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望見呂布的出手亦是不由駭然。他早知呂布的威力,但親眼目睹呂布這般非人的聲勢,還是難免心中震撼。
刺殺曹棺之人置身棺材內的確讓人出乎意料,可就因為這般,那刺客亦切斷了自身的退路。
呂布如天網般的一擊,已斷絕了棺中之人的全部生路!
可那人是否隨棺槨化作了碎片?
孫策難以肯定伏擊曹棺的那人是否被呂布一戟砍殺,在這種詭異離奇的地方,他幾乎難以確定任何事情。
眼見曹棺胸前背后滿是鮮血,孫策滾地而起的剎那再退數丈,貼山壁而立時已將夜明珠藏在懷中。
這種殺機四伏的環境中,手持光源無疑是將自身置于靶心的地位。
孫策才藏起夜明珠,隨即撕裂衣襟,環繞曹棺胸部纏繞兩道。簡單的為曹棺止住鮮血時,孫策的雙腳仍是保持移動。
救人的時候,他亦考慮到棺中之人未死,提防著對方的攻擊。
等靜止下來后,孫策早屏住呼吸,這才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劇烈的跳動,有汗水浸濕了背心。
隱見煙塵彌漫,卻不見呂布何在,亦不聞呂布的動靜。孫策始終一聲不響,知道呂布這時應和自己般,都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良久,棺槨的方向突然傳來“嘩啦嘩啦”的數聲響,隨即有極為輕微的腳步聲緩緩向孫策的方向行來。
孫策暗自驚心,一時間不知道來的究竟是哪個。微一凝神,孫策已道:“呂兄?”
“是我。”呂布沉聲道。
孫策略一遲疑,再次拿出了夜明珠,照出呂布幽冷的一張臉。
“你知道是我?”呂布略有異樣道。他踱向孫策時,本提防著孫策不分青紅的出手,不想孫策居然聽出他來。
“呂兄身形高大,長戟上正滴落著血滴,我聽得出來。”孫策緩緩道,“棺中人的武器和呂兄不同,他當然不會用長戟?”
他的判斷聽起來簡單,但在片刻間就做出這般抉擇,也著實需要非一般的膽量。
“那人是用的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出的白光,很是古怪。”呂布沉吟間,用手比劃了一下,他比劃的東西并不大,“不是自鳴琴,不過應該是和自鳴琴類似的利器。”
“他沒有死?”孫策猶豫道。他看到呂布的長戟雖在滴血,但空中的血腥氣味并不濃烈。
“那人不見了。”呂布皺眉道。
孫策亦是皺眉,心道棺槨只有棺蓋一個出口,呂布那般揮戟,刺客如何能從呂布的手下逃脫?
呂布一擊得手,為何沒有再次攻擊?
孫策沒有發問,是因為怕呂布懷疑他的用意。呂布已道:“我適才奇怪那人突然就消失不見。適才我用長戟劃開棺槨,才發現棺槨下有個地洞。”
孫策暗自嘆息,“會是誰伏擊在此?”知道呂布也不會有答案,孫策放下了曹棺,檢查下他的傷勢,臉上露出黯然之意。
“曹棺怎么樣?”呂布問道。
孫策遲疑道:“他身體本來就是孱弱,這一擊穿透了他的右胸……”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曹棺已然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的曹棺滿是茫然,低聲道:“這是……”他話才出口,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嘴角已有血絲流淌。
孫策、呂布知道曹棺受傷極重,只怕隨時都要斃命此間,均是黯然。這三人本是不同的陣營,偏偏因單飛聚集此地。等發現彼此的真實性情后,三人漸漸有投契之感,哪想曹棺突然遭到暗算。
“曹兄,你不要說話。”孫策急聲道,“你受傷頗重,我們會……”他想要安慰曹棺,但轉瞬想到這里本是絕境,無醫無藥的,鼻梁中竟有酸澀。
曹棺痛得皺眉,卻是緩緩牽住孫策的手。
孫策本要縮手,他自從使用長生、異形兩香后,就少見外人,更難讓旁人觸碰他的身體,但見曹棺動作異常吃力,孫策終究不忍掙開。
曹棺緩緩在孫策手上寫道——這是哪里?
孫策一怔。見呂布滿是詢問的表情,孫策低聲道:“他問我們這是哪里。”
“曹棺,這是梁孝王陵墓,你親自帶我們來到的這里,你如何還問我們?”呂布訝異道。
曹棺眼中現出絲茫然,又在孫策手上寫了一句話。孫策滿是驚凜道:“他說在看到那個便溺桶后,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就是眼下的樣子。”
墓室一時靜寂。
半晌,呂布倒吸口涼氣道:“這么說,有人竟在那時迷失了他的意志,然后讓迷失心智的曹棺帶我們到了這里?”
