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幾歲,身材高大,光頭,頸部紋身蔓延到側臉,神情彪悍、帶一點市井特有的奸狡。欒平的樣子和熒幕上塑造的形象幾乎一樣,看到都會不由自主聯想到黑幫,連介紹都省了。
相似道理,欒平帶人進屋后,目光在周圍掃過,心里馬上浮現出兩個字:軍人。
高大山的房子不小,七八條漢子或站或坐,感覺就像塞進去整支軍隊,容不下別的事物。欒平進屋,眾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過來,但只是隨意看了眼便又轉頭,各干各的事情。從他們的眼神當中,欒平看到了少許欣賞,更多的是失望,仿佛期待看到三頭六臂的神仙,結果只見著幾個普通人。
“有事做事,沒事的都去休息。”
不知誰說了句,吃過飯的漢子們紛紛起身出門,還有個人扶著那個漂亮姑娘進到里屋,旁邊跟著兩個小孩。麻古正在收拾碗筷,來不放不下手里的活兒,急忙同欒平打招呼。
“就好了您先坐。”
沒有人詢問,沒有人吃驚,甚至連個挑釁的人都沒有,連飯桌都沒收拾好。欒平很想把這理解成示威、炫耀,哪怕是羞辱也可以但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最終不得不在心里承認,對方真的沒拿這次會面當回事。
“嗯。謝了。”
麻古的恐懼和擔憂寫在臉上,欒平心里同樣忐忑,竟然向麻古道了聲謝。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這次的決定過于莽撞,險些要掉頭而去。
半分鐘忙亂,該走的人紛紛走掉,
屋內有了待客模樣,麻古抽空給客人倒上茶水。留下一頭巨熊,一個冷冰冰的少年,和一名帶著書生氣的年輕人。不知什么原故,欒平總覺得房間里還有第四個人存在,且如利刃抵在心口,隨時可能見血。
于是,該有人開口了。
主人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欒平壓下心中不滿,深深吸了口氣。
“我該和誰談?”
巨熊忙著用匕首剔牙,聞言用刀尖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
“叫我小馬哥。”輕浮的家伙上不得臺面,巨熊呲牙得意地笑著,為占到一點便宜沾沾自喜。“聽說藥鋪的事情,過來招兵買馬,對不?”
出乎托馬斯意料,欒平搖了搖頭。
巨熊有些失望,問道:“那為什么?”
欒平說道:“昨天夜里,西區發生很多不該發生的事。泰坦的據點被人挑了,十幾名駐守士兵全部死光。今天凌晨,毒寡婦的據點被人放火,據說也死了人。剛剛我來之前,天鷹幫老窩聽到槍聲;除此之外還有些事情,就不再一一講了。”
聽到這番話,巨熊惱火地看了眼旁邊。
欒平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林少武,有些意外。
“這位是”
“你好,我姓林。”大家子弟,林少武彬彬有禮。但他忘記了這里是索沃爾,眼前坐著的人是長期在強盜圈子里混的滾刀肉所謂禮貌,遠不如拳頭與面包更有效果。
“林兄弟好像有些面熟。”欒平試探說道。
“哦?”
沒等林少武再說下去,小托馬斯揮手截斷,很不耐煩的樣子:“那些事情與我無關,你來找我干嗎?”
欒平沒有馬上回答,目光在林少武身上停留很久才轉過身,朝小托馬斯搖了搖頭。
“我來這里,是要見你們的長官。”
刻意拖長的尾音和加重的語氣,清楚地表明欒平的認真與決心。屋內變得安靜下來,巨熊看著欒平的目光漸漸轉淡,林少武輕輕挑眉,欒平身邊兩位保鏢身形微躬,蓄勢待發。
唯有冷彬不為所動,表現出與其年齡不符的鎮定與沉穩。
與此同時,欒平心里“第四人存在”的感覺逐步強烈,汗毛已經已經豎起。
“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
到底是一方頭領,欒平展現出敢于獨創龍潭的應有氣質,誠懇而堅定的聲音說道:“況且,我沒有惡意。”
“兩國?”巨熊忍不住笑,隨后補充一句:“惡意。你為什么不試試看?”
林少武不想他把事情弄到沒法收拾,接過去說道:“你來這里,不能說見誰就見誰。既然沒有惡意,不妨說說來意?”
一唱一和,看似珠聯璧合,實則暴露真相。欒平越發肯定這兩人都不是真正“長官”,放緩神情耐心解釋道:“有些事情,說出來就就了退路。另外,我需要確定某些事情,才能決定要不要做。”
托馬斯冷笑說道:“這些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欒平淡淡說道:“索沃爾、或者只是西區,如果你們有實力平推,我這次就是白來。”
這句話的意思相當明顯,小托馬斯不敢在這樣的事情上擅作主張,一時沒了話說。
林少武想了想,說道:“我想,你得先證明自己有資格。”
欒平微微一笑,說道:“西區數得著的勢力十幾家,猛虎營雖然比不了三巨頭,好歹三四百支槍,比那些雜牌強很多。”
“三四百支槍?嘖嘖,嚇死人了。”小托馬斯一旁舔著嘴唇,不屑一顧。“這年頭,這地方,拎把菜刀都當自己是個人物。”
“”欒平心中不忿,不知該說什么好。
“鬼見愁之戰,聽過沒?”
