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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節 申冤

  于闐城外的百姓在于闐王恭迎神像時,均是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百姓中能稱內行的人并沒有太多,大多人聽到國主為民請佛,多覺得國主這般說,當不會那厚的臉皮立即自毀所言開始盤削百姓。

  他們其實不管國主請的什么神靈,國主對百姓釋放的愛護之意才是這些于闐百姓最為關注的事情。

  紅綢緩落中,眾人歡呼才起,眼尖的卻發現那神像似有異狀。定睛望去,那些人不由驚呼起來。歡呼聲和驚呼聲都能傳染,很快、城外的百姓均是發現了異常竟有兩行紅色如血的液體從雕像的雙目緩緩流出,順著神像的臉頰向下流淌。

  雖說很多祭祀禮儀習慣用血來表達誠意,但眾人從未見過神像自身會有血流出。

  不詳!

  這是不詳之兆!

  不用任何人解釋,百姓心中均已這般猜想,眾人驚呼欲亂、紛紛要遠離神像……

  “肅靜,再有喧囂,格殺勿論!”一人突然高聲喝道。那人容顏威猛、身著重甲,一直護衛在于闐王所乘的彩車旁。

  在于闐王行禮面神時,那人一直警惕的留意著周邊的動靜,眼看騷亂要起,他一聲斷喝時揮動手中的長槍向天一指。

  有鑼聲齊響,動亂中刺耳非常,眾百姓凜然之下倏然而靜,那人再重申一遍警告,見百姓安靜下來,這才棄槍緩按腰刀上前、警惕的盯著神像道:“陛下,神像有異,臣請陛下先行回轉王宮,待臣查明此事后再重新行像。”

  單飛見神像雙目流血時亦是皺眉,聽那人這般說,倒覺得提議這人頗為穩重。

  于闐王卻向那中年僧人望去,見那中年僧人根本沒什么言語,強笑道:“崔鎮將說笑了,行像一事關乎于闐百姓的平安,如何能輕易中止?神像的確有異,但有眾圣僧在此,還有波羅僧坐鎮,想必不應有什么差錯。波羅僧,本王說的……可有問題?”

  那崔鎮將皺了下眉頭,不由也回頭向那中年僧人望去。

  見那僧人仍舊沉默,于闐王緩緩道:“既然如此,行像儀式繼續……”

  他不等說完,那中年僧人雙手合十道:“陛下此言差矣。”

  于闐王微怔,額頭的汗水不停的滴落,“波羅僧有何指教?”

  那中年僧人緩緩從車上站起,兩步跨出后已至車下。

  百姓微嘩,隨即臉上涌出敬畏之意,因為他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僧人從車上邁下時,雙腳是踩在空處。

  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單飛微凜。

  他不是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知道神像雙目流血必有問題他在考古時,著實看過不少異事,未腐爛的尸體、保存完好的干尸都會出現點奇異,有的尸體會雙目流血,甚至活轉般的張口、喘氣和嘆息……凡此種種怪異,單飛都有遇到,但他知道那是尸體變化中出現的自然現象。

  這是尸體變化,和很多迷信中渲染的尸變絕不相同。

  尸變的情況實在少之又少,但大多數尸體在分解過程,的確會出現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現象除了盜墓人、斂尸者和守靈人外,誰沒事會去留意尸體的變化?

  不但尸體,墓中的陪葬物、鎮墓獸有時亦會出現怪異,單飛也曾遇過有鎮墓獸周身冒血的事情……

  他不拒絕奇想、絕非迷信之人,知道鎮墓獸的冒血現象多是下葬人做的手腳,或是鎮墓獸久埋地下、金屬接觸空氣后產生的化學反應,然則這種事情被蒙昧、多事之人離奇渲染后,就變成什么不可思議的鬼怪之力來愚弄百姓。

  通過經驗類比,單飛知道正常情況下神像本不會冒血,神像雙目突然冒血只有兩種解釋或是意外的化學反應、或是有人刻意為之!

  見于闐王對那波羅僧很是恭敬、甚至有些畏懼的樣子,單飛心中更傾向人力為之的可能,已在猜測這是不是什么波羅僧要搞事……

  可在見波羅僧一步跨出后,單飛亦是心中微震那僧人如踏在空中無形的階梯而下,實則是種極為高明的輕功。

  輕身功夫聽起來離奇,但在單飛看來,亦無非是人體對自身力道運用的高明他那個年代,有籃球高手在上籃時有種滯空的動作,實則就是對自身力量巧妙的運用。

  人體是由血氣筋骨構成,真正的輕功高手體內的氣息和常人已有不同,亦更能很好的調動血氣完成不可思議的動作。

  這僧人兩步踏空走動看似難以想像,實則是極為高明的輕功!

  波羅僧緩緩落到地下,神色肅穆道:“行像一事本是極為神圣,事關于闐上下的平安。神像驀地雙目流血,定是神靈給于闐國的一些警示。”

  于闐眾百姓竊竊私語,多半倒是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于闐王的眼角輕微的跳動,遲疑道:“本王愚昧,不知道神靈的警示究竟是什么?”

