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拯救世界的重擔要落我身上了。
單飛聽九天玄女這般言語,倒有點哭笑不得。若是有路人攔住他這么說,他一定當對方是神經病的,偏偏說話的是九天玄女,偏偏他對那如煙如霧的往事又看清了脈絡,知道九天玄女絕非危言聳聽。
韋蘇提婆、阿九聽單飛和九天玄女的一番交流,均是嘆為觀止。他們雖已猜到單飛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比九天玄女少許多,但聽到玄女這般器重單飛,還是不由心下詫異。
這兄妹倒都知道舜帝和大業,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單飛所為和這二人有什么關系,單飛為何要面對比舜帝和大業還要艱巨的考驗?
單飛清楚了解。
當初黃承彥曾和他單飛提及共工一事,那時候老頭子還抱著將女兒嫁給他的心思、希望和他坦誠相對,敘說往事雖是傲嬌、卻沒帶什么遮掩。
蚩尤之后,共工等人重啟蚩尤的計劃要顛覆世間。共工沒有撞倒撐天的柱子,而是利用蚩尤先進的技術讓世間洪水泛濫,這聽起來讓世人難想,不過單飛親眼看到樓蘭王宮地下水道的震撼,又知龐貝毀滅和蚩尤有關,絲毫不懷疑共工等人當時有發動滅世洪水的神通。
“玄女……”單飛有些苦澀道:“這種重任我如何擔得起?”當初趙達說讓他擊敗鬼豐,他已覺得趙達的腦袋被門板夾了,如今他感覺對抗鬼豐有點靠譜了,不想玄女隨即將這般責任放在他的肩頭,讓他著實感覺壓力非輕。
九天玄女并未明言,但單飛和鬼豐數次交道、歷云夢危機、遇樓蘭大水、看到乾坤挪移,再聯想到鬼豐、夜星沉等人所做的一切,已知道這些人恐怕亦是殺到了西域。
共工等人雖沒有實現滅世,鬼豐卻已手掌破天鼓,翻云覆雨恐怕就在旦夕之間。
當年舜帝還有大業幫手,他單飛有誰幫忙?
“你擔得起。”九天玄女鼓勵道:“你也必須擔得起!都說是這世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但道到一丈后,魔道亦漲。當年大業身為女修之子,傳承女修的神通,這才壓得住共工等人的叛亂。可若沒有你先祖單鵬力挽狂瀾,統領冥數、再設鬼門鎮壓白狼秘地,讓一幫魑魅魍魎不得橫行世間,大業和舜帝亦不能恢復世間的太平。你單家人自單鵬起,每代就有對抗蚩尤傳人的責任和重擔。”
韋蘇提婆、阿九相顧訝然。
他們均知單飛和九天玄女間關系匪淺,但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單飛真正奇特的身份。
單飛默然半晌終道:“我能做什么?他們要做什么?”他問的古怪,可知道九天玄女必定了然。
果如他所料,九天玄女解釋道:“蚩尤之后,其傳人始終未曾放棄反撲的用心,亦想毀掉黃帝創建的這個世界,再推行蚩尤的計劃。”
“滅掉所有的人類?或將所有人改造為異形人類?”單飛重申道,他說到這里時心中微跳,知道這已非無稽之談,而是益發可能的現實。
呂布變成不死僵尸說明敵手已熟稔異形香的奧秘、白蓮花取得了破天鼓證明敵方已想重啟乾坤挪移、夜星沉身在冥數卻是野心勃勃,鬼豐始終不動聲色、卻堅定的推動……
一切看似不經意的向當年的情形靠攏,絕不是巧合!合理的解釋是——鬼豐這些人亦知道當年的往事,要將當年往事重來一次?!
“不錯,正是如此。”
九天玄女凝重道:“黃帝深憂此事,這才在后人中選極為明睿之人傳承道法。本來在黃帝之后,魔道再次高漲,幸得黃帝后人女修天資過人,悟得黃帝神通后,幾乎將蚩尤那脈連根鏟除。不過蚩尤畢竟非同凡響,留存的自保手段很是精妙,讓女修未能將白狼秘地斬草除根。女修勞盡心力,知道不能再進一步,這才自封鄴城之下。”
單飛不由問道:“她自封鄴城之下用的就是神農開辟此間的神通?”
當初他和晨雨在鄴城時曾見過女修如何自封地下——那時大地開裂的景象極為驚人,如今單飛多經奇事,倒是見怪不怪。
九天玄女回道:“不錯,不然何以蚩尤傳人也知女修長眠鄴城,卻始終對其無可奈何?”
單飛微微點頭,繼續問道:“女修未死?她如何能延續兩千年之久……”頓了片刻,單飛問出一直想知道的答案,“玄女你自然亦在?你如何能延續兩千年之久?那黃帝、蚩尤、神農三人呢?他們可否還在這世上?”
