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霍然轉頭。
郭嘉臉色微改,他雖在專心分析著往事,想看看如何出手幫助單飛和曹棺,但在這種環境下,他始終難放下警惕。
若有人前來他定會察覺。
卻不想說話那人幾乎近在咫尺的說話,他仍舊沒有聽到,這人若是敵人……絕對是個極可怕的對手!
說話的是個老者。
他一頭黑發,胡子卻是花白如雪,年紀雖老邁,但舉手投足間有著不盡的威嚴。
單飛一看就知道此人是秘地實權派的人物,甚至能和姬歸平起平坐。
楚威?
單飛想到姬歸曾經對此間人物略有介紹,立即想到來人只怕就是和姬歸共同管理此間的楚威,不過他看到楚威的時候略有點困惑。
他感覺自己居然見過楚威的。
這怎么可能?
楚威此生就在云夢秘地,他單飛初入此間,怎么會見過云夢秘地實權派的人物?
曹棺乍聞白須老者所言,緊張道:“什么……祭臺?”
白須老者面如鐵板的看著姬歸,“姬歸,你何必和這些人浪費口舌?”
姬歸見那老者不滿,倒還是安之若素道:“這是秘地掌刑的楚威。”頓了片刻,姬歸嘆道:“一切本因詩言而起,秘地亦有過錯。他們畢竟是客人,老夫想讓他們就這么離去,當此事全未發生過。”
“什么祭臺?詩言要上什么祭臺?”曹棺額頭青筋顯露,就要沖到楚威面前,卻被郭嘉一把拉住。
楚威頭發絲都沒動上一根,無視曹棺道:“但你姬歸怎會不知,很多人就是這樣,你越對他們客氣,他們反會當你說的是放屁。對于這樣的人,何必浪費氣力?”
姬歸皺下眉頭。
楚威終于轉望曹棺道:“姬歸不說的,我替他說!此間的鐵規是——一入此間的人,本是再不能出了云夢澤,偷出云夢澤的人若被秘地抓回,從來都是死路一條。”
單飛心中微動,他想到曹棺曾經這么說過。
曹棺知道詩言處于極大的兇險,不然他被女修抓回的時候,也不會那么傷心絕望,他本以為事情過了十數年。
不想陰差陽錯間,曹棺和詩言雖是相聚十數年前,可詩言卻是近來回轉,這給曹棺重燃了希望。
詩言還活著!
曹棺拼死也會救詩言。
不過詩言當初只是給曹棺留言——去云夢秘地,有她的所有答案!
曹棺如何知道云夢秘地的這個規矩?
楚威看著眼角跳個不停的曹棺,冷然道:“詩言是偷出云夢澤的!她一定要死!”
曹棺怒吼聲中掙脫郭嘉的手臂,沖到楚威面前就要伸手……
楚威一把拎起了曹棺!
單飛、郭嘉均知道云夢的執刑人絕對有深不可測的能力,見楚威這般輕易的制住曹棺還是倒吸口涼氣。
二人并未出手。
這不是出手能解決的問題,能談還是要談。
楚威拎著曹棺又道:“不過偷出云夢澤的人有個贖罪的機會,那是上祭臺祭天。詩言沒有選擇死,而是選擇了上祭臺。選擇上祭臺的人,誰都不能見,你曹棺更不能?你如今是否明白?”
他一甩手,就將曹棺扔出數丈遠。
曹棺還待上沖,轉瞬被郭嘉摟住。
楚威斜睨著曹棺道:“我如今再給你說說云夢秘地的第二個規矩,此間人不理塵世的事情,對客人會客客氣氣,但不意味著這里的人軟弱可欺。誰敢動云夢秘地的人一根頭發,云夢秘地一定會以血還血,絕不會有什么列外!”
“曹棺,你要想見詩言就要冷靜一下。”郭嘉心中極為困惑,他知道曹棺的老辣,暗想你這么吼能嚇住膽小的,但想嚇住楚威還是幼稚些。
問題不應這么解決。
曹棺這么沖動,真的是絕望到再沒有任何希望?
楚威不再去看曹棺,冷望姬歸道:“姬歸,我已經向他們解釋了此間的規矩,曹棺若是再敢碰我一絲,我是否可以將他斃在當場?”
姬歸嘆道:“他不是沒碰你呢?”
郭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暗想楚威既然這么說,曹棺再敢對楚威出手,楚威恐怕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曹棺。
他這次倒是死死的摟住曹棺,好在曹棺亦是靜了下來。
楚威冷哼道:“姬歸,詩言偷出云夢秘地三次,若無你的刻意隱瞞,也不會到現在才會被人發現。你雖為此間的宗主,亦是難掩罪責。”
“看來你也準備讓老夫上祭臺了?”姬歸喃喃道。
楚威微滯,不等回話時,臉色突變。
姬歸幾乎同時長身而起低聲道:“怎么回事?”他說話間和楚威同時飛身而起,竟在空中飄向了遠方。
楚威空中留話道:“你等留在此地不得擅闖,若違我規,格殺勿論!”
郭嘉見楚威、姬歸并肩飛逝,駭異這兩人的功夫時放開了曹棺,低聲道:“好像有了什么意外?”
