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涼夜水冷。
馬未來拎著流年站在了院中,見到青衣人這么說,輕輕嘆口氣道:“我本來不想來。”
青衣人目光從流年上離開,終于凝望馬未來的雙眼,“可你來了,當然不是要說這句廢話。你好本事,如果在小白馬寺,有你出手的話,說不定能將我留下來。”
他只是略一轉念,就知道這個馬未來跟蹤而來絕非偶然,不由心中警凜,他雖算定趙達不會再追,可一路行來還是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不想這老頭子無聲無息的跟來,直到現身才讓他發現。
馬未來只是笑笑,“我留你做什么?我又不準備請你用飯。”
青衣人一愣,面具后的目光突然有分炙熱,“如果你馬未來想的話,我倒是可以請你用飯。”
馬未來看了青衣人很久,終于道:“我吃過了。”
青衣人眼中的炙熱慢慢變冷,“你不想吃飯,又不想留我,突然在這里出現,總不是告訴我,你想找我聊聊?”
他本有分嘲弄之意,沒想到馬未來居然點點頭,認真道:“不錯,我就是想找你談談。”
青衣人冷冷看著馬未來,“你覺得我會信你?”
馬未來微微一笑,“無論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自己所言。”頓了片刻,馬未來看著青衣人,誠懇道:“鬼豐……我暫且這么稱呼你……因為我實在不知道你究竟是誰?又或許你是誰都不重要……”
青衣人截斷道:“你喜歡就好。”
馬未來緩緩點頭。“鬼豐,我跟你來此,就是想問你一句……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只想重做一個選擇。”鬼豐立即道。
他說的奇怪。馬未來竟然點點頭,好像明白鬼豐的意思。許久又道:“那你能不能收手?”
鬼豐嘆口氣道:“馬未來,這天底下我佩服的人并不多,你能算上一個,還請你莫要讓我失望。”
馬未來聽出他的嘲諷之意,并沒有動怒,只是認真的想了想,突然道:“可你不會成功的,要知道當年那四人……無論哪個。絕不會比你鬼豐要差。”
鬼豐嘿然道:“馬未來,你錯了。”
“還請指教。”馬未來看起來雖是年邁,但絲毫沒有什么老氣橫秋的樣子,幾被鬼豐否定,亦沒有任何不滿之意,反倒很有分興趣的模樣。
“我不是那四個人,我是鬼豐!”鬼豐昂然道。
馬未來喃喃道:“你喜歡就好。”
鬼豐見老頭子用他的話回了句,不怒反笑道:“一件事若是沒人能成功就不去做,那種人始終不過是碌碌無為之輩。”
馬未來竟是點點頭,“這句話很有道理。”
鬼豐一怔。沒想到馬未來竟然贊同他所言,微有緩和道:“你既然覺得我很有道理……為何不……加入我的計劃?”
他在仗劍面對許褚、張遼、趙達這些人時,廢話不說二句。對馬未來如此,可見他對其極為重視。
“我只是覺得你這句話有道理。”
馬未來笑道:“無論是愚者還是智者,總會說出有道理的話來。對于有道理的話,我素來都會認可。”
“你始終不認為我會成功?”鬼豐眼中寒芒閃動。
馬未來看了鬼豐良久,“我不是算命的,可我實在看不出你怎能成功?”
“那是因為你忘記了一句話!”鬼豐一字字道。
“哦?”馬未來長眉微揚。
鬼豐上前一步,劍柄輕輕嗡鳴,如同詛咒般說出八個字,“三香在手。天下我有!”
流年光華大盛,馬未來眼中似也有分奇異的光芒閃動。
二人看起來已不過數步之距。
劍柄更顫。流年的光芒卻是漸漸的弱了下來,馬未來眼中的光芒也是慢慢的隱去。喃喃道:“你找不到的。”
“你又錯了!”
鬼豐凝聲道:“想當年張角天縱奇才,已窺三香其中玄奧,可惜天不假年,窮一生遍步九州尋找三香,始終無有所獲。可我鬼豐不同。”
頓了片刻,鬼豐又上前一步道:“我已得三香之一,雖不過發揮其威力一二,但只要假以時日,定能發現其中的玄奧。”
馬未來皺眉道:“我聽說山魈一事,這么說……你真的得到了異形?”他本來一直從容平靜,可那一刻終于有了分動容,拎著流年上前半步道:“可你怎能……”
鬼豐眼中寒芒一現,“你要擋我?”
馬未來不語,可手中流年光芒又盛,其中七彩顏色竟然有了分斑斕。
鬼豐見狀不驚反笑,仰天道:“天涯流年逝水槍,逝水方出人早傷。我早聽說過神女傳人有天涯、流年、逝水三種絕學,無人可擋,卻不知道你馬未來今日會用哪個來擋我?”
