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湖再次出手沒有絲毫的保留,王小軍全神貫注,在身前放出數條游龍勁,二人手掌似撞非撞,王靜湖終于被游龍勁彈得退了一步,咔嚓一聲踩碎一塊地磚,王小軍也一路踉蹌靠在了墻邊的鏡子上,那鏡子一時竟然不破,而是迸裂出無數的白色裂紋。
父子二人瞬間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王靜湖以純剛掌力正面進攻,竟被兒子毫無取巧地接住,他心中震撼難以描述,在整個武林里,能接住他如此凌厲一掌而依舊泰然自若的人恐怕一個巴掌也數得過來了,當然,他并不知道王小軍所用游龍勁其實和太極拳有異曲同工之妙,游龍道人晚年寂寞,這套游龍勁涵蓋了他畢生對武學的認識,但這項絕學沒傳世就已絕跡江湖,所以不怪王靜湖不識。而且王小軍也絕非泰然自若——這是他學會游龍勁以來第一次被人從正面打得崩潰,要不是身后有面墻替他化解了大部分力道,恐怕他這時已然受傷,說到底游龍勁雖妙,可畢竟還是有局限的,王小軍用它對付凈塵子、周沖和這樣比自己高出一兩個層次的對手還勉強,王靜湖比他們又高出一個級別,這就像三四歲的孩子抱著水球能頂住五六歲大孩子的拳頭,可換了一個成年人奮起一擊,這孩子勢必會連人帶水球被打倒在地,王小軍心里著慌,連連擺手道:“爸,你別激動,我知道咱家功夫有反噬,可未必是一成不變的,再說就算這病六七十才發作,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折騰,你等我收拾了余巴川再說——”
王靜湖搖頭道:“你強練鐵掌,又與別人不同,半年之內勢必會全面爆發,到時再想救你就晚了!”
王小軍還想再說什么,王靜湖又已撲上,王小軍全力施展游龍勁,一邊利用剛掌握的輕功在屋子里來回亂竄,他苦惱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都叫你爸了你還追著不放,武林里哪有這樣的道理?”
王靜湖一愣,知道王小軍又在胡說八道,他為人比較木訥,王小軍卻跳脫無比,父子因為這個也無法正常交流,加上他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王小軍雖然說著笑話,但壓力越來越大,王靜湖決心速戰速決,下手毫不留情,對兒子儼然是寒冬般的殘酷,王小軍所唯一能依賴的只有游龍勁,他一邊利用桌椅板凳來躲避王靜湖,一邊不停放出游龍氣,王靜湖每有掌到,他就隨取隨用,兩個人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往往是王靜湖一接近王小軍就被氣龍阻礙,王小軍則不停就近找東西來消解來自對面的力道,不一時家里的桌子椅子衣架全被他靠得稀碎,但終究制止不了王靜湖越逼越近。
王小軍心下一片冰涼,他自出江湖以來屢克強敵,可處境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是一眼看不到邊的絕望,而且敵人偏偏是自己的父親,他清楚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最多再有30招自己就會像被困在籠子里的老鼠一樣抓住,然以廢掉武功,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的身份轉變——既然已經被困在籠子里,逃跑是沒有出路的,只能讓自己變成比貓更強大的動物,哪怕變成貓也好啊。
王小軍一個箭步竄到床上,活動著手腳目光灼灼道:“爸,你再胡攪蠻纏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王靜湖索性不理他,一掌打在床沿,那張實木床瞬間垮塌下來,王小軍居高臨下大聲道:“看掌!”他飛撲而下,右掌直擊王靜湖頭頂,這一掌大開大闔,離著王靜湖頭頂尚有一尺的距離力道就看似已盡,王靜湖冷笑一聲,微微側身同樣以手掌去接,就在這時王小軍的右掌又暴漲了一寸,兩人雙掌相對,“轟隆”一聲王靜湖像根木樁一樣被夯進當地約有兩三厘米深……
這一掌,乃是至純至正的鐵掌,所唯一不同的是,王小軍這掌借了居高臨下的地利,以及——王東來第三張軟盤里的技巧!