“應該是這樣。”
孫策見曹棺很有要知曉真相的意思,三言兩語的交代那之后的事情。曹棺亦是訝異,在孫策手上寫道——這里不是梁孝王陵。
“這里當然不是梁孝王陵。”
孫策肯定道:“曹兄,當初傳言說——曹賊……嗯,是曹司空引兵進入芒碭山后,發梁孝王陵,破棺毀尸,收羅珠寶數萬斤。那個毀尸很難說了,但破棺是肯定的,以曹司空的手段,棺槨本不應該保存的這么完整。”
他當初就是想到這個問題,這才提醒曹棺,不想曹棺隨即中伏。
曹棺緩緩點頭,目露茫然道:“是報應?”他說的極為輕微,呂布耳靈卻已聽到,“不是報應,是有人在算計我們!那人是誰?”
呂布問的是曹棺。
曹棺心下茫然,緩緩搖頭。他重傷之下,那一刻想的卻只是——詩言,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我想聽你的吩咐去幫單飛,做一件讓你開心的事情,可是……我在這里,實在能力有限。
他沒有絲毫的畏死之心,自知傷重必死,卻不想浪費最后的時間去想兇手,只想多回憶些往昔的事情。
呂布見曹棺的模樣,不忍逼問,咬牙自語道:“是女修?只有女修才知道我們要來這里!她送我們到這里的。”
“不是女修。她要讓我們死,本不用這么迂回的手段。”孫策搖頭道。
呂布才待再問,突然警覺升起。他雖在憤怒中,還是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只怕刺客再次摸來,可他隨即發現有輕微的聲響似從他們的來路傳來。
孫策立即掩住了夜明珠。
墓室寂靜。
半晌,那傳來腳步聲的方向有人輕聲道:“中原的呂布將軍、孫策太守還有曹棺大人,可是在此?”
孫策、呂布均是皺眉。他們聽到那聲音很是生硬,似有相識的感覺,孫策突然道:“是身毒的魔王嗎?”
“正是。”魔王歡聲道:“單飛知道你們在此,特意讓我前來,請三位前往一地相敘。”他這般說,并沒有上前。
呂布皺眉不語時,孫策已道:“我們有人受了傷。”
“可是曹棺大人?”魔王沉吟道。
“你怎么知道?”孫策反問道:“我沒說哪個受了傷。”
魔王笑了起來,“呂布將軍本有不死之身,如何會輕易受創?孫策太守這般中氣十足,自然也不是受傷的樣子,如此說來,唯有曹棺大人才可能受傷的。”
頓了片刻,魔王嘆道:“我知道三位驀地中伏,對我很有疑慮,這才用言語試探,但我真的是單飛派來請三位前往龍宮天塔的。”
“單飛怎么樣?”孫策又問。
魔王略有遲疑,“他很好。只是無暇抽身,這才派遣我前來。如今……我和單飛已是朋友。你們也是……”
他本想說“你們是單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可話未出口時,就感覺寒風剌面,一左一右有兩人沖了過來。
魔王大凜,幾乎毫不猶豫的揮手向左右來襲之人砸去。他雙手早持有兩只如輪子般的兵刃,那兵刃外圈滿是利齒,內有握手,本是他護身所用。
兵刃又叫輪寶,傳說中,輪寶本是上古輪轉圣王所用,輪轉王以此雙輪征服天下,輪寶亦是無堅不摧、無戰不勝。
魔王自稱雙輪為輪寶,本有自高之意,他在身毒也的確是顯赫一方的人物,哪怕是身毒的帝王對其都是極為恭敬,但他卻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這天底下或許有人能在孫策、呂布的合擊下反擊,但卻絕不會是區區身毒的一個魔王。
“當”的大響。
輪寶正中呂布的長戟之上,魔王那一刻頓時麻了半邊身子,出手對付孫策那一輪立即偏了數分。
三人中,呂布最是強悍。
魔王到來前,早聽說呂布的威名,因此倒有六分氣力用來對付呂布那長戟的攻擊,但他卻忽略了兩點——呂布的一戟絕非他單手能夠接下,孫策不容小窺。
那自十六歲就征戰天下、一統江東之人,再用異形、長生二香后,雖是極為低調,卻也絕不容任何人輕慢。
孫策一掌就擊在魔王的胸口之上。
“喀嚓”聲響,魔王吐血,胸骨不知斷了幾根。驚駭之下,魔王厲聲叫道:“我們是朋友。”
他那一刻知曉死亡將近,忍不住再次出言欺騙。
“你如何知道曹棺是中伏受傷?朋友不會對我們那般提防。”孫策沉聲道。
“朋友也不會對我們握著兵刃在說話。”呂布冷然道。
你們中原人這是什么邏輯?我們身毒人可都是喜歡握著兵器交朋友的。
魔王暗自叫苦之際,卻不知道孫策、呂布早就認定——單飛若是找他們,絕不會派這么一個滿是戒備的人前來。
此人有詐!
呂布身形倏然加快,竟在魔王倒飛過程中將他一把抓住,再硬生生的抵在山壁上。
“誰派你來的?說出來,我不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