  波羅僧的目光緩緩掃過眾百姓的表情,在單飛的身上稍停片刻后終道:“前些日子,有班氏的班營心懷不軌,前來于闐國企圖為亂宮中、禍害于闐的百姓,幸得陛下有神靈佑護,這才擒住班營一眾作亂之人,保于闐國上下安寧。不知本僧可否說錯?”

  眾百姓一陣嘩然。

  這些人均算是圍觀路人,對這般內情倒不知曉。不過班氏在西域極為有名,他們對于班氏并不陌生,一聽班氏這般舉動,難免詫異。

  于闐王見波羅僧目光灼灼的望來,半晌才道:“波羅僧說的不錯。”

  “神像應是知曉奸邪留存于闐國、難免還要伺機興風作浪……”波羅僧“慈悲”道:“神像這般警告,想必是要我等以奸邪之命祭奉神靈。”

  于闐王微震,半晌才道:“本王還是不知波羅僧之意……波羅僧是想說……”

  “陛下應需在神像前斬殺班營,這才能保于闐上下的安寧。”波羅僧平靜道。

  于闐王神色為難,“這件事……這件事……”

  單飛見于闐王雖老,不過倒還神志清醒,暗想敵手還沒有對其精神控制敵人不做精神控制并非心懷慈悲,而是知道這種場合,讓一個失魂的國王出來請佛極容易露出破綻。

  柱子說的沒錯,于闐王應和班營有舊,這才很是為難。于闐王對波羅僧這般忌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這僧人的手上?單飛分析著其中的瓜葛,聽波羅僧這般提議,倒是感覺不錯他正不知道班營的下落,難得對方能將班營弄出城外。

  “這件事萬萬不可。”崔鎮將突然道。

  波羅僧雙目微翻,看著崔鎮將道:“因何不可?”

  崔鎮將上前一步,抗聲道:“陛下,班氏在西域素來名聲不差,于闐國亦是和其有很深的因緣。班營不像作亂之人,他為亂一事恐怕另有蹊蹺。陛下……臣一直不知其中的究竟,但怕另有隱情,還請陛下開恩,將此事交給臣調查,臣定能查明此中的真相。”

  于闐王臉頰的肌肉不停的抽搐,吃吃道:“這件事……這件事……”

  “崔鎮將,你看本僧可像是作亂之人?”波羅僧突然道。

  崔鎮將一怔,半晌才道:“我……我……看不出來。”

  波羅僧淡笑道:“你既然看不出本僧是否像為亂之人,如何能看出班營是否有為亂之心?我明白了……”

  他驀地這么說,崔鎮將難免不解,于闐王卻是不由道:“波羅僧明白了什么?”

  波羅僧目露冷然,盯著崔鎮將道:“班營已然伏法,本難再起風浪,但神像仍舊示警,想必是在提醒我等……班營這幫妖孽還有余黨留存,如今就在城外!”

  崔鎮將心中一沉。

  他肩負鎮將之職,在于闐城等同于中原的禁軍頭領。當初班營被擒,他不知其中緣故,可卻感覺極有蹊蹺,班氏在西域名望很好,著實交了不少朋友,崔鎮將就是其中的一個。崔鎮將屢次要面見于闐王陳述班氏的冤情,卻被宮中人借故推脫。難得今日于闐行像、國王不得不出,崔鎮將擔負衛護之責,一直想找機會為班營洗脫冤情,等聽到波羅僧建議于闐王要將班營斬殺當場,他再也忍耐不住,不由為班營分辨。

  但聽波羅僧這般說,明顯是要安他個余孽同黨的罪名,崔鎮將怎能不凜?

  波羅僧微微一笑,輕聲道:“崔鎮將,本僧和你有緣,尚有一物贈予。”他擺手間,有一僧人上前,托著個檀香盒子遞到崔鎮將的身前。

  崔鎮將大為困惑,不明白波羅僧此舉何意。小心翼翼的掀開盒蓋,崔鎮將的臉色陡變。

  檀香盒子內裝的不過是一支尋常金釵。

  旁人或許不知那金釵的含義,但崔鎮將已認出那金釵正是妻子所戴。波羅僧讓人將金釵交給他,是不是說他妻子已落在波羅僧的手上?

  波羅僧臉上的笑容更是和藹,“本僧想崔鎮將不過是一時糊涂。是人難免糊涂,頓悟就好。如今的崔鎮將……可能將班營提到城外了嗎?”

  崔鎮將虎軀微抖,雙腿卻如同灌鉛般。他知道波羅僧的意思再為班營申辯,不但他要等同叛逆,而且家人亦是難以幸免。

  “不能。”崔鎮將掙扎終道。

  波羅僧微怔,皺眉道:“不能?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崔鎮將澀然一笑,卻已挺起來了胸膛,握拳道:“我知道!我沒有糊涂,我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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