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幾個剛剛被捉弄的人依次走過身邊,不忘丟來戲弄的眼神小小報復一下剛才。安德烈獨自沉吟良久,態度謹慎,仿佛在思考什么決定人生的大事。
最終,他確定這是牛犇一時沖動,搖了搖頭。
“感情用事,嘿!”
安德烈為自己的認知失誤稍損顏面的時候,進去的人見識到牛犇的另一面。
“帶路,幫你引誘聯軍入伏?”
“然后進入索沃爾,把我引薦給那幾個管事的星盜頭領。”牛犇說道。
單就外表來說,很難看出眼前的侏儒就是那個在星盜圈子里擁有赫赫兇名的屠夫。除了身子矮小,他的五官都還端正。連續幾天精神折磨,他那雙標志性的兇狠眼神變得黯淡,另外由于牙床被德福打碎,講話有些艱難。
“做什么,談判?刺殺?還是投降?”
聽到牛犇的要求,屠夫和別人一樣無比驚訝,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是難得機會,有些振奮reads();。
“是招安。說招降也行。”
“招哈!”矮小侏儒先是一愣,緊接著控制不住猖狂大笑,扯動傷處,齜牙咧嘴無比痛苦,“哦哦,我明白了,聯邦均布走投無路了想出這種法子。”
牛犇靜靜地看著屠夫,等他稍稍平靜下來后說道:“如果你答應,結果會比現在好。”
“哦哦。”屠夫點著頭,問道:“是不是表示,我的身份從戰俘變成中間人?”
“應該叫顧問。”
“哦?”
“進入索沃爾前,我會冒充星島隊伍,機甲外觀,行進方式,交流習慣等等方面需需要你的指導。我還需要你把了解的聯軍情況詳細講解,強弱、弊端,人員構成”
“總之,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很多。”屠夫嘲弄的眼神看著牛犇,說道:“你知不知道,城內還有數萬大軍?”
“土雞瓦狗,不值一提。”牛犇淡淡說道。
“你大概不知道吧,幾大頭領最精銳的部下都在城內。”
“塞納河畔十萬鐵甲,你所講的那些精銳,與他們比如何?”
“他們根本過不了河。”屠夫輕蔑說道。
“我們能去,他們就能過。”
“怎么過?”屠夫目光連閃。
“不告訴你。”
“哦哦那么你呢?你真覺得自己能夠憑三百人刀斬長蛇,一切到底?”
“是挺難的,所以才需要你幫忙。”
“哦哦,原來是因為我”屠夫欣然一笑,眨眨眼睛說道:“看來我這個顧問是坐實了。既然這樣,咱們是不是該換個談話方式?”
“你是指”
“先說說這個。”屠夫舉起扔被捆著的雙手,驕傲說道:“解開。”
牛犇靜靜地看著他,神情寧靜,眼眸如海。
屠夫不耐煩說道:“合作需要表達誠意。你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吧?”
牛犇想了想,說道:“有點道理。”
說著抓起屠夫的手。
屠夫神情得意,說道:“這就對了,你得啊!”
慘嚎聲中,牛犇將他的一根手指生生折斷,慘白的骨頭茬子在鮮血的對照下格外凄涼。
周圍有軍人,有學員,全都被這一幕震驚到說不出話,屠夫更是目瞪口呆,茫然多過劇痛。
“你,你這是干什么!”
“這是規矩。也是誠意。”捉住另一根手指,牛犇目光平靜,仿佛拿著的不是人體的一部分,只是蜻蜓的一只翅膀。“需要我再強調一次?”
“你這個混蛋reads();!”陡然升起的怒火填斥心胸,屠夫大聲怒吼:“你這樣做,休想我啊!”
第二根手指被折斷,牛犇捉住第三根。
“混蛋!我要殺了你,我啊!”
“沒有我,你不可能啊!”
