龍門,對著同一個人,您的態度為何有著如此大的差異?”
“哪來的差異,只是生意。”何老板擦擦頭上的汗,坐立不安。“我沒說內容你就”
黎歌打斷道:“姬鵬人在這個時候讓您聯絡我,并且提到牛犇的名字,和我們的私人恩怨。這些真的只是生意?何老板心中,我們幾個是那么蠢的人?”
不等何老板再說,黎歌淡淡說道:“借刀殺人,借針殺人,何老板心里,那種更適合我?”
借刀殺人是常用伎倆,一般人都知道意思。借針殺人,最早源自一款臭名昭著的網絡游戲,設計者要求參與者完成一系列任務,最開始非常簡單,比如向路人打聽個地址、借一樣不值錢的東西等等。只要按照要求去做,參與者便能得到豐厚報酬,接下來,任務的難度會逐步加大,報酬隨之增大并且累加,等到了一定階段,設計者便會要求參與者去做那些真正想要的事,比如殺人、竊取機密,等等諸如此類。玩家如若拒絕,不僅會失去此前得到的一切,還會稱為其它參與者的標靶。
實際上,這就是一種行為控制方式,高明之處在于,首先操縱者隱藏在后臺,前臺執行的是程序、和幾個操手罷了,真正首腦不容易被發現。對參與者而言,他們自認為隨即參加,但其實大多是被刻意篩選出來的目標。另外就控制過程而言,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參與者會在不自覺中不該得到的報酬理解為自己擁有的事物,并且是通過努力換來的成果。如此越發舍不得失去,便會一步步落入陷阱,直到作者完全掌控。
道理并不難懂,上當的人卻極多,哪款游戲被全世界聯手刪檔之前,曾經引發一場波及星域的災難,參與者也從少數少年玩家蔓延到各個層面,其中不乏社會精英,甚至商場與政壇的大鱷,很多杰出之輩。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無論誰都有遇到難關的時候,和想要但卻難以實現的愿望。只要找準,便可從弱點下手。另外必須強調的是,這款游戲做出后,隨著縱的人不斷增加,幕后主使掌握的資源以幾何倍數快速增長,能夠幫人達成所愿的能力自然也就越來越強,進而觸及到更寬更深的領域。
它就像一顆擁有強大生命力的腫瘤,不加控制的話,最終操縱全世界并非不可能。
黎歌警惕、或者說懼怕的就是這個,當前的困境,他心知肚明。
“與牛犇有關的人生機會,這個機會總不會是讓我去幫助他,或者讓他來幫我脫困。”挑明之后,黎歌直接問道:“何老板能否坦誠地告訴我,為什么想暗算牛犇,為什么想做這個生意?”
“那是因為”何老板欲言又止。
“此一時,彼一時。是這樣的嗎?”
到這里,黎歌停頓片刻,才用譏諷的聲音道:“人在樹上時錦上添花,人在水中時落井下石,這就是你們龍門客棧的原則?”
“不是,我”每過一秒,何老板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不停變換坐姿。旁邊郭名偏頭看著他,臉上堆著笑,再后來,他伸出手一根根數手指,仿佛在計算時間。
“何老板想必了解牛犇,知道他的厲害與兇狠。但您是否知道,牛犇唯一一次主動認輸的那個人是誰?”
再多震驚也比不上這次,何老板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黎歌與牛犇之間原來認為是仇怨的那次交集,竟然被當成值得驕傲的經歷!
這怎么可能呢?
反過來看,假如真是如此,今天自己的舉動就太過愚蠢,差不多等于自投羅網。
“你”
“沒錯,是對我。”黎歌順勢接過去,仿佛聽到最稱心的夸獎:“牛犇能做的事情,我為什么不敢?”
何老板無言以對。
唐彬在一旁說道:“生意和打仗之間有一點想通,做決定之前須有準確地情報分析。何老板的情報不夠細致,我們與牛犇之間,沒有仇怨。”
“何止不夠細致,簡直大錯特錯!”郭名嘻嘻笑著說道:“當初軍校機甲大賽,我們與牛犇在一個包廂里觀戰。何老板,您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何老板沒法回答。現在的他不僅精神上難熬,身體也似乎出了問題,頭上不停冒冷汗,手腳顫抖。
“我得,我得先”
“是不是覺得肚子疼,想去茅房?”郭名接了一句,手里不知從哪里摸出個小瓶,得意晃著:“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
“嗯?啊!你”
“七步斷腸散。怕不怕?”郭名把小瓶子舉到何老板眼前,讓他看清楚:“不能隨便用藥的喔?”
“你”在自己的地方被人下毒,堪稱奇恥大辱。更過分的是,三位聯邦正規軍官赴宴的時候,身邊竟然帶著毒藥,給主人下毒!
無恥的程度,什么樣的言辭才能形容!
