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那斯笑瞇瞇的說出自己很是熟悉中原地理時,一直看著楊修,自然很有挑釁的意味。
楊修心中忿然。楊家在朝廷素有威望,他自負才華又是心高氣傲之人,感覺這時候若是退縮,那無疑就成一輩子的污點。
他不知龐貝城,不過清楚多米那斯既然提及此城,那這城池在西方自是大大有名,他若隨便以中原的偏僻地理來考多米那斯,未免授人以柄。可見多米那斯篤定的模樣,楊修感覺這家伙中原話說的如此流利,中原一般知名的城池只怕也難他不住。
心思微轉,楊修故作輕淡道:“不知大秦使可知道中原的鄴城?”
群臣均露微笑,暗道楊修倒是聰明,這個大秦使是從西一路而來,中原的古城長安、洛陽等地恐怕難他不住,楊修提及北方名城鄴,正是算準了多米那斯無論如何都是到不了那般偏遠的地方。
可鄴城在中原,又的確有著顯赫的名聲!
多米那斯微微一笑道:“鄴城嘛?我倒也略知一二。”
楊修微凜,卻是不信道:“不知大秦使都知道鄴城的何事?”
多米那斯淡淡道:“鄴城本是女修之子大業始居之地,業本通鄴,城池是因人而命名。”
一言落,眾人皆驚。要知道哪怕在鄴城居住的百姓,對鄴城的名稱由來也多是茫然,多米那斯一口道破此中緣由,實在讓人對這個西方來的使者不得不另眼看待。
多米那斯又道:“這位先生可要問問大業的由來嗎?”
楊修聽出多米那斯的調侃,臉色微紅,話已不能出口,他知道多米那斯必定知曉大業的來歷。
多米那斯卻是窮追猛打道:“大業本女修之子,在古時中原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中原有堯舜禹三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聽聞舜帝之時,要將帝位禪讓給的人本不是禹,而是大業。由此可知,大業實則比禹帝還有能力,事實亦是如此,大業雖未稱帝,但其后人卻有秦始皇橫空出世,勁掃六合八荒,倒是彌補了先祖的憾事。”
他說到這里,笑瞇瞇的看著楊修道:“不知這位先生還有什么要問呢?”
殿中靜寂。
不僅楊修、哪怕群臣臉上都是火辣辣的發熱,多米那斯的一番言論,在場中人倒有半數是不知的!
單飛心中微凜,他倒不是詫異此人的學識淵博,而是聽出這人所知實則和女修往事息息相關,想到貴霜國恐怕是因女修而來,這個多米那斯,只怕也和女修有些關系。
看著楊修受窘,單飛無意解圍,可也不想再在這方面浪費時間,一旁道:“大秦使此番東來,突然提及一座早被毀滅的大秦古城,不知用意何在?”
多米那斯本是洋洋得意,聞言微有發怔,緩緩看向單飛道:“這位……單統領,竟然知道龐貝城?”
單飛皺眉道:“據我所知,龐貝城因地處火山處不遠,被火山爆發后吞噬,大秦使若想要彰顯學識,那我無話可說,不過你若真的有事需要中原人援手,還是早入正題為好。”
多米那斯臉上微熱,對單飛倒是再不敢小瞧,慎重道:“不知單統領對龐貝還知道什么?還望不吝賜教。”
單飛心中不耐,不客氣道:“不知道大秦使想從火山灰下知道什么呢?”
多米那斯聽出單飛的嘲諷,干咳一聲道:“這位單統領居然知道龐貝往事,實在讓我意想不到。”
自大明王、大秦使到來后,蘇拉一直默然的觀察動靜,聞言不冷不熱道:“單公子知道的事情,恐怕你一輩子都是無法明了的。”
多米那斯感覺蘇拉是在挑撥,不過他是聰明人,明知單飛很有見地,就不會自取其辱,笑呵呵的看著群臣道:“看來這位單統領的見識,遠在這里所有人之上了。”
眾人聽了都不舒服,暗想你們到許都不是朝拜天子,是朝拜單飛來了對不對?楊修自詡學識,聞言羞臊難言,卻更認定這是雙方合演的一出戲,暗想若非司空早讓這些人和單飛互通消息,單飛如何會知道遠在萬里、早就毀滅的一個城池?
多米那斯挑撥后隱有考問道:“單統領既然知道龐貝城的覆滅,不知是否知曉定遠侯當年派遣甘英前往大秦的用意?”
單飛本不知曉班超為何要派甘英出使大秦,有人說班超是要把生意做到全球去,可班超不以富貴出名,而且他坐鎮西域,只和貴霜、安息兩大帝國生意往來都是忙不贏的,因此做生意的理由似乎并不充分。
聽多米那斯將這兩件事聯到一塊說,單飛腦海中突然有了個念頭,脫口而出道:“定遠侯可是勸大秦帝國的君王好自為之?”