幾秒鐘內,左手僅剩拇指正常,其余全部生折成兩截,歪歪扭扭只剩一層皮肉與斷掌相連,看著極為凄慘。對機師來說,這樣的傷是他們最不愿意遇到的,縱然立即上手術臺,也會對操作帶來重大影響,注定使得水準降低。另就已經了解到的信息,屠夫肉搏方面的實力集中在雙手,寧可腰腹挨上一刀,也不愿失去一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
猛然間受到這種挫折,屠夫至今沒弄懂這一切如何發生,茫然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大叫著,腦海一片空白。
牛犇雙手沾滿鮮血,表情平淡,就像是沒有情感的機器,踩著精準的步點,按照設定好的程序攻擊心壘;在對手沒有屈服之前,其整具軀體都是可以施法的對象,是可以拿來表現的戰場。
屋內慘嚎聲凄厲,氣氛仿佛凝固,林少武等三人首次看到牛犇對人用刑、或者首次看到用刑,個個牙關緊咬,呼吸粗重偏又難以做聲。與他們幾個相比,小托馬斯和看守的軍士表現要好一些,但也無法保持絕對鎮定。他們見過比斷指慘重十倍的傷,看到過比這殘酷十倍的場景,甚至見過有人把折磨生命當成享受,但沒見過有誰像牛犇那樣折磨人時表現出來的平靜與淡漠。
“都給我好好看著!”只有德福最正常,像個惡魔朝幾名學員和剛剛進來的安德烈咆哮。“落在星盜手里,結果比這樣更慘!”
于是林少武等人明白了,牛犇帶他們來的真正用意。
牛犇不管身后發生何事,又去捉住屠夫的拇指。
“等等,先等等!”
屠夫大汗淋漓,眼里首度流露出驚恐的神情。
“先等一下,我我要想一想。”
牛犇停下動作,平靜的目光與屠夫瘋癲獰惡的眼睛對視,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做?”用盡全身的力氣與勇氣,屠夫大吼道:“難道你不希望我盡力配合?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故意指錯路,設計陷阱給你們鉆?”
“怎么能不擔心。”牛犇認真說道:“即使我把你當佛爺一樣供起來,難道就能相信你真心相助?”
“”屠夫揣摩著這番話的意思,表情仿佛在哭:“你什么意思?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找我幫忙?就為了戲弄我?折磨?”
只為戲弄,只為折磨,這種事情屠夫以往沒少干,正在哀嘆報應不爽,牛犇那邊認真搖了搖頭。
“找你幫忙,自然是希望你誠心幫忙,但我并不介意,你用自己的身體為代價編造錯誤信息。”牛犇停下來想了想,繼續說道:“編瞎話的時候你得小心,我有三百人,這個那個,總有一個能夠找到你的破綻。那時候,你就要倒霉了。”
這顯然是攻心了。識破陰謀和圈套,可不是人多就能辦到,不過在眼下,劇痛鉆心的屠夫的確從牛犇的話中感受到了壓力,就仿佛還有三百人排隊等著,個個盯著自己的手指流口水。
然而這還不算完,牛犇接下去說道:“其實,像你這種為人做刀的家伙,看似地位很高,其實接觸不到核心。我并不在乎你的話是真還是假、只要你開口,無論真假,總能提供一些參考reads();。”
這是激將,也算事實。如果牛犇只把屠夫當成一條參考信息,不做依靠的話,則屠夫實在沒必要保持堅強,付出的代價也過高。
“前提是,你能分辨出真偽。”屠夫咬牙切齒,壯著膽子試探。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牛犇的臉,準備好一旦對方神情改變就隨時改口。
牛犇神情依然平和,回答道:“你說的對,我會仔細分辨,對了因為你的話受益,辨別失誤算我無能,失敗也無話說。當然,你也會因此受到懲罰。”
“左一個懲罰又一個受罪,我憑什么”
“你弄錯了。”牛犇打斷說道:“如果你真的誠心幫忙,自然會得到應得的待遇。就像現在,我要你幫忙,會把該解釋的內容仔細講解清楚,你只要答應下來、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不能拒絕,別講條件,也不用擔心我相不相信。等到有具體事務要辦,咱們再看執行情況。真心相助有獎,故意陷害受罰。”
“就這么簡單?”屠夫低頭望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表情仿佛在哭。
四根手指,僅僅因為講了一句條件?