天光大亮。
更勝月光。
鬼豐出劍。
他話音未落時,就已拔劍,話音方落時,劍已出手,那不過是剎那彈指間的功夫。
馬未來突然不見。
鬼豐方才邁出兩步的功夫,早就盤算和馬未來之間的距離,算定一劍突出,就算是許褚在他面前,猝不及防,恐怕也要被他一劍刺殺。
可馬未來竟然躲得開?
鬼豐瞳孔微縮,卻不意外,馬未來若是連他這一劍都躲不開的話,他何必和馬未來說了許多的廢話?
高手之爭,早非招式相斗,比的更是頭腦之靈,感官之精。
出劍時只感覺有微風從頭頂掠過,知馬未來竟到了他的身后。鬼豐反手一劍,再刺身后,他這時方展現出駭人聽聞的用劍技巧。
常人若是刺向身后。不轉身亦要反腕倒刺,可他隨手一削。整個手臂竟然如沒有骨頭般反轉,絲毫不受人體固有的局限。
只是一劍再出后,鬼豐驀地再也不動,長劍斜指身后的大地,眼中精芒大盛,可劍上光芒卻已然收斂。
月色溫柔照落,不敢觸碰那劍蕭殺的顏色。
那不過是一柄黑黝黝的鐵劍,漆黑的沒有什么光澤。看起來毫不起眼,但若不起眼,又怎能綻放出如此絢麗的光芒色彩?
馬未來又出現在了鬼豐的面前,宛若方才從未離開。
只是他手上的流年的光芒亦是淡了下來。
他的身法之快,就算鬼豐見了,也是為之凜然。
“怎不出手?”鬼豐冷笑道:“你馬未來是不錯,說的卻不過是陳詞濫調,只是用說的,絕對擋我不住。”
馬未來立在那里,終于去了方才的焦灼。只是笑笑:“我不想擋你……我只想和你做個賭局。”
“賭什么?”鬼豐略有動容道。
若是旁人和他做賭,他說不定早就一劍揮過去,要賭的人。也一定要有賭的資格,馬未來對他而言,無疑是最有資格的那人。
“我輸了,我就幫你尋找三香。”馬未來緩緩道。
嗆的聲響。
鬼豐似是看都不看一眼,揮手之間,長劍已回歸背上的劍鞘,“怎么賭?”他沒有和馬未來討價還價,因為這個賭注他根本無法拒絕。
馬未來認真想了許久,“你當然認識單飛?”
鬼豐略有奇怪。“那是你的弟子?”
“還不是。”馬未來含笑道:“我們就以他做賭好了。”
鬼豐更是驚奇,不解道:“怎么以他做賭?看誰先殺了他?”
“那我肯定是比不過你。”
馬未來淡淡道:“我只想和你賭——只要你能讓他自愿來求我實施你的計劃。你就算贏了。”
鬼豐一怔,似乎從未想到馬未來會提出這么一個賭法。
馬未來微笑道:“旁的香我不敢保證。但是長生香……我知道在哪兒。”
鬼豐面具后的雙眸掠過分驚詫和激動,立即道:“你真的和我這么賭?”
馬未來點點頭,強調道:“我說的是自愿。”
“好,我和你賭了。”鬼豐毫不遲疑道。
馬未來看了鬼豐許久,終于只是笑笑,緩緩轉身離去,不多時,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暗夜中,流年似乎仍釋放著斑斕的色彩,只是慢慢亦是隱入了黑暗。
鬼豐只是看著馬未來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許久的功夫,這才道:“馬未來和我做賭,你怎么看?”
城隍廟空空蕩蕩,他驀地說出這么一句話,多少有分詭異。不想他話音才落,就有一人輕聲接道:“宗主,我可看不出來。”
月色青輝如緞子般鋪了下來,滑落在院角樹后出現的一個女人身上。
女人身材本是曼妙,穿著緊身的黑衣,月光一洗,更顯她身材凸凹有致的誘惑,那女子從樹后走出來,秋波漫過,更是一掃秋夜的蕭索。
秋夜似乎也有了分多情的顏色。
她娉婷的走過來,一直到了鬼豐的面前,盈盈笑道:“如仙可遠不如宗主聰明,宗主想不出來的事情,如仙多半也想不出來。”
女人赫然就是如仙。
她萬般風情的出現,鬼豐看她卻如瞎子一樣,只是道:“我在這里等你,不是要聽你廢話。”
如仙輕嘆口氣,“那宗主想聽什么話?”
“你最好說些我有興趣的話。”鬼豐冷淡道:“當年你義母施展手段,讓人助曹操官渡之戰,事后只求在許都城建如仙樓立身,借此讓你周旋在郭嘉等人的身邊,不就是想打聽些你我都有興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