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飛身而起后,如蒼鷹般徑到墻頭,隨即翻入了墻后。
他們仍在荊州牧府前。
關羽翻墻而入是回到劉表府內。
劉備、單飛驚凜不安,暗想你好好的正門不走,非要翻墻而入?劉表身邊戒備森然,你這樣進去,劉表不當你是刺客才怪。
二人雖是這般想,還是不約而同的縱身而起。
這時候多說無益,關羽如同撞鬼一樣,他們不能讓關羽獨自赴險。
劉備身手利索,兩步就到了墻下,手腳并用的翻身而入,同時不由向單飛看了眼,就見單飛身如柳絮般,一個縱身就到了墻頭,手掌輕拍下已入庭院。
這招看似信手而至,劉備卻知非高絕的輕功難以做到。不過這時候他顧不得贊嘆,見關羽人在院墻下茫然四顧,劉備一把拉住道:“云長,究竟怎么回事?”
“大哥,你看到了沒有?”關羽雙眸泛寒道:“我看到了,是他!”
“誰?”
劉備和關羽相知多年,可從未見關羽這般怪異的情況,更猜不到關羽眼下在想什么,不由心驚。
呼哨聲大作。
有府兵遠遠沖來,剎那間就將三人圍住,長矛挺前,寒光森然。
“住手!”有人快步走來。
喝令那人正是蔡瑁,見到單飛、劉備、關羽三人時,蔡瑁愕然道:“三位在此作甚?”
劉備見關羽仍舊凜然四顧的一言不發,正想著如何措辭,單飛一旁道:“我等方才見有人在墻頭閃過,以為是對劉荊州不利的刺客,這才翻進來看看。”
蔡瑁方才得劉表吩咐,要將單飛當朋友來看,聽他這么說,蔡瑁倒沒有咄咄逼人,只是皺眉向周圍的府兵問道:“你們可曾見到有可疑的人物出沒?”
眾府兵搖頭,心道就眼前這三位有點可疑。
單飛見狀笑道:“那可能是我等一時眼花看錯,還請蔡將軍莫要見怪。”
若是一天前,蔡瑁說不定大耳光就打過來了,如今他記得劉表的吩咐,含笑道:“單先生客氣了,你等關心荊州牧的安危,我等足感盛情。不過……”
他看向關羽欲言又止。
蔡瑁能成為荊州軍方第一人,憑的不全是裙帶關系,亦有非常的本事。
關羽有問題。
劉備扯了關羽一下,低聲道:“云長,既然沒有刺客,我們出去再說。”
關羽也像回過神來,點點頭跟著劉備出了府。
張財早迎了上來,親自送三人前往傳舍。
荊州牧大壽,雖不說四方來朝,可地方土著豪強什么的亦有許多趕到襄陽,傳舍內倒是頗有些熱鬧。
張財領三人到了向南的三間上房。
此間獨幽,少了別人的喧囂,顯然是劉表用來安置貴客的地方。
劉備等張財走后,不由笑道:“托單兄弟的福,以前到襄陽時,倒從未住過這種奢華的地方。”
單飛一笑,隨即望向關羽。這一路來,關羽一聲未出。
自從白蓮花提及關羽字“長生”后,關羽似乎就有點異樣,方才在荊州府外更是怪異到了極點。
關羽究竟看到了誰?為何說絕無可能?能讓關羽這般震驚的人物究竟又是哪個?
單飛一肚子疑問,可還秉承人家不說也不強迫的原則。
劉備笑道:“今日再無旁事,倒可和單兄弟多喝幾碗了,我這就去買酒……”他伸手入懷,略有尷尬的樣子。
單飛見狀笑道:“我去買酒就好。”
他快步出了庭院,心中暗想——劉備一方面是沒錢,可能也想支開他。
單飛心中沒什么不悅,暗想關羽、劉備對他并非刻意隱瞞,或許只是因為此事和他無關罷了。
見單飛離開房間,劉備不慌不忙的拿起茶壺為關羽滿上杯茶,終于道:“云長,你看到了哪個?”
關羽向單飛離去的方向望了眼,伸手握住了茶杯。
喀嚓!
茶杯已裂。
劉備見關羽如此不能自控,也是暗自心驚,還能沉聲道:“云長,我等戎馬半生,素來問心無愧的行事,無論面對何種強敵,亦是能坦然面對。你今日……”
他話不等說完,就聽關羽道:“我看到了他,絕對是他,不會錯的。”
“誰?”劉備還能耐著性子問道。
關羽澀然道:“大哥,他回來了。”
劉備從未見到關羽這般情形,心中困惑到了極點,陡然見關羽追憶的神色,劉備心頭一震。
“他不是對你說過,他會回來的?”關羽一字字道。
日西轉,冬陽早落。
唯有最后的點點光輝照進了房中,卻是絲毫不帶溫暖。
劉備舒了一口氣,透過成霜的蒙蒙冷氣道:“你是說……”他那時候的眼皮子也是不由自主的跳動,生平少有如此心驚的時刻。
“當初他被吊死前,不是對你說過,他一定會回來找你的。”關羽望向劉備,神色凝寒道:“他說過,一定回來找你索命的,如今、他回來了。”
劉備霍然站起,身前的茶杯落地,茶水淋漓的撒了一身卻是全然不覺的模樣。
“絕無可能!”