良久,屠夫抬起頭問道:“什么是應得的待遇?”
牛犇回答道:“說過了,等到事情順利完成,我會留下你的命,送到聯邦境內安心養老。”
屠夫憤怒說道:“等把事情做完,還不是由著你為所欲為,將我千刀萬剮?”
牛犇平靜說道:“你看著我,想想剛才,是不是一言九鼎。”
周圍幾個人面面相覷,心內覺得無比荒唐。
屠夫信了,因為不想再繼續。
“我答應你,不過”
“非常感謝。”牛犇站起身,一邊讓守衛去找軍醫,再把德福叫過來,并指給屠夫去看。“第一件事,和他重新繪制行進路線,把所有適合伏擊的地點標注出來。”
“他?”屠夫目光微閃。
“是啊,就是我。”德福舉著光腦笑嘻嘻過來,神情仿佛對著心愛的玩具般興致勃勃。“來來來,今天有得忙。”
“這樣行嗎?”
從牢房出來,莫凡神情有些擔憂,忍不住問道:“用他又不能信他,這樣太扯了。”
“當成反面條件使用。是不是這個意思?”林少武試著進入角色,思忖道:“那家伙費盡心機編造出來的計劃,可以當成一種反面假設,需要防范的狀況。”
牛犇搖了搖頭。“現在不是安全演練,我們真的需要他幫忙。”
這句話有些沉重。周圍人何嘗不知道任務艱巨,于是變得更加擔憂。
有個隊星盜知根知底的人幫忙,誰都知道其中的意義,但如果這個人完全不能相信,情況可能變得更糟。兩邊道理都很簡單,讓人很是無奈。
安德烈說道:“屠夫是外來者,對兩大帝國沒有感情,對索沃爾的星盜頭子也無歸屬除非他有把握把我們陰死的同時保障自身安全,否則不會輕舉妄動。”
“他是個亡命徒,若為復仇不惜同歸于盡”林杰一旁冷笑reads();。
“亡命徒值得一說。”牛犇對此有些思考,認真說道:“亡命徒之所以亡命兇殘,不是因為性格,而是他們比別人更了解:敢亡命才能活命的道理。也就是說,亡命的起點源于怕死,只不過一次次亡命成功,漸漸麻木、堅信自己拼命就能活。我的理解是這樣,若能打破那層外殼,亡命徒比普通人更加懼怕死亡。”
周圍一時沉默,牛犇神情變得輕蔑,繼續說道:“即使沒有這點。屠夫生活在強盜圈子里,哪個人沒有三仇六恨?我相信,他從一各侏儒變成今日強者,生命中積累的仇人只會更多。動不動就和人同歸于盡,恐怕他早就死了無數次。”
“既然這樣,何不對他好一些?也許”
“屠夫實力強大,毀掉他的手,不僅可以防止逃跑,還可以斷其后路。他只是一把被人用的刀,不再鋒利就沒了價值,只好尋找別的活路。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沒理由為了星盜視死如歸。”安德烈對此有過思索,代替牛犇解釋道。
“屠夫,只是一個性格變態的打手,人生慘淡的可憐人罷了。”牛犇接下去說道:“我們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隨便哪個,學識都超過他十倍百倍。而且,我們提出要求的時候,事先會做深思熟慮,屠夫那邊臨時面對,設計陰謀也好,同歸于盡也罷,總之考慮不到那么全面。這樣還會上當,只能怪我們自己無能。”
沒有什么比這番話更能激勵士氣,林少武恍然說道:“如果他是哪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才,也不會親自為別人沖鋒陷陣。”
“就怕他自己不識時務。”小托馬斯找到開口機會。
“所以才要提前操練。”安德烈轉頭看著牛犇,“牛二就是干這個”
話未落音,牢房內再度響起慘嚎,聽起來聲嘶力竭,比剛才還要凄慘十倍。周圍不少忙碌的士兵被驚動,紛紛拿異樣的眼神朝這邊觀望。
“這是牛二干的?”想想剛才,聽聽現在,腦子里回憶著德福天使般的面容,林、詹、莫三人紛紛色變。
“那孩子,比誰都狠。”小托馬斯打個寒噤,轉身猶豫說道:“師長,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師長?
