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的臉上很有點燦爛,打工仔最高興的時候,顯然是帶薪還能休假的時間,天色將將亮,他就出了曹府,一路奔向城南。
許都算是擴建的都城,但總體來講,一直延續著千百年來等級差別的傳統格局,城北皇宮,近皇宮處都是些官辦衙門,朝中重臣所在,不過無論天子重臣是不是愛民如子,卻都需要百姓愛的供養,因此任何一個古代大都市還是離不開貧賤百姓的。
許都城貧賤百姓就住在城南,烏青也是在城南。
單飛本著前世的風格,行事頗為謹慎,在和烏青交談的過程中,詢問下烏青大概住址,心中早有了來找的打算。不過他怕引發劉掌柜和陸豐的懷疑,并沒有過多的詢問。
雖不知道烏青具體住址,單飛倒是一點不急,到了城南后先至市集,見人來人往的,倒是頗為熱鬧。
單飛興致勃勃的逛著這個時代的市集,發現許都天子之城畢竟不是蓋的,城南市集雖說是貧賤百姓交易場所,但物品的豐富也是超乎想象。
秦漢以來朝廷的政策都是重農抑商,如今天下動蕩,人口減少,曹操自然也是極重農業,但就算如此亦是不能阻擋百姓交易的熱情。
單飛興致勃勃的一摸口袋,才發現不過區區幾十文銅錢,麻強那二貫錢他還沒有去要,畢竟人家嘴還沒有消腫呢,像當代某些黑醫在你要死的時候,不忘記讓你付清藥費的嘴臉,單飛還是做不出來。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交易的熱情,他拿出一文銅錢先做了個麥餅的交易。
出來的太早,早飯這還沒吃呢。
賣麥餅的大娘見單飛有些陌生的臉孔,略有好奇,單飛接過了麥餅,咬了一口,暗自有些皺眉,這時候倒是有點贊同鄧義的說法。
曹府家的下人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最少吃的東西比這里要高檔一些。
他在曹府吃的燒餅是用純麥子蒸出來的,有點像當代的營養餐,這里的麥餅卻是用麥子磨碎連同麩皮一塊蒸熟,麩皮的比例還占得很大,和黑暗料理類似,讓單飛有些難以下咽。終于直著脖子將那口麥餅咽下去,單飛開始了成功人士的大計。
“大娘,你知道一個叫烏青的年輕人嗎?”
單飛本打算問個幾十人再得到答案的,才描述下烏青的模樣,沒想到大娘立即回答,“你說的是烏青那個孝子吧?他娘病了,最近一直在忙于找醫生,并沒有砍柴來賣。你找他做什么”
單飛心中微喜,微笑道:“他賣的柴挺好,又干分量又足,管家讓我來多買點。”
“那敢情好了。”
大娘笑道:“那小子為人厚道,總算有點好報。”窮苦人家總是自發的互助,大娘顯然對烏青很有好感,“他家就在麻衣巷,順著這條街出去,走上半里地,再找人問問就應該知道了。”
單飛謝過賣餅的大娘,暗想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看人的品性不能只聽他自吹自擂,還要聽聽他身邊人的評價,看看他交的朋友,自己當初感覺這個烏青只是有為難的地方,幫自己的同時也順便幫幫烏青,如今看來這個烏青為人應該不錯。
順著長街走下去,單飛不等出了市集,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有家鋪面堆著幾樣粗糙簡單的新農具,似鐵匠鋪的模樣,單飛緩緩走近,猶豫片刻,終于到了門前。
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單飛從未想過做什么大丈夫、小丈夫,但他知道作為一個男人,從來不應該失去曾經奮斗的目標。
他眼下的目標很簡單,風風光光的去鄴城。
做房地產只是其中的一個目的,最主要的是鄴城下有女修之棺!
他知道以他的能力,只怕再也見不到女修之棺,在他那個年代,他得到最上層的支持,又堅持了許久才挖到那里,以這個時代的技術,要挖到女修之棺只怕和修建秦始皇墳墓一樣艱難。
這是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他還想去看看,因為他不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沒人明白他的心意,曹寧兒也不懂得,只感覺到他的默然。
要去鄴城不但要等時機,還要有錢,如果以他當家奴的收入,掙到2016年或許可以搞輛馬車送他去鄴城。
馬車是這個時代的勞斯萊斯,這個時代的中產是坐牛車的,和大眾一般。弄不到馬車,牛車也要錢。
重操舊業,先做一單生意后贖身攢點本錢去鄴城,這是單飛眼下的打算。
尋龍探穴他當然懂得,可找墓室需要時間,眼下烏青提供給他個便捷的方式,他就準備先利用一下。不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還需要工具。
分土劍、洛陽鏟;翻山鏡,入地眼。單飛想起這句口訣的時候,嘴角浮出分淡淡的笑,鐵匠鋪門未關,熔爐卻未燃。
單飛走近的時候,微有皺眉。
這里不像個鐵匠鋪。
打鐵要趁熱,這里吃黃瓜菜都嫌涼了點,一眼望不到人,單飛還是嘗試的喚一聲,“有人嗎?要打點東西。”
他才喚了一聲,就楞在了那里,望著熔爐后站起的那個少女。
少女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看起來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因為貧苦的緣故,臉色微有蠟黃,身材瘦弱,不過一雙眼眸倒很是黑白分明,給她整個一張臉帶來分靈性。
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卻蒙著一層淚光,眼皮也略有紅腫,似才哭過一般,見到單飛時,那少女也是怔了,嘴唇動動,卻是什么都沒說。
“姑娘是這家店鋪的鐵匠?”單飛有些遲疑道。
他當然不相信這點,要說這少女能掄動幾十斤的大錘,他是打死也不信的,只是看到少女的傷心,單飛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句玩笑。
他喜歡看到別人笑的。
少女似想笑笑,眼淚卻流了下來,低聲道:“我不是,我大哥是。我給大哥送飯來了。”
“你大哥呢?”單飛微笑道。
他不問還好,一問那少女竟然淚如雨下,不想讓陌生人看到自己流眼淚,少女蹲下來雙手抱著肩頭,一聳一聳的啜泣。
許久的功夫,少女不聞單飛的動靜,只以為他已經離去,緩緩抬頭望去,就見單飛還是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你……你……怎么還不走?”少女哽咽道。
“我要打點東西。”單飛微笑道。
少女霍然站起,大叫道:“不打鐵了,沒人打鐵了,王家鐵鋪倒了。”她說話的時候,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話一出口,少女內心就有些不安,她不該向個陌生人大喊大叫的,可她不知道除了喊叫,還能做些什么?
一想到王家鐵鋪倒了這幾個字,她的心如刀剜一般,本以為少年不是怒然回應就是轉身離去,不想那少年只是笑笑,輕聲道:“你大哥怎么了?有什么問題,不用著急,說出來大家一塊想想辦法?”
少女心中一震,透過淚眼看著單飛,前所未有的無力中帶分絕望的期望,“你……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