“只有我才能化解的喔。”郭名笑嘻嘻地,臉上只有得意。“何老板是商人,該不會有舍生取義的想法。既然如此,您就招了吧?”
“我”腹中劇痛,身體冷熱交替,何老板掙扎著想要伸手,腦子里偏偏有個聲音不停阻止。
“郭名騙你的,那只不過是一點瀉藥。”
關鍵時刻還是唐彬厚道,起身對何老板說道:“走吧,我陪你去。”
“他才是騙你。”郭名很不滿意,依舊晃著手里的小瓶:“七步斷腸,神仙難救。”
噗通!
何老板剛剛起身,聽到這句話頹然跌回,表情抽搐,有口難言。
“別鬧了,讓他先去方便。”三人中黎歌終于開口,“接下來,我們還要談很久。”
聽到這句話,何老板終于能夠確認唐彬不是說謊,如蒙大赦般起身,雙手捂著肚子倉惶奔向方便之地。
唐彬在其身后跟著,擺明了要寸步不離。
廁所就在包廂,何老板幾步沖過去,拉開門,忽又停頓,強忍著疼痛轉回身。
“少校,我還有個問題。”
“請講。”黎歌有些意外地望著他。
何老板說道:“接不到好的消息,帝國方面會全面進軍,把這座小城碾平。到時候,你準備怎么辦?”
黎歌輕輕挑眉,回答道:“我會執行上司的命令”
“到這一步,場面上的話就別說了。”何老板擺手、又趕緊用手按住肚子,似乎一刻都不能忍受。
但他生忍著不先去解決,把心里憋著的話說完:“什么上司的命令,依我看,那位上司擺明想犧牲你們換取時間。我不相信,黎少校這看不出來。”
黎歌觀察著何老板的神情,忽然道:“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誰嗎?”
“是誰都沒差別。”何老板有些疑惑,但他實在憋不住了,急促的聲音道:“除非他是神仙,否則”
“聯邦軍神,齊守岳元帥。”
“啥?”何老板目瞪口呆,嘴巴大張著難以收回。
黎歌看著他說道:“天門守衛戰,由軍神親自指揮。我們這支小部隊駐扎在此處,也是軍神親自下令,若不然,我根本不知道這里地下有個隱秘基地。何老板不用不信,這種故事我編不出來,也不敢編。”
“可是”何老板無法反駁,呆呆的表情道:“必敗啊!”
軍神親自指揮一場誰都能看出必敗的戰役,在情理上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眼前的局面明擺著,那位老人應該節省精力,放棄天門,專注于后期作戰。
“說實話,我也不太明白。”
不知出于何種原因,黎歌道出內心真實想法,甚至包括最深層的機密。
“元帥命令我們盡力保存自己,再堅守”
說著抬起手腕看表,旁邊郭名搶先代他回應,神色從未有過的鄭重。
“凌晨七點。還剩九個小時。”
“九個小時”何老板半蹲在地上,苦笑說道:“帝國前線總參謀邊野如今就在城外,只要他一聲令下,不出一個小時,整座城市都會變成灰燼。”
“這話我信。”黎歌認真點頭:“所以才要借助何老板,幫我們拖一拖。”
“之后呢?”何老板大喊起來:“首先帝國不會等那么久,即便拖過七點又如何?難不成指揮你們的軍神撒豆成兵,召喚天兵天將下凡為聯邦打仗!”
“這我就不知道了。”
黎歌嘆息著靠上椅背,神情多多少少有些無奈。
“至少在期限內,無論您的帝國顧客有什么計劃,都只能是癡心妄想。”
這句話帶有隱含味道,何老板聽罷眼前一亮。忽然郭名走過來,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真能忍啊!要不再加點量?”
