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問話時用了個巧妙的策略,暗想只要詩言回答,他總能有點結論。單飛一聽,一顆心瞬間揪了起來,他千辛萬苦的到了這里,最重要的目的不亦是為了這個答案?
詩言良久才道:“曹棺,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郭嘉和單飛均是怔住,沒想到詩言居然采用了避而不答的方法。
“你說!”曹棺倒是毫不猶豫。
“至于如何請你幫忙,我會和單飛說及。”詩言輕聲道。
曹棺很是詫異,他不知道詩言有什么計劃不能當面對他來說,一定要單飛來轉達。
“眼下你們先離開這里。單飛,你將孫尚香……送到外邊后,再回轉片刻,我有話想和你說。”詩言商量道。
連郭嘉都是暗自納悶,不知道詩言這么安排的用意。
看到曹棺的遲疑不舍,詩言微笑道:“你如果連這件事都無法做到,我怎么能信你會幫我去做事呢?”
曹棺看到詩言眸中的期待,一咬牙,轉身方要下祭臺,就聽詩言輕喚道:“曹棺……”
霍然止步,曹棺以為詩言改變了主意,忙道:“什么事?”
“你怕死嗎?”詩言問道。
曹棺怔了下,他做夢也沒想到詩言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不敢立即回答,只怕再有差錯,曹棺認真思索了許久,“我怕死。不過我是怕我未向你說出我真正的心意后就死去。如今……我什么都不怕。詩言,如果有可能……”
“我要替你祭天”幾個字遲遲沒有說出,曹棺不是不敢,而是知道說出亦是沒有用處。
詩言微笑的看著含淚的曹棺,眸中亦有霧氣道:“好。那我會讓你做件極為危險的事情,單飛會告訴你去做什么。你如果做到了……”她說話間看了祭臺下的姬歸一眼,低聲道:“我們說不定有再見的機會。”
眾人驚詫。
姬歸在臺下好像沒聽見一樣。
曹棺更是難以置信道:“真的?”
“自然。”詩言含笑道:“我騙過你什么?”
曹棺認真的回憶良久,精神漸漸振作。他驀地發現詩言對他是有隱瞞,但詩言真的從未騙過他什么!
緩緩走出祭室,曹棺看著門戶再次關上,扭頭望向留在外面的郭嘉道:“郭嘉,你有什么想法?”
郭嘉負手默然片刻,雙眉微揚道:“我只看出詩言決定去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一定要單飛去做,而且需要你的幫手。除此之外,我暫時沒有別的想法。曹棺,詩言不是故弄玄虛的女子,她不肯……”
看著樹下還在昏迷的孫尚香一眼,郭嘉低聲道:“詩言不肯給出晨雨的答案,一定有她的難言之隱。那詩言的難處究竟是什么?”
曹棺亦明白這點,但真的想不到問題的答案。
單飛也想不明白,他將孫尚香送出了祭室,回轉到九層祭臺之頂獨自面對詩言時,亦和郭嘉一樣的困惑。
只要一個“是不是”就能解決的問題,詩言為何不對他說出答案?
“你一定奇怪我為何不徑直給你答案?”詩言凝視著單飛,輕聲道:“這世上如果有三個人知道晨雨是不是孫尚香的話,我無疑就是其中的一個。”
單飛抑住心中的激動,苦笑道:“你若說出來的話,我會很感激你。”他知道另外兩個應該就是孫鐘和鬼豐。
“我若不說呢?”詩言反問道。
單飛沉默了半晌,“我覺得你會有不說的道理。我和你雖是初次見面,卻早聽曹棺、晨雨說過你。晨雨最尊敬的是你,曹棺最愛的是你,我想能讓曹棺、晨雨依戀的人,做事必定有她的道理。”
詩言的眸中滿是贊賞之意,“晨雨沒有選錯你。”
單飛心中不知何種滋味,他感覺詩言既然這么說,問題終究不會有什么結果。
不想詩言眨眨眸子道:“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但如今已不僅僅是一個答案那么簡單。你和孫尚香之間有個極大的阻力……”
“我和孫尚香?”單飛的目光如星光般的閃亮。
“是的,你和孫尚香之間!”
詩言微笑強調道:“這個阻力非你們二人能夠抗衡,我就算告訴你們答案,增加的亦是你們的磨難、甚至會引發更激烈的抹殺,那時候我們的問題更大。”
單飛喃喃道:“答案會增加我們的磨難,引來激烈的抹殺?”
詩言輕聲道:“因此我方才選擇了沉默。”她說話間眸中閃著堅毅的光芒,“但沉默不是代表著我不會反抗,我不是怕死的人,曹棺不是……你看起來也不是?我們既然不怕死,那還畏懼什么?我們需要做幾件有意義的事情。”
單飛皺了下眉頭,不知道詩言為何幾次提到“死”字。
“你要幫助晨雨!晨雨雖立誓破解宿命,但她眼下是最需要你幫助的時候,你不會讓她失望的,是不是?”
