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充填在雷登爾胸膛里的,只有漫天的怒火!
他走進體育館,走進后臺,又出現在拳臺上,他所過之處,到處彌漫著拳迷的吶喊,有的是他的粉絲在為他助威,也有瓦肯斯基粉絲們的起哄噓聲,主持人在用亢奮的聲音介紹他的出場,這一切在他耳朵里全都置若罔聞,他這時忽然真的體會到了他戰斗宣言里那句話的情緒——快點結束戰斗!但結束以后不是為了回去洗澡睡覺,而是去看看老胡,因為他的手心里還攥著老胡的鮮血,他知道朋友們所受的傷全是因為有人不想讓他出現在這個拳臺上,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只有將滿腔的怒火全轉移到了瓦肯斯基的身上,在某一刻,他甚至有點感激自己的職業,這是一個可以將怒火發泄到拳頭上的職業,如果他是一個保齡球手,以他的脾氣也一定忍不住會抄起一個保齡球砸在瓦肯斯基的頭上!在他最強大的時候,他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迫不及待地要戰斗!
所以當裁判在聲明比賽規則和注意事項的時候,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瓦肯斯基,他在極力忍耐著,只為等待那一聲“開始”的命令。
瓦肯斯基終于被盯得有點毛了——雷登爾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瓦肯斯基來參加這場比賽的性質更像是一場正式的暴力登基儀式,作為職業拳手,雷登爾的狀態和境況他都了若指掌,他猜測到了雷登爾只是為了錢來被他打倒的,他們本來應該是一對很有默契的選手,其實誰也不用說什么,老拳王會把皇冠傳遞到新拳王的手里,失敗者騙點養老金,勝利者則會開啟自己的時代,但是他一點也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些出格的事,這個舞臺本就是弱肉強食,和和氣氣打完一場結局并不難猜的比賽,會讓那些渴望激戰的粉絲感到失望,想到這瓦科斯基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場上氣氛就因為兩個拳王的眼神就進入了一個小高.潮。
當裁判用力揮下手時,雷登爾的拳頭暴風驟雨一樣傾瀉了過來,他沒有給瓦肯斯基任何反擊的機會,儼然就像體力測試時在打一個無辜的沙包,臺下的歡呼叫好聲此起彼伏,當然也夾雜著一些失望的噓聲。
瓦肯斯基有些驚訝,作為職業拳擊手,他能判斷出對方的拳頭是帶著怒意的,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事情,有些時候對手的拳頭沉重無情,但你知道他并沒有摻雜任何情緒,這樣的對手反而是可怕的,而有一些拳手,會因為技藝粗糙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往往到了最后幾局,他們會因為明知勝利無望和吃了太多憋屈發泄性地反攻,一般這種時候就已經接近尾聲了,這種報復和自虐性的反攻絕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對體力也是極大的消耗,簡單說,這種行為是非常不理智和業余的,所以讓瓦肯斯基驚訝的有兩點,一是享譽全球的拳王居然會犯這樣的錯誤,二是納悶自己到底觸了雷登爾的什么霉頭讓他這么瘋狂?如果說是為了飯桌上那次小小的沖突,雷登爾也太玻璃心了,在拳壇,兩個拳手在賽前互相挑釁甚至是侮辱難道不是常事嗎?
第一回合結束,瓦肯斯基上半身被打得像只紅蝦一樣回到了角落,但他沒受任何實質上的損傷,就如同兩軍交戰,對方把一半的火力招呼上來只是燒了些旗幟鑼鼓一樣,他冷笑著,反而對這場比賽更有信心了。
王小軍他們在這當口趕到了,胡泰來的傷口被按滿了藥粉,重重包扎起來,王小軍學著對面的助手那樣幫雷登爾喂水、擦汗,一邊道:“老雷,悠著點啊。”他這個外行也看出雷登爾這樣打不行,12回合的比賽這才第一回合雷登爾已經打得氣喘吁吁,對面卻連身還沒熱呢。
雷登爾一言不發地大口喘氣,試圖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恢復體力。
這時胡泰來忽然道:“老雷,別沖動!”