咣當!何老板猛地轉身,一頭撞進廁所。身后,三人彼此看看,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慮。
“出口”郭名用手指指廁所的門。
“不然不會問那些話。”唐彬把握十足。
“虧他想的出來。”郭名晃晃手里的瓶子。“我去嚇嚇他。”
“不必了。”
黎歌沉吟著,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會走。”
兩千年十月,華龍聯邦上至總統、軍神,下到販夫走卒,人人異常忙碌,其中最忙的一天出現在十七號夜晚,很多人和很多事如雨后春筍般發生。他們當中,有些人和事很快為人知曉、并且傳誦,有些被刻意隱藏,過了很久才像發芽的種子鉆出泥土,綻放生命的光輝。
蓬萊小城,龍門客棧何老板與聯邦三位年輕軍官進行深入、友好、而且坦誠的交談,期間雖然發生一些不愉快,甚至有過爭吵、威脅,但是最終,雙方似乎都比較滿意。美中不足的是何老板總朝廁所里跑,等到了天明,何老板幾乎拉到虛脫,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中起不來。
這件事的影響發生在以后,與此同時,距離蓬萊千萬公里外,華龍聯邦第一星球,聯邦安全顧問元東風塵仆仆趕往某個幽靜鄉間的一個常年翠綠的竹園,拜訪一位被迫辭職的聯邦將領。
“我這次來,是受聯邦政府、軍部、總統、元帥,與全體國民之托,請您出山。”
時間容不得客套,元東開門見山說道:“請您千萬不要拒絕。”
國難當頭,每一位聯邦軍人,不管在軍中還是退役在家,只要軍部一聲召喚,理應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響應。然而對這位,情況變得不太一樣,縱然元東親自拜訪、并用懇求的語氣,心中依然沒底。
“要我出山可以,但有三個條件。”
霍青身形清瘦但不是瘦弱,神情平淡但又不是冷淡,面相最突出的有兩大特點,眼厲,唇薄,多少給人以寡情刻薄的印象。為人做事方面,霍青和元東一樣習慣直接,從不多說廢話。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年元東涉足政壇,其實已經有了很大改變,霍青的年齡更大、閱歷更加豐富,但其性情從未有過轉變,仍如當年領軍時一樣。
宣戰后,每位聯邦公民都已了解到當前的惡劣局勢,霍青自然更不用提。雖然他數年前就已賦閑在家,但由于霍氏集團的背景,加上在軍中的聲望,霍青在信息的掌握方面不比在任時差,甚至于,因為有了更多時間和精力,比當年更難把控局勢。
“您請講。”
元東對此心知肚明,同時也知道霍青的習慣,見面后既沒有浪費時間介紹國情軍情,也未浪費口舌曉以大義,激發斗志話說回來,霍青曾經將一個師、數萬人捏成鐵拳,不僅無視敵軍,友軍也不放在心上。能做到這點的人,怎會不精于御心之道,當真比較的話,元東遠遠不如。
這樣也好,元東無需浪費唇舌,只管懷著忐忑的心情談條件。
“但凡能夠做到,政府和軍部絕無二話。”
“話別說滿,你畢竟不是軍神。”
無愧于寡情之名,霍青講這句話不是出于嘲諷,更談不上攻擊,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刻薄,讓人難受。
元東并不在意這些,霍青也不在乎他是否在乎,徑直接下去道:“第一,我不能再作為少將獨領一師。”
“來時軍部已經有提議,直接授予你上將軍銜,領一方戰區。”知道對方一定會要權,也是眼下的必須,元東立即回應道。“軍部會全力保障后勤,絕不拖后腿。此外,軍部調動、部署、戰斗決策,全部由你自主決定。”
“這樣不夠。”
霍青臉上神情平淡,絲毫沒有受寵或者榮幸的意思。
“那”
“我領一方戰區,但在聯邦全境,所有地面部隊都要按照我的意思做出調整和部署。太空方面我不擅長,不會冒然插手,但在進行戰略部署、決策時,需要提前和我商量,以全局為前提。”
一口氣講完,霍青語調平淡,仿佛意識不到這番話的份量。不等元東做出回應,他繼續道:“還有,兩大帝隊登陸后,聯邦需要做出很大犧牲,此過程”
“等等!”元東匆忙打斷道:“您的意思無法阻止帝隊登陸?”
霍青微微皺眉,顯然不習慣被人打斷,哪怕對方是國家級干部。
“顯而易見的事實。若連這都看不到,你這個顧問有何用?”
“我”元東只能苦笑:“只是不想看到。”
“不愿看到”沒再就此說更多,霍青淡淡道:“假如能夠阻止,何必來找我?”
雖有軍神繼承人之美譽,但就專業上講,就像霍青自己說的,他并不擅長太空指揮。當然這是相對而言,戰爭之道,道理相通,霍青口中的不擅是與自己在地面做比較,不然不會要求太空指揮與地面配合,提前商量相關戰略。
說著,霍青隨手在桌案上一指:“姬鵬帝國會在這里登陸,時間在年內。霍夫曼那邊動作會慢些,登陸地點應該在這里。”
無獨有偶,霍青和姬鵬名將川崎有類似習慣,喜歡使用紙質地圖與星圖。不同的是,他不像川崎那樣執著,前期研判情報時多用光腦,決策時才會用紙。自然而言的,他的房間里常備地圖,但非掛在墻上。
“越過第三居民星,直接登陸首都星!”元東被霍青的話驚到,但在隨后,臉上不禁流露出喜色。
“當真如此,可以說是孤軍深入,我方可以夾擊”
霍青打斷元東的話,冷冷說道:“那要看我們的太空艦隊能剩下多少,還有沒有力量組織夾攻。”
“這”元東無言以對。
越過一顆擁有強大軍力的星球,直接在聯邦腹地登陸,這種戰法固然冒險,但也稱得上奇襲。如果成功,或許能一舉占領聯邦心臟,收到斬首的效果。另外必須考慮到,帝國指揮官不是傻子,不會在后方無法保障的前提下做此決策。而以目前的局面看,聯邦太空艦隊損失過半,雁門港隨時可能易手,面對兩大帝國的夾擊,剩余艦隊能做什么、甚至能否有效生存,全都是未知數。
“姬鵬帝國國力有限,經不起消耗,天皇其人野心勃勃,但也好大喜功。此次舉戰,姬鵬拉霍夫曼為伍,不惜以演習為名實施突襲,不僅要戰勝,而且要速勝。心態上,天皇還想與霍夫曼爭一爭,因此在戰術方面,冒進是必然的事。”
幾句話解釋自己的判斷因有,霍青的視線在地圖上移動,語氣略顯沉重:“相比之下,我更擔心的是霍夫曼,他們的國力更強,戰爭姿態更加靈活,選擇也更多算了,暫時不說這些。”
低下身子,霍青從抽屜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三張薄紙,遞給元東。
“這是第二條要求。”
“是什么?”元東接過去,翻看時隨口問道:“全是人名?”