單飛半晌終道:“我不會。”
黃河上就開始承諾的那個少年,如今從未忘卻。他說過的話,他全都記得。
詩言露出了欣慰的笑,認真道:“眼下你要找的已不止是晨雨,你亦要和晨雨般去破解這兩千年的宿命、還有女修傳人的宿命。”
單飛看著詩言慎重的神色,知道這女子如今說的每句話都有深意,他暫時記了下來,徑直道:“我怎么幫助晨雨?”
他一直想幫晨雨,但是以前他根本找不到晨雨,如今聽詩言的意思——孫尚香就是晨雨?
詩言沒有明言,單飛如何會聽不出這點?詩言不會平白關注他和孫尚香之間的問題。
“我……”詩言沉吟半晌才道:“單飛,你到了此間,聽到我爺爺提及了往事,知道我做的一切。我似乎將這個世界變得更糟……”
“你沒有!”
單飛否認道:“如果人人都如你做的一樣,這個世界早就擊破了黃帝之后的輪回。”
他沒有撒謊。
愛一個人不會有錯,期待一個人做出善良的改變亦不會有錯,如果這些都是錯,那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詩言秀眸閃亮,輕嘆道:“謝謝你。我以前很是沮喪、本來已少了信心,但我等到了曹棺,如今又聽到了你的話,讓我信心更增。單飛,你和晨雨都應該知道——磨難對軟弱的人來說,就是意味著逃避退縮,可對于堅信自己想法的人來說,磨難只會讓你我不再軟弱,更會讓我們清楚的明白我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單飛發怔,鼻梁微有酸楚,記得詩言最后說的幾句話就是晨雨當初給他的留言。
“流淚意味著軟弱,意味著你再沒有了辦法。”詩言輕聲又道:“你要尋找到問題的答案,靠的本不應該是淚水。”
單飛身軀微震,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詩言。
詩言露出絲狡黠的笑,“你看,我知道很多事情的。”
“這是……”
單飛嗓子發干,記得這幾乎就是孫尚香當初在狼牙峰鏡室內和他的對話。他對這幾句話的印象極為深刻,因為當初他聽到孫尚香這般言語,就曾想到過——孫尚香和晨雨說的不同,意思卻是出奇的相似,晨雨是個堅強的女子,孫尚香亦是。
詩言將那孫尚香說的那幾句話幾乎原封不動的說出來,之前又提及到晨雨的留言,這女子究竟是如何知道這般隱秘的事情?
這本是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的對話!
詩言是誤打誤中,還是刻意用這兩句話提醒他單飛——晨雨忘記了他,卻還有著從前的性格?
“這都是你和晨雨說過的話。”詩言輕輕的吸氣,神色間略有緊張之意,卻堅定道:“當初孫尚香用了許愿神燈和我交流的時候,我從她的頭腦中得到了這些事情。”
單飛只感覺手腳冰涼,熱血剎那間全部涌到了頭頂,“你是說……”
詩言緩緩點頭,卻輕輕擺手,不讓單飛再說下去,含笑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人,一定能明白的。”
很是感喟,詩言低聲道:“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東西,只要發生的事情就一定會記在腦海中,區別是——有些人能完全無誤的回憶出來,有些人卻是沒有這個能力。”
單飛心情激蕩,暗想詩言這么講,無疑是說她是從孫尚香腦海中得到了晨雨的記憶!
孫尚香真的就是晨雨!
微微的舒氣,單飛破解了心中的謎團,一時間信心百倍。在他看來,晨雨是否記得他單飛已無關緊要,只要他能確定晨雨就在身邊,那還有什么畏懼?
雖不知道詩言為何這般迂回曲折的和他說明,單飛還是感激道:“多謝。”
詩言微笑道:“這是你自己想到的,可不是我告訴你的。”向祭室門戶的方向望了眼,詩言隨即道:“請你記住我今天和你說的每句話。”
單飛見詩言有結束談話之意,遲疑道:“你和曹棺間……”他記得詩言和曹棺還有個約定。
“看來我幫了你,你很快就會幫我了。”詩言方才始終有些緊張,這會兒卻有了輕松之意,“你處理完此間的事情,就要去樓蘭神廟的?”
單飛略有意外,不知道眼前這如精靈的女子如何知道這多的事情,不過他還是點頭道:“女修讓我到樓蘭神廟尋找巫氏的人……”
他留意到詩言聽他提及到“女修”時露出的緊張之意。微有困惑,單飛遲疑道:“你要曹棺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詩言喃喃自語道:“奇怪,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幾個人之間的事情本是難以切割……”
單飛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