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拒絕的時候很是擔憂,她一生中最尊重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單大哥,另外一個就是姜叔叔。
沒有姜叔叔,她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她知道姜叔叔對她的期盼,她不應該拒絕姜叔叔的期盼。
她只怕姜叔叔會怒然,不想姜叔叔凝望她許久,只是道——你不想真正的放空,我不會勉強。
她輕吁了一口氣,聽姜叔叔又道——單飛去樓蘭有危險,他很可能會死在那里!
少女的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
在云夢澤時,望著單大哥遠去的背影,她傷心欲絕,可是她無力追趕。在她心中,她輸了賭局,本是輸了一切。
追上去能說什么,一定要單大哥親口說出決絕的話語?她不敢,也不愿。
咫尺的距離,有時候就和天涯那般的遙遠。
但聽到姜叔叔說及單飛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她頓時鼓起了勇氣——我能幫助單大哥什么?看著姜叔叔望著她的目光,她微有低頭——姜叔叔,你和單大哥都是我的親人、最親的親人,單大哥說了,我們如果真的和親人一樣,對親人就不應該算計什么的?你說呢?
姜叔叔默然半晌——你不用提醒我,我答應過你,不會算計單飛的。
少女輕輕吁了口氣。
——可已到了他一定做出選擇的時候。
姜叔叔少有的凝重道——蓮花,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謀劃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對抗女修,女修絕非等閑之輩,甚至比我遇到的最強大的敵人還要強悍千百倍。圖窮匕見時,女修若不死,死的恐怕就是我……還有單飛。你知道我和單飛不是一條路上的,但單飛終究能和我們共存……
——和我們共存,這是什么意思?
少女心中費解,忍不住問道,她問話時突然想到姜叔叔才說過的話——蓮花,你本是白狼秘地集太多年的光陰才塑造出的奇特人物。
心中震顫,少女訝然道——我是白狼秘地的人,我……
她不再是許都那卑微無知的女子,已知道遠古的諸多事情,自然知道白狼秘地是什么所在。
——姜叔叔,我不是異形人!我能和單大哥共存的!
——你是異形人!
姜叔叔一字字如同寒冰般侵入少女的心間,讓她忍不住的寒顫——但你和世俗中想的異形人并不一樣,你特異之處并非外貌,而是生命的進程!不過你也知道女修是個霸道的女子,無論你再是正常,可你只要是出自白狼秘地,她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那姜叔叔你……少女欲言又止。
——我和你一樣,我們都是出自白狼秘地。
姜叔叔再不隱瞞——我雖然極力的隱藏身份,但據我推算,女修遲早還會發現我的秘密,她知道我的秘密后,那可能就是我的死期。
——姜叔叔,我們一定要和女修拼個你死我活嗎?在少女的心中,這種恩怨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姜叔叔笑的多少有些愴然——我們或許不想和女修拼個你死我活的,但這兩千年來,女修一直沒有放棄鏟除白狼秘地的念頭。蓮花,或許你不想承擔,我亦不想逼迫你承擔,因為……可你我既然出自白狼秘地,本有對抗女修的責任。
少女默然想著單大哥和女修的瓜葛,沒有留意到姜叔叔的欲言又止。
姜叔叔苦澀道——單飛或許能和你共存,但女修絕不會和白狼秘地共存。到單飛抉擇的時候,你覺得單飛會如何選擇?
少女倒是很快道——單大哥絕不會想女修滅掉白狼秘地,他喜歡和所有人……包括異形人和平相處,我覺得他甚至會阻止女修。
——你猜的本和我一樣。
姜叔叔淡淡道——可單飛如果不選擇站在女修那面,在女修眼中,那就意味著背叛。以女修手段之辣,你覺得她會放過單飛?
少女芳心顫抖——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她問話的時候,心中其實已有了選擇——單大哥決定怎么做,她一定會站在單大哥的那一邊!
因此龍宮天塔內波詭云譎,她的眸光始終落在單飛的身上。可聰明的她卻好像始終沒有想過一件事情——如果單飛選擇站在了女修那一面,她的選擇就是自投死路,女修如何會放過她?
她是沒有想到,還是根本不想去考慮?
龍宮天塔內、鬼豐考慮的顯然不比女修遜色,“事情說穿了,一切就會變得異常簡單!接下來的事情,你們應該可以想得到。我利用蓮花獲得女王的意志,雖不是全部,但已足夠我了解女王這個人物。我開始了解女王,才發現女王實在是這世上最為可怕的一個權術者!”