單飛亦是這般想,但實在想不出能讓姬歸、楚威如此急迫的會是什么事情。
楚威留言并非鬧著玩的。
單飛想到這里,低聲道:“三爺,你若還想活著見到詩言,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見曹棺霍然望來,單飛協商道:“楚威不近人情,姬歸還算通情達理,我有機會找他去問,看看有沒有破例的方法。”
孫尚香、郭嘉都露出贊賞之意。
他們知道曹棺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詩言赴死不理,但如曹棺這般肯定是以卵擊石。單飛這時候選擇的解決方法無疑很聰明。
曹棺凝望單飛半晌,期待道:“你有把握?”
單飛嘆氣的同時聽到郭嘉咳嗽一聲,扭頭望去,見到楚天理站在他身后不遠。
“宗主請你若是有暇……”
“有空有空,我再清閑不過。”
單飛不知姬歸找他什么事,不過感覺這是個機會,示意眾人稍安勿躁,隨楚天理向遠方行去。
郭嘉見單飛漸漸走遠,勸慰道:“曹棺,單飛素有方法,說不定能解決此事。”
“你有把握?”曹棺低聲道。
郭嘉無語,暗想你老兒最近怎么回事?云夢規則如鐵,我們盡力而為,但能保證什么?
曹棺呆呆的坐在地上許久,突然道:“孫郡主。”
孫尚香不想曹棺突然和她有話說,本想說你不用問我,我是根本沒有任何把握的,但見曹棺冷靜下藏著的傷心絕望,孫尚香還是輕聲道:“你有什么問題?”
曹棺低聲道:“你不是笨人,如今應該都明白了?”
“我明白什么?”孫尚香感覺一頭霧水。
曹棺長嘆一聲,盯著孫尚香許久終道:“你絕對就是晨雨!”
區區七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般響在孫尚香耳邊,驚得她玉容蒼白如雪,幾乎不能言語。后退數步,孫尚香紅唇喏喏,“你說什么?”
“我說你就是晨雨!”曹棺一字字重復道。
孫尚香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
她早知道單飛將她當作是晨雨的事情,但在內心深處,她對這個結論只覺得荒謬。她是孫尚香,孫家的女兒,有愛她的母親、疼愛她的大哥……
她和晨雨沒有任何聯系。
雖然見過晨雨和單飛的往事,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旁觀者,她是愛著單飛,但那是孫尚香在愛單飛,絕不是晨雨。
“有什么不會的!”曹棺爆喝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怎么會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為何不承認自己就是晨雨?”
“我不明白。”
孫尚香秀眸有了淚水,卻昂頭道:“我真的不明白,我為什么要承認自己是晨雨?”見曹棺又要發狂,孫尚香有些哽咽道:“那我說你就是郭嘉,你承認不承認?你不會承認的,是不是?”
曹棺怔住。
郭嘉看著含淚無助的孫尚香,心中嘆息道:“曹棺,孫郡主說的沒錯。我們不要……”
“什么沒錯!你郭嘉不傻,亦知道這點的,為何還是故作不知?”
曹棺眼噴怒火道:“如今的事情很是明顯,孫尚香就是晨雨!”他長吸一口氣,異常清晰道:“詩言聽從孫鐘所言偷走了晨雨,后來又還回了晨雨。晨雨被西域人帶到了鄴城后,孫鐘多半拋棄了手上的女孩,偷走了晨雨。”
“孫鐘為何這么做?”孫尚香咬牙道。
“原因很清楚,孫鐘當初向詩言長吁短嘆,就說明他知道手中的女孩不如西域人挑中的人選,不然他怎會蠱惑詩言偷走晨雨?晨雨雖被詩言還給西域人,若有機會,孫鐘這種人如何會不偷換掉晨雨?事實是——西域人的確又失去了晨雨!孫鐘將晨雨帶來孫家,晨雨變成了如今的孫尚香,而你孫尚香不知怎么回事,始終無法記起以前的事情。”
“這是你猜測!”孫尚香反駁道。
“我的猜測不會錯!”
曹棺怒道:“因為我和孫鐘是一種人,做事都是不擇手段。我猜不到詩言的心思,但對孫鐘會怎么做卻是清清楚楚。我當年亦在鄴城,本可以用此事哄騙單飛。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因為單飛當我是兄弟,我就不能再騙他!但是我可以猜,我若猜錯了,不用你動手,曹棺自己就挖掉這雙眼珠子!”
“不會的。”
孫尚香緩緩退后,淚眼濛濛的看著曹棺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不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曹棺急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孫尚香嘶聲道:“我若是晨雨,就可以幫你找到詩言!”
曹棺一怔,倒沒想到孫尚香一口就道破他的用意。
淚水順著孫尚香蒼白的臉頰流淌而下……
孫家人流血不流淚,但她再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激動。
“但我真的不能賭,因為我輸不起!單飛也輸不起!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孫尚香啞聲道:“我若是當自己是晨雨投入了全部的愛,事實卻證明我不是的話,你告訴我,你讓我如何面對這個事實?你讓單飛如何面對?你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你告訴我那時應該怎么做?!你告訴我!!!”
曹棺怔住。
郭嘉低頭不語。
孫尚香等不到曹棺的回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傷悲,霍然轉身不再面對曹棺,聳動的削肩壓抑著無聲的哭泣。
有云夢清光如淚光般無暇的撒下,清澈且清醒。清醒的痛,痛的讓人不敢去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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