“聽到一些。”
欒平的眼睛變得明亮,心有期待。“三千機甲,一夜”小托馬斯不再往下說,神情突然就變得極為專注,用剛剛剔牙的匕首修理指甲。
這就是拳頭大的好處,更確切的說法是有本錢,不需要多高的談判技巧與如簧唇舌。譬如眼前這間屋子里的人,當然對付不了猛虎營,但其身后可能站著的鋼鐵大軍,彷如遠古巨獸般矗立在面前,誰敢忽視。
那些人就在城外,也許一直進不來,也許明天就破城而入,橫掃八方。
對猛虎營這類組織而言,不僅城外有滔天洪水,城內也有沉重憂患,將來戰爭結束,三巨頭若能渡過危機,勢必要對西區進行清理,把當下不得不放棄的權力拿回去。而發生在星盜之間的洗牌與重整,遠比戰場更加血腥,也更加殘酷。
無論如何,這是需要下注的時候。
“呵”
左思右想,欒平難以決斷。
短時間內把猛虎營帶到這種程度,欒平并不缺乏決斷力,不然就不會、也不敢來到這里。他的難題在于,目前為止對方身份并不確定,所講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因此不能完全排除,他們是三巨頭之一聘請的雇傭軍,甚至有可能來自帝國。
那樣的話,他的所作所為無異于自掘而且墓,可悲、也愚蠢到了家。
正在猶豫的時候,里屋的門被打開,此前扶女孩進去的青年從中走出,手里端著一只藥碗。
“還沒談好?”
看到幾人沉默的樣子,青年似乎不太高興。與此同時,欒平身形微震,遲疑的話脫口而出。
“我知道三巨頭的退路里。”
“啊?”小托馬斯陡然站起。
“哦?”林少武有些吃驚。
“嗯。”
看看欒平,再看看他身后那兩名保鏢,心里默默思量。
“得易容了。”
鬼見愁的戰斗結果,如今已在索沃爾傳開,欒平的人脈非普通民眾所能比,知道的較為清楚。
三十八師闖關破境,大敗三千鐵甲,牛犇因此聲名鵲起,引起巨大轟動。尤其他身先士卒,獨戰十二名四級機師很明顯,這里被夸大了。能肯定的是,現在索沃爾城內,沒有哪個勢力愿意和那支創造神話的隊伍正面對抗,更沒有誰希望與那位新任師長較量機甲。
幾股機甲分隊在城市周邊來回縱橫,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城外據點一個個拔出,城內數萬軍隊竟不敢出。鬼見愁一戰的巨大影響,由此可知。
知道名字未必能認出臉面,然而在牛犇這里卻很容易,與之有關的圖像、視頻到處都是,只要能夠找到光腦,基本都有存檔。值得一提的是,欒平雖猜測這批軍人來自聯邦,但未期待能與牛犇會面。
他的目的首先是求證,之后才是看看能否合作,壓根就沒想過牛犇敢親自入城,且如此招搖。待真的見到人,欒平下意識覺得:對方主將都進了城,索沃爾城就要完了,再不抓住時機,恐怕就再也不會有機會。
于是他大叫起來,一把掀開最大底牌。
效果顯而易見,不僅小托馬斯與林少武變了臉色,牛犇也終于肯露面相商,最重要的是,此前縈繞心頭不去的“逼殺”感覺消失無蹤,或已接到暗示退出。
“暫時沒想過與西區勢力合作,所以不想見你。”
用一句話解釋過“為何不見”,牛犇沒有因此流露出歉疚,也沒有追問關于三巨頭的消息,而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你想要什么?”
聰明人之間談話無需繞圈,這句話的意思欒平清楚,吸了口氣,反問道:“冒昧地問一下,聯邦大軍難以渡河,也沒辦法像您那樣繞路而來。您帶的部隊數量有限,這樣進城,為的什么呢?”
聽他這么講,旁邊小托馬斯一個勁兒冷笑。林少武則有些擔心,暗想之前也沒搜這家伙的身,該不會藏著實時通訊器材,對外報告消息才好。
牛犇沒有那么多心思,平靜接過去說道:“我是聯邦特使,由政府與軍部聯合授權,軍神齊守岳元帥指派,全權負責與好望角地方勢力的統一談判。”
欒平愣愣看著牛犇,半響沒緩過神。
問那個問題的目的是試探,但沒想到結果如此驚人,對方“坦誠”的程度幾乎到了難以相信的地步。另外強盜畢竟是強盜,在沒有成氣候之前,對所謂“地方勢力”“統一”之類的表述方式難以適應,平添不少壓力。
簡單講,這就是臺面。
牛犇沒有等他太久,接下去說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承諾,但有兩個前提。首先,你提供的與你說要求的具備對等價值;其次,猛虎營要為我所用,事后要收編。”
收編?
