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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曲彈的居然是古曲《玄鳥》?
單飛對曲律并不擅長,不過記憶力極佳,恍惚中回過神來,剎那間憶起劉表曾經說的事情。
——《玄鳥》不是什么東西,是上古葛天氏之樂中的一闋。
在魯恭王的時候,自鳴琴曾經會自鳴一曲《玄鳥》,后來自鳴琴漸漸沒有了聲息,直到接近云夢澤后才重新有了感應,自鳴琴漸成曲調,重奏《玄鳥》。
弦曲彈的是《玄鳥》,怪不得有鳥語花香、燕子歸來的感覺。
據考證,古人記錄的玄鳥更像是燕子。
自鳴琴和云夢秘地有關!
神燈亦和云夢秘地有關!
方才的《南風歌》和舜帝有關!
湘妃祠的湘妃不就是舜帝的女兒?
弦曲的娘親手上擁有神燈,弦曲會彈《南風歌》、《玄鳥》,弦曲娘仨會不會是云夢秘地的人?
單飛很難做出這種猜測。
從他的角度來看,弦曲娘仨除了帶著些秘密外,和尋常百姓其實沒什么兩樣,弦曲、弦歌更像是鄰家小女孩。
冥數中高手如云,云夢秘地比冥數還要神秘,可想而知,其中的人都是怪胎。
弦曲娘仨是正常人。
可單飛又很難不做出這般猜測。
一兩個巧合還可說是偶然,可弦曲的娘親和弦曲、弦歌實在有太多跡象和云夢秘地有關,她們驀地出現在這里,亦是古怪。
心中轉念。
琴曲歡快。
白蓮花提醒單飛一句,再沒有多言,這是她和單飛從劉表那面探來的秘密,她不想和旁人分享。
聽著弦曲輕彈《玄鳥》,古樸中帶著萬物復蘇的盎然生機,白蓮花靜靜的立在那里,心中恬和。
此生始終這般該有多好?
她滿足于此情此景,悄然望向單飛時,笑意澀然——單飛握著油燈在出神。
單大哥究竟是否知道她彈奏一曲《上邪》的用意?
他是知道的,他這般聰明的人,什么事情會不知道?他甚至知道遠在萬里的帕提亞帝國,又怎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情感?
現在不是時候?
白蓮花心中幽嘆,看著單飛握著神燈的手有些抽緊,她心中微酸——若許愿神燈真的存在,她只許一個愿望。
一個足矣。
人總是不知道需要什么,貪婪的不停追逐,一直到毀滅還在惦記自己的貪婪。她卻清楚自己的愿望,直到地老天荒。
單大哥呢?他會許什么愿望?若是真有可能,他一定會許愿早點見到晨雨。
咬了下紅唇,白蓮花感覺淚沖眼眶,微昂起螓首,卻不肯移開目光。她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單大哥,這已是她期盼許久的愿望。
曲聲歡快。
似有燕子盤旋飛舞。
春暖花又開!
眾人沉醉在《玄鳥》古曲中,宛若忘記了冬的嚴寒,只有亞克西身軀顫抖,目光始終盯在單飛的身上。
單飛有點不對。
亞克西感覺到單飛少有的走神,具體哪里不對,亞克西卻是說不出來。
這些中原人也真忍得。
明知神燈在前,居然還能忍住不問,旁敲側擊的試探?這就是中原的文明?虛偽!亞克西心中暗嘆,決定一有機會就再來游說單飛。
做人要直接一些。
他不敢搶神燈的。
在場的哪個都比他要高明,他若開了先例,后果不堪設想。
單飛心中震顫。
他那一刻也感覺自己有點不對,究竟哪里出了問題,他亦說不明白。
白蓮花在和弦曲閑談的時候,他已知曉白蓮花的用意。
這是個聰穎非常的少女,她準備旁敲側擊打聽一些東西。白蓮花還和從前一樣的善良,盡管她從冥數出來。
看著白蓮花望著弦曲的表情,單飛知道白蓮花在想什么。
感同身受的感覺,單飛了解。
很多人都是爬到頂峰后,就拼命遮掩自己曾經不如意的時光,因為每次回憶起來,會給他們一種重新泯然和眾人般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人虛弱。
他們要消滅這種感覺。
白蓮花不會,她記得從前的一切。
聽著白蓮花和弦曲的閑談,單飛心中有著少有的輕松,他喜歡這種感覺,他的目光也很快重回到油燈之上。
這油燈究竟是不是神燈?它能夠讓人得償所愿?
《上邪》樂起,弦歌無邪的歌聲回蕩在單飛的耳邊。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單飛心中震顫。
他知道《上邪》,亦知道古曲的含意。他知道遠在萬里的帕提亞帝國,如何會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少女感覺?