鬼豐神色感喟,“無為、則無不治。女王看似無所作為,但實則這世上的一切進展,均在女王的掌控之內!哪怕這世上最輝煌的權術者也不過是在掌控某個國家的興亡,可女王卻在決定著世人的生死。這世上興也好、亡也罷,女王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力量來進攻白狼秘地。權術者或許還有生老病死、旁的欲望來削弱斗志,但女王卻能壓制一切欲望、甚至利用一切欲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眾人慨然。
鬼豐接著道:“要對付女王著實不易,我必須還要諸多的準備。”他嘴角帶分神秘的笑,“我雖已知道放空的蓮花能夠騙過女修的感知,但我還是怕功虧一簣,于是我將蓮花留在許都的一王姓人家內,讓她過著和常人一樣的日子,我不能讓她顯現出半點和常人的不同,以免引發女修的警覺,蓮花也始終不知自己的根本,亦不知道自己本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一個女子。”
女修眸光更冷。
“善哉,善哉。”龍樹合掌道:“這和釋迦所言——一切眾生皆具如來德相很是類似。”
鬼豐微微一笑,“龍樹高僧,我知道你竭力的想要化解這場殺戮。”
龍樹嘆道:“本僧亦知道未免不自量力,但和單施主、鬼豐施主……相處的久了,又知道蓮花女施主起名的真意,本僧倒感覺諸位均是這世上少見的奇才,最難得的是諸位少世俗的侵染,有著獨到的想法,若能……”
“我們不能的。”
鬼豐截斷道:“你也應該知道,現在是女修要殺我們!也要殺你!”
龍樹念道:“阿彌陀佛。”
“釋迦有言——眾生平等,異形人雖是怪異,但在高僧眼中,異形人和世人本應是平等的生靈?”鬼豐問道。
龍樹毫不猶豫道:“那是自然。”
“在高僧看來,這世上的生靈,都應都有活命的權利?”鬼豐又問。
龍樹緩緩點頭,已然明白了鬼豐的用意。
鬼豐仍不放棄追問道:“西方有個木匠的兒子,手下有教徒無數,他鼓勵別人打其左臉、送其右臉,試圖借此來感化世人。高僧也是這么認為?”
龍樹默然。
“如今女修要殺我、滅盡白狼秘地的異形人,在高僧看來,我等應該引頸待戮的感化女修,希望她放下屠刀?”鬼豐又道。
“阿彌陀佛。”龍樹無奈道:“不要說施主無法做到,本僧也不會這么認為。”
“大和尚若是這么認為,那決不是高僧,而是這世上最大的騙子。”鬼豐淡淡道:“圖窮匕見,當要你死我活,除此之外,恕我難做出旁的選擇。”
“你說的這么狂妄,看起來你真的勝券在握?!”巫咸冷聲道。
鬼豐笑道:“我本來沒有什么把握的,哪怕我做了諸多準備,手持真正的破天鼓,亦是沒有太大的把握。我甚至想要推遲計劃,可一切卻因為單飛的出現而有了改變。在許都城我要探望蓮花、順便對三香一事推波助瀾時,卻意外的見到了街頭怒叱曹丕的單飛。我第一眼看到單飛時,就知道他絕不是奴仆,一個奴隸的奴顏婢膝是種植在骨子里的,哪怕再是位高權重都不會改變他為奴的本性,單飛骨子里面住的卻是一個自由的斗士!”
單飛心中微震,倒沒想到鬼豐那早的注意到他,但如此反倒能解釋鬼豐后來對他的態度——在卞夫人府上的時候,鬼豐選中他來交換曹丕和曹寧兒并非鬼豐的一時興起。
“這樣的一個人物,我自然很是奇怪。”鬼豐淡笑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個需要我研究的人物。”
單飛暗自苦笑,心道你那時難道想和我換換身軀?
“不用太久的功夫,我就發現單飛身上諸多的奇異,甚至發現馬未來將神女靈符傳給了單飛。”
鬼豐不急不緩道:“我讓如仙對單飛進行調查,很快就斷定這人絕不是以前的那個單飛。若是旁人,定然不明所以,但我本身奇異,如果再不知他是借尸還魂的人物,那也過于愚蠢。但我始終不明白馬未來傳給單飛神女靈符的用意……我知道這是個極為關鍵的線索。神女靈符極為重要,馬未來如何肯輕易的傳給單飛?”
輕嘆一聲,鬼豐緩緩道:“可是不用多久,我終于亦明白了馬未來的想法。在這世上,你女修值得我畏懼,但馬未來卻值得我欽佩,馬未來早就猜到單飛能到這個世界不是因為曹棺,而是因為你女修!”
單飛心中微震之際,就聽鬼豐道:“馬未來不想單飛成為你女修手中一枚可憐的棋子,因此他傳給單飛神女靈符,希望這個自由的斗士能夠真正左右自己的命運。而你女修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從馬未來傳給單飛神女靈符后,就有了致命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