一言落,眾人嗔目結舌,他們根本不信單飛的言語,可看到多米那斯驚愕的神色,立即意識到單飛恐怕又說中了!
“單統領如何知道此事?”多米那斯急聲道。
單飛皺起眉頭,不由看了蘇拉一眼。他以往只是知道班超揚名西域的歷史,但在貴霜時,卻從韋蘇提婆那里知曉了班超的秘事。
班超預言了龐貝城的毀滅!而且在龐貝城毀滅前,班超因和羅馬相隔太遠,曾請貴霜閻膏珍代為傳信,讓龐貝人稍斂行跡、好自為之,可龐貝還是不可避免的毀滅,閻膏珍因此將班超當作神仙一樣,終其一生雖是傲嘯天下,仍舊不敢對班超絲毫不敬。
單飛就是想到這件往事,才倏然想通班超派人出使的用意,可聽多米那斯詢問,單飛反倒無法解釋。
“大秦使,我知道什么無關緊要,你若真想成事,麻煩你莫再遮遮掩掩。”單飛直入問題關鍵道。
旁人這般說,多米那斯自是不服,可見單飛年紀輕輕,屢出奇言,多米那斯反倒恭敬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可從定遠侯派人出使敝國說起。定遠侯之時,敝國亦知道遙遠的東方,有個極為神秘的國度,也就是中原。不過因為距離實在遙遠,敝國的歷代君王倒始終無暇得窺中原的面目。直到百來年前,有人傳來中原定遠侯班超的一封書信。不過看起來,中原人反倒不知道此事。”
群臣都是暗自搖頭,心道班超身為定遠侯,和別國君王私通書信,卻不話于朝廷知曉,這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那可是砍頭的罪名。
“信上都說了什么?”單飛因為班超的大預言,對班超此人的行徑亦是極有興趣。
“信上說了什么暫時不提……”多米那斯搖頭道:“定遠侯威名遠播,我自是佩服的,但他真的做錯了一件事,他選錯了送信的人。”
“怎么?”單飛大是奇怪道。
“送信之人是大秦國人流落到中原的后代。”多米那斯遺憾道。
群臣都覺得荒謬,暗想中原人不會到大秦安居樂業,同理而知,大秦人自然不會選擇在中原扎根,多米那斯所言很有問題。
單飛立即想到一事,“那送信之人莫非是大秦統帥克拉蘇的后人?”
多米那斯身軀微顫,失聲道:“單統領又知此事?”
單飛暗想我在西域轉了一圈,倒也不是白混時日,“克拉蘇的后人返祖歸宗,本是好事,你為何說定遠侯選錯了人?”
多米那斯苦笑道:“單統領這般淵博的見識,難道不知道克拉蘇本是大秦帝國兩百多年前的統帥?而克拉蘇之后,大秦帝國又換了數個王朝。”
單飛明白過來,“難道克拉蘇的后人想要回轉大秦帝國,可貴國帝王卻是不許?”
“正是如此?”
多米那斯感慨道:“當年克拉蘇兵敗卡雷,其子帶人東逃后不知所蹤,卻不想到了中原。那些人久在中原,思鄉心切,本想借送信之機,請求敝國君王援助回歸,不想敝國那時的君王很有猜忌之意,反倒斬了那信使。”
他沒有明說其中的門道,大殿眾人倒多是知曉其中的心理。大秦帝國君王為求大權獨攬,怕克拉蘇家族奪權,自然感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中原,這種事情不是司空見慣?
單飛亦明此理,不去深想這些陰暗,“那封信呢?究竟說了什么?”
多米那斯解釋道:“那封信是用中原話和敝國言語寫了兩份,不過那時沒人懂得中原話,克拉蘇的后人離開大秦帝國時日亦久,寫了什么也讓人很難理解。”
單飛暗想這倒不錯,除了中原的方塊字很有傳承的特點,西方的言語不是象形會意的結構,每過百來年,其實都像換了一種語言般。
“那時的帝國君王曾讓博學多知的人轉譯信中的言語,有人辛苦的轉譯前面的小部分,大意是龐貝覆滅是因為咎由自取,有人滅之,還請敝國君王以此為戒,好自為之。”多米那斯敘述道。
殿上群臣暗自搖頭,心道班超雖為定遠侯,可管的未免太寬了些兒,他如何敢警告大秦帝王?這信誰收到都不會高興的。
果不其然,多米那斯又道:“那時的帝國君王一聽這些話,自然很是不快,當下斬了信使。”頓了片刻,多米那斯嘆道:“可惜的是,那時根本沒有人想到過,那封信接下來的內容,才是最關鍵、亦讓人最是心驚!”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