欒平從懵懂狀態驚醒,沉聲道:“還沒開始談合作,你就要刨我的根?”
牛犇平靜說道:“不同的人,表達誠意的方式有所不同。你敢來這里,我當你有誠意;但這樣講,只能說明你的眼界太窄。雖然有點見識,膽魄也不差,但是格局不夠,心胸也有問題。”
沒有人喜歡這樣的評價,欒平臉色微暗。
“別急著不高興。”牛犇抬手阻止其開口,說道:“談論現實與過程之前,我們不妨從結果倒推。你既然來,出發點是為城破準備,沒錯吧?”
欒平只能承認。
牛犇說道:“聯邦的底線是駐軍加自治,大的原則必須遵守。。難道你認為,聯邦會允許星盜重操舊業,馳騁星海,劫掠商道?”
即便星盜也知道這番話合情合理,欒平無言以對。
牛犇說道:“現在告訴我,那樣的環境下,你想要什么?”
“我”
談判對象的身份發生重大變化,藍圖隨之放大。簡單一句“自治”,欒平哪能領會全面,腦子里匆匆搜索幾個聽過的按照它們的樣子重新構想未來。
猶豫良久,他說道:“兄弟們跟著我,我不能就這樣把他們扔掉不管。”
“義氣這東西,用來打仗可以,用在治理大錯特錯。”
牛犇淡然說道:“我對星盜了解不多,但也不是全無所知。做慣了強盜,手上無兵就沒有安全感,很正常的事情。這不是問題,問題是你的眼界要放開。譬如你想帶兵,可以,聯邦安排你接受系統培訓,再到軍隊任職,但是要遵守聯邦軍紀,并且為聯邦守衛領土,抗擊外敵。如果你求的是安穩富足,槍就是負累。如果你想做個地方官,博一個更好的前程,也不能抓著槍桿子不放。”
“這樣”世界一下子變得如此空曠,選擇突然變多,欒平不知如何是好。
“在你看來,收編意味著什么?”牛犇忽然問道。
“不就是收入軍隊?”欒平反問道。
牛犇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抬頭看看欒平身后的兩名保鏢,說道:“索沃爾是個強盜窩,假如按照聯邦的犯罪標準,過半人應該投入大牢。這顯然不可能。你們這些幫派更不用說,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就說他們倆,有沒有為你殺過人,殺過多少?”
欒平說道:“我們是星盜,搶劫為生,殺人難免。你們的軍隊不也殺人這些和收編有何關聯?”
牛犇說道:“軍隊和你們不一樣,將來你就能知道。現在只能告訴你,如何處置他們是個大問題,你的手下不可能直接加入聯邦軍隊。”
“那會怎樣?”欒平更加擔心。
“我倒有個想法。”
牛犇放慢聲音說道:“藍色海周邊近百個國家,許多航道可以成倍、甚至數倍縮短,涉及到的利益是天文數字。可以內里有太多星盜,無人敢走。護航這一塊,你知道的,難度太大無法實現。而要說到對星盜的了解,任何國家的軍地都不如你們,所以是不是可以這樣,成立一支特殊的護衛隊,由聯邦提供資金和裝備,包括機甲、戰艦、訓練等等。人員方面,主體由你們構成,之后以接受雇傭的方式進行護航。嗯,起初可以從聯邦公司開始,打出名氣后,業務逐步推廣到國外。最終,索沃爾應該成為一個國際港口,護航艦隊馳騁星海,走遍世界。”
聽到這里,欒平禁不住眼睛發亮。
“這樣的話,豈不是等于”
“等于讓你們干老本行,只是打擊對象不同,裝備天差地別。”小托馬斯代替牛犇回答,微嘲說道:“相信我,開著我們的戰艦,干的還是星盜的活兒,你們會幸福死的。”
“這樣可以。”欒平身后,兩名保鏢中的一員突然開口,神色掩不住振奮:“這樣最好。”
事實如此。用國家力量武裝起來的星盜去打星盜,對星盜而言,有什么出路比這更好?
“要有獨立權限。”另外那名保鏢也保鏢意見。
牛犇看了他一眼,對其所提到的內容未知可否,“他們兩個,身份不止是保鏢吧?”
欒平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聲說道:“三頭鬼的成開,攔路虎的陸抗,和我一塊兒來探路。”
都是西區黑幫,規模比猛虎營稍小。此時,兩人主動暴露身份,除了因為振奮,也有表達誠意的意思。當然,或許是他們擔心好處被欒平獨占,已忍不住要登臺亮相。
介紹過后欒平說道:“如果是這種收編方式,我沒意見。不過我擔心,三巨頭那邊會不樂意。”
這番話并非只為挑撥,道理明擺著,三巨頭已經成了氣候,與這些有零散星盜集合而成的黑幫完全不同。拿目前的事情講,他們依靠劫掠建立統治,儼然如獨立王國一般。而在統一之后,無論聯邦給予多少,總不能與現在相比。
“我會盡力推動這件事。三巨頭”牛犇聲音轉淡:“嗯,三巨頭。”
說著叫林少武拿來光腦,調出地圖,推到欒平面前。
“后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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