牛犇不太適應這種稱呼,神情微楞。
小托馬斯用力搓著雙手,語氣極為艱難:“如果事情順利,您真打算送那個王八犢子去聯邦養老?”
周圍安靜下來,有兩名路過的士兵聽到、并且猜到什么,停下腳步側耳聆聽。
牛犇微微皺眉,看著小托馬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戰場上不應帶著私怨每一個軍人都明白的事情,小托馬斯自不例外。事實上,說出這句話,小托馬斯立即感到后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然而說也說了,無論牛犇作何回應,都會很快傳遍軍營。
稍稍思考后眾人發現,無論牛犇如何處置,都會帶來爭議,并且影響到權威。
“牛大,我”
“這種情況,霍青會怎么做?”牛犇忽然問道。
“師長?”小托馬斯楞住,隨后苦笑道:“妄議軍務師長會叫人把我關禁閉。”
“哦。”牛犇想了想,擺手說道:“等把今天的工作完成,由你負責組織四營全體人員展開討論,考慮清楚后投票表決。”
“組織?我?表決?”小托馬斯瞪大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reads();。“表決什么?”
牛犇沒再理他,講完后徑直去了病房,心思也已轉到與龍老板的交流上。
刷的一聲,兩名聽到消息的士兵轉身跑開,把這個消息帶往四面八方。
原地留下小托馬斯,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愣愣發呆。
毫無疑問,這是苦差中的苦差。
“傻眼了吧。還不快去準備。”
安德烈伸手拍拍小托馬斯的肩膀,末了卻對著牛犇的背影輕輕嘆息。
“玩火者常常,軍隊里這么搞,將來怎么收場?”
與龍老板的談話,前半段和屠夫類似,牛犇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解釋給他聽,希望得到其幫助,進而希望得到龍門客棧的配合。除此之外,牛犇還希望龍老板幫忙,說服彬仔隨突擊隊同行,幫助聯邦作戰。
“很不錯的計劃。真的。”
龍老板語氣真誠,發自內心說道:“在我看來,成功的可能超過三成。”
“哎,你這人怎么”林少武有些生氣,看一眼牛犇,強行把后面的話收回肚子里。
牛犇看著龍老板,說道:“加上龍門客棧,幾率能增加多少?”
龍老板臉上流露出贊許的神情,抬起一只手說道:“五成,最多六成,不會再多了。”
語氣謙虛,給牛犇的震撼極大,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這么多?”
數字很簡單,龍老板吧客棧看成可與聯邦相較的力量,成功比例直接拔高將近一倍。
這是何其強大的自信!
“你不了解客棧。”龍老板幽幽說道:“我只是梯子最下面的那一層,即使答應你,能有什么用呢?”
牛犇誠懇說道:“有您指點,我才能找到梯子的方位。”
龍老板搖了搖頭,說道:“關鍵不在這里。”
“在何處?”
龍老板輕輕轉移目光,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知該不該做,做了也不定就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順著他的目光,病房門口,彬仔背槍獨自望著天空,神情迷茫,就像一只學會飛翔、但卻找不到巢穴方位的幼鷹。
牛犇沉默片刻,站起身徑直走到彬仔身邊。
“跟我走。”
彬仔楞了一下,回過頭,神情微惑。
“你還有親人。”牛犇看著他認真說道:“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