劉備寒聲道,可他說出這四字時,眼角不停的抽搐,亦如見鬼的模樣。
單飛出了庭院,暗想傳舍肯定會備酒,那何必破費去買?
雖是這般想,他還是走出了傳舍,信步走在襄陽的長街上,走到酒肆處買了壇酒后,單飛拎著回轉,暗想劉備和關羽要說什么恐怕也已經說完。
他未到傳舍門前,就見門前有些吵鬧,隨即見舍長耀武揚威的站在門前道:“這里是荊州牧招待貴客的地方,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記住,以后這樣的人,不要讓他靠近這里。”
單飛見有兩人倒在傳舍大門前狼狽不堪的模樣,立即明白怎么回事。
這種事情數千年來每天都在上演,若是管起來,胡子白了也管不了九牛一毛的。
單飛暗自搖頭,還是向那兩人走去,望見那兩人的情形時,單飛略皺下眉頭。
那兩人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比魏伯陽扮的那個老者還要蒼老,一頭蒼白的頭發隨風搖曳,無論臉上、手上,都是層層褶皺如同蒼老欲裂的樹皮般。
單飛從未見過這般蒼老的人。
年輕的那個倒是長的健碩,可見單飛望來,只是傻傻的笑。
這個年輕人好像是個傻子!
路過的人對二人指指點點的議論,有的臉上已是露出不忍之意,可在傳舍的舍長才下令后,倒沒人想惹這個麻煩搭理二人。
單飛緩緩走過去,蹲在二人的面前,見那年輕人還是向他嘿然的傻笑,老者抬起頭來無力的看了他一眼,嘴唇顫抖,哀求的話卻是說不出來。
見老者無助的看著他,單飛想了想,走到舍長面前道:“舍長貴姓?”
那舍長在單飛入住的時候,就得張財的吩咐,要好好接待這三人,有什么事情,立即向荊州牧稟告。
雖不知道單飛是何方神圣,那舍長怎不知道這種人物得罪不起。
“單先生,免貴姓張。”
“張舍長是吧?”單飛客氣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需要找個地兒暫住幾天,你若能安排下,我真的感激不盡。”
他說話時握住了張館主的手,將點碎金子塞到張舍長的手中。
張舍長雖不在乎這點碎金,但見單飛這般給面子,知道臉是別人給的,面子是自己丟的。這種時候,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彼此給臉,一團和氣的還能安心吃個晚飯,真的鬧騰起來,誰知道后果是什么?
“好客房沒有了,就有個住的地方。若單先生的朋友不棄的話,倒可住上幾日。”張舍長沉吟道。
“多謝。”單飛抱拳施禮道。
張舍長見狀,顧不得出爾反爾,安排個手下帶這一老一傻到了間粗陋的房中。
見這兩人無依無靠的模樣,單飛不知再怎生安頓這兩人,伸手從懷中拿出錢褡褳,將其放在那老者的手上,單飛微笑道:“這點錢你拿去用吧。”
那老者混混沌沌的模樣,見狀眼中噙著淚道:“多謝單先生。”
他緊緊抓住那錢褡褳不肯松開,如同抓住人生最后的希望。
單飛起身要走,卻被那傻傻的少年一把抓住,“你……你……是好人。”
傻傻的少年說話間,從懷中掏出張骯臟的黃紙,遞給單飛道:“送給你。”
單飛怔了下。
他幫這兩人倒沒想到什么回報,可見那少年比他邋遢十倍,神色卻是極為真誠,單飛不想拒絕對方的好意,接過那張黃紙看了眼。
那是一副小小的風景畫。
似用炭筆所繪。
乍一眼看去,畫上只有黑白兩色,可再看兩眼,卻發現那黑白濃淡的筆調下,竟蘊藏著色彩斑斕。
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畫這幅畫的人顯然有著非同一般的筆法,輕輕幾筆,就用炭筆輕繪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畫面。
可畫的內容卻很簡單,不過是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中有桃樹,樹上桃花盛開,畫中畫的是一處桃花林。
“你畫的?”單飛笑著問道。
那少年用力點頭道:“我畫的。”
“很好。”單飛贊道:“很不簡單。”他考古也考畫作,知道有人的畫作是名氣使然,價值并非那么大,可這少年傻傻癡癡的,畫的卻是真功夫。
那少年聽單飛稱贊,很是高興。
單飛將那畫收到懷中,告別這老少,回轉到劉備、關羽的房間,見二人端坐在房中,風平浪靜的樣子,單飛微有意外。
劉備見單飛進來,微笑道:“單兄弟,酒喝不成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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