可他無法接受。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和白蓮花提及晨雨的事情,可話到嘴邊時,白蓮花總能巧妙的岔過去。
他不能開口,他已知道白蓮花知道的比他想的多,他亦清楚白蓮花的感覺。
白蓮花從未求他什么。
這是白蓮花用身心在求他的一件事,他既然了然,如何會開口傷害這少女唯一的期盼。
他不知道如何解決。
或許云夢秘地事了,他就有離開白蓮花的借口,那時候白蓮花亦會明白他的心意。他如此想的時候,聽到了《上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是白蓮花借弦歌之口要對他說的話?單飛心中震顫,曲聲過,言語刻骨,他有了恍惚的感覺。
他記起和晨雨初見的時光。
——我認識你?
——應該不會吧?
——那你認識我?
——應該也不會吧。
從初見的陌生,到生死不棄,直到默許三生后,他和晨雨說的話真的不多,亦沒有轟轟烈烈。
平淡如水的相依。
銘心刻骨的訣別。
他淚眼盈眶,依稀看到朦朧的燈火那面立著帶著面紗、同樣朦朧的晨雨。
——單飛,我在等著你!
春暖花再開。
燕子歸來。
伊人呢?何日歸來?
他平日不想,但一想起來就感覺心口抽搐般的痛楚,他想要伸手去捂心口,他從未這般撕心裂肺的痛過。
原來思念如酒,時間久了,從來更烈。
他的手卻無法動彈,他的手如黏在了油燈上一樣,他覺得前所未有的虛弱。
燕鳴揪揪,掠過長空剪開了冬的陰冷,露出了春的溫暖,晨雨在春光中越走越遠。
晨雨!
單飛心中狂叫——你等等我。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好累,我不怕苦累,只求你能讓我看你一眼,知道你在哪里!晨雨,你告訴我!
亞克西眼中突然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
玄鳥歡唱。
就算邊風、張遼這般粗人,聽到樂曲的美妙都是陶醉其中,一時間忘記了身處何在,只有亞克西盯著單飛、還有單飛手上的神燈。
亞克西聽不懂中原的樂曲。
對牛彈琴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他只在想著如何將神燈帶到帕提亞帝國和另外一盞匯合,因此在眾人獨“醉”的時候,他是清醒的。
單飛有問題。
燈火變暗,單飛一雙迷惘的眼眸中像有什么在隱藏,逐漸的明亮……
亮的駭人。
如同油燈上雕刻的花紋。
花紋陡亮!
投入單飛眸子里面,瞬間燃了起來。
亞克西心中大駭,立即認為自己是錯覺,青銅油燈怎么會燃?單飛的眸子如何會燃?
他就在否定自己時,油燈突滅。
玄鳥止鳴。
眾人倏然陷入了黑暗中,可在陷入黑暗前,眾人就感覺有股寒意倏然從單飛的方向擴散出來。
不是風,是寒。
眾人均是說不明那種感覺,但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種感覺——就如曲音高亢,穿墻裂壁、透過人體的感覺。
無形卻讓人清清楚楚的察覺。
那股寒意從單飛身邊倏擴,經由房中眾人的身上,像從木板上透了出去,一直到了遙遠的暗夜。
“小心!”邊風由“醉”到醒,驀入黑暗,只以為有敵來襲,一個滾翻早到了墻角處。
燈光亮。
有點亮光從白蓮花的手上倏然到了油燈之上,重燃了油燈。白蓮花在那片刻,竟然拉著弦曲、抱著弦歌到了單飛的身邊,急聲道:“單大哥,你怎么了?”
亞克西到了桌下。
張治頭上了房梁。
邊風躲在墻角處,見荀攸居然未動,張遼橫刀守在單飛的身旁。邊風暗叫慚愧,亡羊補牢道:“單老大,什么事?”
眾人見房中依舊,錯愕間完全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單飛松開了油燈,就感覺周身前所未有的虛弱,亦不解發生了什么。見眾人均在望著他,單飛遲疑道:“我不知道。”
張遼沒見到周圍的異樣,回刀入鞘。
房外突有尖嘯連連。
邊風聽到那是同伴的示警,低聲道:“有敵!”他說話間飛身撲出屋外,卻感覺一股微寒擦著他身邊到了房中。
燈火又閃。
房中眾人驚詫,邊風感覺有人入了房中,實在不信這世上有人會有這般敏捷的身法,回頭望去,就見房中燈火又亮。
有幽香暗傳。
一女子已站在了單飛的對面。
單飛聽到有敵前來,第一意識就是閻行等人在暗處偷襲,示意白蓮花守著荀攸,他閃身就要沖到房外,驀地止步。
燈光亮,卻亮不過來人如新月般明亮的一雙眼。
微微吸氣,單飛放下敵意,訝然卻起。
“是你?”
來人竟是孫尚香!
孫尚香如何會到了這里?
單飛心中奇怪,就見孫尚香眸光閃亮,似有惘然一閃而過,見到他時,孫尚香很是驚喜,輕聲道:“你果然在這里。你方才……方才,在喊我?”
房中靜寂。
白蓮花玉容微冷,單飛心頭狂跳,難抑熱血上涌,雙眸如有烈火燃燒,“你……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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