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心中一時少有的悸動,自從他到了這個年代后,著實見過不少大人物,也從伊始的聞名心動變成多少有點遇人不驚。
他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但憶起沛國朱建平之名時,他還是忍不住的有些意外。
朱建平漢末沛國人,‘精’通相術,曾被鐘繇評論為“追思建平之妙,雖唐舉、許負何以復加也!”
唐舉、許負都是史上極為有名的神算子,在鐘繇眼中,朱建平的本事還在這二人之上,而史官陳壽亦對其記錄為華佗之醫診、朱建平之相術、管輅之術筮,誠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絕技矣。
史載中,此人相術極‘精’,對世人的生平遭遇掐指說出少有謬誤。當時已是魏帝的曹丕就曾向朱建平求教,朱建平本不想算,后來被曹丕懇請,這才說曹丕你能活到八十歲,不過四十歲有點小難要注意一下,結果曹丕四十就死了,臨死前這才醒悟道朱建平的算法是晝夜加起來算復利的吧?我死期到了。
朱建平相人無數,少有失誤。這人不但會相人,就是計算馬的‘性’命亦是沒什么差錯。此人曾見過曹丕的一匹馬,隨即說到這馬今日必死無疑,結果那馬兒二話不說就咬了曹丕一口,讓曹丕一怒殺之。
這些事都是在史書上確鑿記載,單飛適才聽到朱建平之名,倒是真沒想到這樣的一個人會跑到西域來,可等冷靜下來尋思,終于記起這個傳奇人物,又確信此人是沛國人,一把向朱建平抓去道:“你真的是沛國人朱建平?很好。”
這時夜風正涼,朱建平見單飛伸手抓來如同索命無常般,驀地一聲大叫,推開了單飛的手就要向外跑去,只是他不等跑上兩步,見單飛如幽靈般已立在他的身前。
雙膝微軟,朱建平已跪了下來,“單公子饒命。”
單飛反倒一怔。
他一憶起朱建平的傳奇記載,立即想到讓此人幫忙找找孫尚香,哪想這人這般做賊心虛的模樣。
單飛見此人的舉止,一時間難將此人和神機妙算的相者聯系到一塊,暗想自己莫非找錯人了,“你不是沛國的那個朱建平?”
朱建平臉‘色’如土,哆嗦道:“小弟正是沛國朱建平,單公子這般人物,對百兩金何必在意?還請單公子放過小弟一次。只要單公子放過我,小弟為單公子鞍前馬后,絕不推辭。”
單飛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朱建平在說什么,不過他已感覺朱建平有所誤會,卻不說破,故作沉‘吟’道:“百兩金子不是小數目。”
朱建平心虛的低頭,看不到單飛略有笑意的表情,等他抬起頭時,見單飛又像灶王爺般必須得點錢財才能升天的模樣。朱建平賠笑道:“單公子說笑了,你如今已是班氏最看重的人物,不要說百兩金,千兩、萬斤的金子看起來都不會有什么問題。小弟真的是冤枉的……”
“你有什么冤枉?”單飛的反問聽起來像是斷案。
朱建平微有‘激’靈,忙道:“單公子你想必知曉,董‘花’小姐和我是清白的,董小姐的失蹤……她的失蹤……”他說話間眼中浮上淚水,很是傷心。
單飛越聽越覺得‘迷’煳,見朱建平這般樣子,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其和神機妙算一代相士聯系起來。知道這小子看似老實,實則有點滑頭,單飛刨起別人家的祖墳來都是輕而易舉,趁熱打鐵的詢問八卦道:“你若真的無辜,我自然不會向你索要那二百兩金子。”
“單公子,是一百兩。”朱建平豎起一根手指頭,可憐巴巴道。
單飛冷冷道:“我為了找你,到西域的路費不要從你這里出嗎?”他故作肅然,肚皮幾乎笑破。
朱建平不知單飛是開玩笑,一張臉苦的和冬瓜般。
單飛故作寬容道:“我不是說了,你若是無辜,我不會要你一兩金子的。”
朱建平終于振作起來,迭聲道:“我自然是無辜的,單公子這么聰明的人,一聽就應該知道我是冤枉的。只有那些腦袋有水的人才會說我在撒謊。”
他這般說自然是暗示單飛若是不信,那就是腦袋進水,不過見單飛水到結冰的樣子,朱建平不敢再動心眼,終于道:“不知道單公子是否知曉,我和董小姐自小到大的玩在一塊,真心相好,只是她家有些財力,她父親卻看不起我。”
單飛看著朱建平的滿頭白發,忍不住道:“或許董小姐的父親不想‘女’婿看起來比他還要老一些。”
朱建平連忙辯解道:“單公子有所不知,我以前是很年輕的一個人,可說是‘玉’樹臨風呢。”
你是否‘玉’樹臨風我不知道,但看起來你能抗十級臺風了。
單飛很懷疑朱建平的自我吹捧,不過知道這小子必定有點故事,推測道:“董‘花’的父親看你不起,于是你就‘誘’騙了董小姐……”
他倒是順理成章的猜想,暗想方才朱建平說董‘花’失蹤,又說什么一百兩金,難道說這個朱建平將人家閨‘女’搞失蹤了,人家老爹這才出一百兩金的懸賞費用要將這小子捉拿歸案?