霍青說道:“戰爭會淘汰廢物,讓真正有能力的人出頭。但是聯邦等不了,不能任由其自然發生。這三份名單,第一份是我要用的人,第二份是撤免的人,這兩份,我的要求是立即行動,一人不變。”
“嘶!”元東倒吸一口寒氣,神情難以置信。
之前略瞥了眼,已從中看到諸多聽過、熟悉、甚至稱得上顯赫的人,毫不夸張地講,手中這幾張薄薄的紙,其實構成了聯邦軍隊的骨架!
此刻無論是誰,都不禁要在心中動怒:霍青,他真敢想,真敢提出這種要求!
“至于第三份名單,是我給聯邦的一點建議,你們酌情處理。”
對面,霍青的表情和語氣首次出現柔和的跡象,接著道出第三條。
“最后我想知道的是,蓬萊那邊到底怎么回事?”
“您指的是”元東問著,心里不禁要想,原來還有事情是你不能理解。
霍青不在乎這些,接著道:“元帥以身報國,我能理解。但我不理解他的做法。”
隨手撤下桌案上的地圖,下方就是蓬萊。霍青用手指著被刻意標記的天門市,重重一頓。
“放棄天門,不算最好、但也不是不行,為何連軍隊一起舍棄?在天門那種條件下,他們根本做不了什么,十幾萬大軍等若送死。你告訴我實話,這里到底做了什么安排?這樣重大的決策,元帥有無過問?他是不是還活著?是否已經”
對霍青而言,這樣的言辭與措辭可以用激烈和失控形容,足見其對此事、對軍神的了解,和疑慮。
反過來對元東來說,內心同樣感到震驚,并且覺得遺憾。
戰爭數日,遠在千萬里之外霍青能夠了解大局,但不可能知曉前線細節。僅僅通過零星線索,便能看出天門的不尋常,對此,只有一句話能夠形容。
今日聯邦,唯有他能與軍神比肩。
這邊心中感慨,霍青那邊仍在思索,他用冷厲的目光看著元東,漸漸從中找到些許端倪。
“元帥是否找到辦法,能夠將圍城的帝隊全殲在此!”
元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望著霍青,目光復雜,心中五味雜陳。
眼前的這個人,如果不姓霍,該有多好!
“果真如此?”
雖已道破,霍青仍覺得難以置信,追問道:“果真如此,整體局勢會發生重大變化,之情的研判也要重寫。但我想不出來有什么辦法做到。”
“記得牛犇嗎?”元東忽然道。
“當然。”霍青微微皺眉,但卻毫不遲疑說道:“好苗子,難控制,很可惜。”
不知為何,提到牛犇,霍青忍不住將內心的看法先說出來,之后才問道:“他怎么了?”
“是他想到的辦法,而且是在您的啟發之下。”
“我的啟發?”霍青神情困惑,首次覺得摸不著頭腦。
“是這么回事”
壓下心底里的焦慮,元東細細講述所知的一切,對面,霍青一邊聽,目光一邊在地圖上快速移動,歷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漸漸露出驚容。
不久,講解結束,霍青的思索隨之終結。
“這樣的話,很多事情會改變”猛抬頭,他忽然問道:“還有多少時間?”
“現在已經是深夜。”元東知道他針對的什么,不禁嘆息道:“再過八小時,一切便可揭曉。”
翌日,伴隨著一件震驚整個星域的大事,華龍聯邦對外宣布,此前因故辭職的霍青少將重拾軍甲,授上將銜。與此同時,聯邦全境展開軍事動員,所有與戰爭相關的部門、企業、組織、單位與個人,全部行動起來。
宣戰一周后,和平日久的古老民族直面即將到來的磨難,向著戰車的方向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