韋蘇提婆心中微震,對這個問題不由側耳傾聽。
自古帝王莫不希望長生不死,將自己的榮華富貴永世的享受下去,韋蘇提婆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直覺得玄女是神仙,神仙不死倒是正常,這種福分很難落在世人的身上。不過聽到如今,韋蘇提婆明白玄女等人亦是人類,內心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本以為九天玄女不會解答,不想九天玄女道:“這是從長生香變化出來的神通,你等亦可做到。”
眾人均怔。
韋蘇提婆雖說皈依佛主,畢竟沒有看破生死,不由面紅耳赤道:“不知玄女能否明言告之?”
“你想這般?”九天玄女似有諷刺之意。
韋蘇提婆臉色更紅,長吸一口氣后終道:“我想世人多想如此,我……亦不能免俗。”
“很好。你沒有騙我。”九天玄女贊道:“既然如此,我不妨將其中玄奧話于你知。”
韋蘇提婆臉紅心跳,恭聲道:“在下洗耳恭聽。”
“可你聽到后,恐怕不能做到,亦會失望得很。”九天玄女淡然道。
你這就是不想說了?
韋蘇提婆不敢抗聲,心中不由嘀咕。
九天玄女卻不隱瞞道:“你等都是見多識廣之人,是否知道這世上某些動物有種長眠自保之法?”
韋蘇提婆奇怪之時,單飛臉色微變道:“冬眠?”他已知道九天玄女要說什么。
“不錯,正是冬眠,看來你已知曉,那不妨由你給韋蘇提婆說說。”九天玄女認同道。
單飛見韋蘇提婆極為忐忑的表情,不由嘆息道:“玄女說的不錯,閣下就算知道此術,只怕也是難以去做。”
當初他初涉長生香時,因為嚴虎、孫策死而復生之事曾和孫尚香有過探討。那時孫尚香和他詳細提及過長生香的奇異,就曾說過——長生香的確能讓死人復活,那不就是意味著長生并非虛妄?因為人的壽命有終,只要等死前使用長生香,長眠一段時間再復活,那不是可永遠的延續性命?
這是孫尚香給長生的解釋,單飛當初就認為有些道理,等到他深研醫術后,再聽到九天玄女肯定了冬眠一說,已明白了玄女所說長生的大概。
不過看到韋蘇提婆極其渴望的樣子,單飛明白韋蘇提婆為何不解冬眠一事——白沙瓦已近赤道,韋蘇提婆雖是見多識廣,不過因為氣候局限,恐怕對冬眠一事少知。
“中原之北天寒地凍時,滴水成冰。有些動物無處捕食,這才在秋季多吃積累……能量。到冬季時找地下深處睡上幾個月,等開春的時候這才醒來重新捕食。”單飛解釋道。
韋蘇提婆訝然道:“這世上竟有如此玄奇之事,可和長生有何干系?”
單飛暗想哪怕一代帝王,也有局限之處,“打個簡單的譬喻,人體如燈,能燃多久要看什么原因?”
韋蘇提婆認真想想:“燈油有多少?燈芯的粗細?”
單飛微微點頭。
阿九插了一句,“你若是不點,那燈始終還能燃呢。冬眠就像不點油燈吧?”
韋蘇提婆本要笑斥,可隨即心中一動,“我若不點……冬眠就是不點油燈?我……好像明白了。”
單飛更清楚的解釋道:“你們說的已經很近真相。人體如燈,能點多久完全看你自身如何使用。冬眠可最少的耗用人體之能,女修和玄女用過長生香之后,都是類似冬眠。常人一年所耗,對她們而言或許不過才是一刻的消耗。”
說到這里,單飛不由道:“所謂的天上一日,地上數載的傳說,是不是亦和這件事情有關?”
九天玄女聲音中帶著笑意,“你實在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觸類旁通的本事遠勝常人。不錯,我等的經歷被世人知曉,如你這般明白的少,多數人只認為這是神仙之能,再將我等之事添油加醋,就變成天上一日,地上數載的傳說。此傳說被世人津津樂道,但真相卻有幾人知曉?”
幽然一嘆,九天玄女輕聲道:“韋蘇提婆,這等長生,你可愿意?你若愿意,我當下就可讓你得償所愿。”
韋蘇提婆喉結上下錯動,半晌才道:“在下不想。”
“我知道你不會想的。”
九天玄女低語道:“世人都是羨慕我等數千年之久仍能留存這個世界,像秦皇漢武那般人物更是孜孜以求的尋覓,卻不知道我等早已厭倦了這種長生。每次睜眼,都是不同的世界……每次睜眼,又都是相同的世界。”
阿九喃喃念著九天玄女最后的兩句,只覺得其中的寂寞讓人著實想要落淚。
她知道玄女說的不錯,人活在這世上最大的原因本是有情感的依托,可如果像玄女、女修這般,每次蘇醒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全然消逝,那活在這世上的意義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