“不是!”朱建平突然怒吼道:“我沒有‘誘’騙董小姐,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他對單飛本有點畏懼,但在這件事上卻絕不含煳。
單飛看著氣喘如牛的朱建平,半晌才道:“好的,我收回方才說的那句話,請你不要介意。”
朱建平一怔,不想單飛會向他致歉。怒火稍平,朱建平苦笑道:“單公子,多謝你了。”無奈嘆息,朱建平喃喃道:“這幾年來,我心里并不好受的。自從董小姐失蹤后,我一直很不好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
“她到西域來了?”單飛雖認為朱建平的情感是真摯的,亦感覺這家伙不像負心的人,但他不放棄任何一個疑點朱建平口口聲聲說要找董小姐,卻在西域游‘蕩’本來就是大有問題。
“這件事說起來極為的離奇。”朱建平苦澀道:“我曾和董家言明此事,但他們死活不信我,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董小姐,在捉住我后,要問我的死罪。我從獄中逃離后,他們又懸賞一百兩金子要捉我。單公子,我本以為西域不會有人認識我,哪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若不是因為這一百兩金子,你這樣的人物,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知道沛國有個叫朱建平的了。”
單飛不想事情‘陰’差陽錯如此,倒是啼笑皆非,嗯了聲后知道這是一件冤假錯案罷了。西域離沛國太遠,他亦沒有功夫幫朱建平翻案,無意再去追尋究竟,單飛終于道:“好的,我信你是清白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拿你換金子了。你要帶我到這里看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朱建平反倒怔住,“你信我是冤枉的?”見單飛點頭,朱建平的眼淚幾乎都要流淌出來,嗓子都啞道:“單公子,多謝你,多謝你……”
他喃喃謝了很多遍,見單飛無意再問,倒也沒有再說下去。看著遠方的夜空,他輕輕嘆息道:“我多希望這不過是個夢而已,若沒有那個姓孫的西域人,我說不定還和董小姐……”他話不等說完,就見單飛霍然望來,目光如冰般,朱建平不由打個寒顫道:“單公子,我……”
“把你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說一遍!”單飛一字一字道。
朱建平適才只是驚惶,這刻見到單飛的執著卻是周身發涼,本要詢問為什么,話到嘴邊,他壓抑許久的疑‘惑’還是噴涌而出,“好,我說。董家看不起我,董小姐卻是一直喜歡我,可是她也抵不住父親的壓力,三年前,董小姐的父親要將她嫁給附近的一個大戶人家。”
“我那時聽到這個消息悲痛‘欲’絕,可知道自己沒用,當時只想一死了之。不想要死的時候,突然遇到個西域人,他滿頭白發了,看起來著實蒼老,本來紫‘色’的胡子也是幾乎全白,只有星點的幾根胡子還有著曾經的顏‘色’,他的外貌看起來就是西域人,但他卻有個中原的名字,他說他中原的名字叫做孫鐘!”
朱建平說到“孫鐘”二字時,留意到眼前那沉冷的年輕人眼角似乎跳了下。不聞單飛說什么,朱建平繼續道:“孫鐘對我說,你如果連死都不怕的話,為何不放手一搏?只要你跟我去做一件事情,我管保你事成后要什么就會有什么!”
“若是不成呢?”單飛問道。他聽到孫姓的西域人,第一個念頭就是那人是孫鐘,等聽到朱建平說出“孫鐘”的名字時,他雖有預料,還是忍不住心情‘激’‘蕩’。
孫鐘還活著,三年前居然去了沛國,這人取‘玉’璽、換走孫尚香,如今再赴沛國,究竟要做什么?
朱建平嘴角有絲澀然的笑,“當初我也是這么問的,孫鐘譏笑道事不成,你可能就會死,亦可能遇到世人難想的一件事情,你不是本來就要死嗎?最壞不過是死,你又怕什么?”
輕輕的嘆息,朱建平喃喃道:“我當下就被他說服,后來我雖然沒死,但真的碰到一件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
“什么無法想象的事情?”單飛不由問了句。
朱建平臉上有著極為古怪的神‘色’,良久才道:“干坤挪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