雷登爾回頭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結果第二局一開始雷登爾又不顧一切地沖上去一頓狂轟,瓦肯斯基雙拳抱頭,不停地換角度給雷登爾攻擊,在拳擊比賽中,跳躍、快速移動都是很好的協助防守手法,但瓦肯斯基并不愿意這么做,為的是就是引誘雷登爾不停出拳,消耗體力。
陳覓覓憂心道:“老雷這不是比賽,是拼命!”
瓦肯斯基不斷防守,他的粉絲們可不干了,他和雷登爾的比賽之所以能引起這么大反響,就是因為他們同屬于進攻型選手,粉絲們最希望看到的是兩臺螺旋槳互絞,看誰能把誰絞碎,結果瓦肯斯基的表現就像是一個生了銹的風扇,大大有玷戰斗種族的名聲,于是起哄和叫罵聲漸漸高漲,現在的粉絲觀賽水平都高,不少人直接用俄語開罵。瓦肯斯基一邊心花怒放一邊不屑,心說你們懂個屁,我這只不過是想贏得更穩妥一點。不過為了平衡粉絲們的心理,偶爾也遞出一兩拳,但看著就毫無誠意。
王小軍搓手道:“這個老雷,只顧著自己爽,一點也不考慮后果。”
第二回合結束,王小軍直截了當道:“老雷,你這樣不行啊!拿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一萬米,那你后九千九百米怎么辦?”他一邊給雷登爾按摩膀子一邊道,“咱不是為了解氣來的,你得想辦法贏,不然老胡的三箭不是白挨了嗎?”
雷登爾扭頭看著胡泰來,這次胡泰來沒有說話,只是虛弱地沖他點點頭。
在第三回合開始前,一個長腿細腰的女郎舉著牌子繞場一周。
“別沖動了啊——”王小軍小心地囑咐了雷登爾一句。
瓦肯斯基清楚自己的時機已經慢慢成熟了,經過兩局的瘋狂出拳,雷登爾的體力一定已經消耗大半,在第三局里,他像頭野獸一樣撲了過來,雷登爾毫不示弱地展開對攻,但他的拳頭確實已經不像剛才那么勁爆了。
“完了完了完了。”王小軍道,“沒想到老雷是這么個直筒子脾氣,他是怎么當上拳王的?”
陳覓覓托著下巴道:“而且,老胡教他的招數他一招都沒用,我真不明白他這幾天下這么大苦功圖什么。”
王小軍泄氣道:“我看也就是這回合的事兒了。”
場上,雷登爾出拳已經明顯遲鈍,隨著臉上吃了幾下,他更顯出惱羞成怒的樣子,瓦肯斯基面帶冷笑,他不斷地移動、出拳,配合著他充沛的體力,就像一頭窮兇極惡的袋鼠,誰都能看出來他就算第一回合這么打也占上風,相比起來雷登爾就是個任性胡鬧的孩子,在極短的時間里揮霍完了本就不多的精力,這會呈現出了支持不住的景象。
這時,瓦肯斯基利用雷登爾一個空檔右勾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下巴上,雷登爾一路踉蹌著靠在了王小軍前面的圍欄上,隨即慢慢往地上出溜下去,但是根據比賽規則,只要人不倒地比賽就得繼續,瓦肯斯基滿眼放光,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可他剛掄起右拳就馬上下意識地退了回去——王小軍趴在圍欄上張牙舞爪道:“過來啊,老子一掌拍死你!”
瓦肯斯基對王小軍記憶深刻,而且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瘦小的中國人是怎么抓住自己拳頭讓自己不能動彈的,面對這個克星他可不愿意冒險,萬一這小子真會什么邪術給自己來一下子那就因小失大了,反正大勢已定,也不急于這一刻解決,于是抓住裁判指著王小軍大聲申訴,裁判一臉茫然,只得對王小軍做了一個警告的手勢,全場的拳迷也是好幾千臉懵逼,他們也想不通瓦肯斯基明明再補一拳就可以結束比賽,為什么會害怕對方一個助手毫無營養的場邊恐嚇……
雷登爾緩緩坐倒在地上,暈了片刻才要抓著護欄往起站,王小軍道:“老雷,要不咱不打了吧?”
雷登爾忽然呲牙道:“再有一個回合,我保證結束戰斗。”
王小軍無奈道:“是,我們都看出來了,不同的是現在結束你還能走著回賓館,下個回合結束你就得躺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