原來,王小軍已經明顯感覺到了,繼續靠游龍勁御敵失手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第三張軟盤上的掌法他還沒練熟,這段時間又畏首畏尾不敢施展,到了危機關頭也只有孤注一擲,根據軟盤上的內容,這套掌法雖然只是較以前略有伸展,但已經氣象大不同,王靜湖詫異地看著陷在地里的雙腳,王小軍也只覺胸口一陣奔騰難受,但他趁著這千鈞一發的工夫已經掠向門邊,王靜湖伸手一拍,一道弧形掌力擋在王小軍身前,似乎要把他攔回去,王小軍硬著頭皮揮掌抗衡,喉頭發甜之后終于還是沖到了門口。
就在這時,陳覓覓的聲音在門外緊張道:“小軍,你在里面嗎?”
“別進來!”王小軍喝了一聲,終究還是沒能成功,耳聽身后王靜湖掌力又欺到,王小軍把心一橫,回身、揮掌,這一次兩掌相對,卻岑寂無聲,王小軍看似要和王靜湖硬碰,實則用纏絲手的纏勁和揉手的捋字訣把對方的攻勢給化解開來,這時胡泰來和唐思思也跑進前院,陳覓覓伸手就要推門,王小軍唯恐他們進來再受牽連,把后背靠在門上,左掌從下而上地去托王靜湖的肋下,接著二人以快打快瞬間就過了十幾招,王靜湖面色嚴峻,掌力越來越沉,王小軍破釜沉舟,用這些天新練的掌法和他穿插應對,屋子里的家具不知是受了他們掌力的催逼還是早已受損這時才爆發出來,只聽咔嚓嘩啦之聲不絕于耳,桌椅、鏡子、壁畫紛紛倒地粉碎,電視機屏幕也冷丁淌了一地……
陳覓覓聽見屋里動靜駭人,使勁推了推門,惶急道:“小軍,你說話呀!”這時王靜湖一掌在門上開了個五指型的大洞,陳覓覓得以看到屋里的情形,越發驚恐道:“你們別打了!”她有心強行撞開房門,又怕傷及王小軍,不禁連著退了數步。
這時王小軍已經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和王靜湖展開對攻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但卻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所謂飲鴆止渴垂死掙扎,他雙臂發軟,似乎王靜湖的下一招就再無力抵擋,可又奇跡般地每一掌都扛了過去,在這驚濤駭浪的攻擊中,他冷丁察覺出一點異常——王靜湖的攻擊雖然仍然很致命且狂暴,但是經歷慣了這一切之后對方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王靜湖的攻勢似乎在漸漸失控!這種失控從他攻擊的角度和精準度都有所體現,王小軍無意中看向父親,接著又大吃一驚,只見王靜湖臉色煞白,嘴角不住微微抖動,顯得比他還痛苦百倍,王小軍小心道:“爸?”
“放棄抵抗!算我求你!”王靜湖吐出這八個字,攻勢更顯凌亂,驀地,他不住倒退,接著整個人都抽搐成一團,然后才坐倒在地上。
“嘩啦——”陳覓覓擊破玻璃身子凌空掠了進來,她沒做絲毫停留,雙掌直奔王靜湖。王小軍急道:“住手!”他右手抓住陳覓覓身后的衣服把她扯了回來,畢竟是父子天性,王小軍撲到王靜湖身邊道:“爸,你怎么了?”
王靜湖眼角嘴角不住抖動,身子蜷縮成一團,饒是如此一直手掌仍向王小軍胸前按來,陳覓覓凌空抓住他的手,隨即驚訝道:“他這是怎么了?”原來她一抓之下就發現王靜湖手上沒有絲毫力量,竟連普通人也大有不如。
王小軍悚然道:“是反噬!”
胡泰來和唐思思也沖了進來,王靜湖哆嗦著去抓王小軍,王小軍任由他抓住,焦急道:“快說,我該怎么做?”但是王靜湖已經說不出話了。
陳覓覓伸手掐住王靜湖的人中,大聲道:“你們抓住他的手腳。”剩下的三個人手忙腳亂地依言行事,王小軍在王靜湖胸口又按又拍,過了足有五六分鐘以后王靜湖才漸漸安靜下來,他眼神慢慢恢復了光亮,推開眾人靠著破爛的床頭坐了起來。
胡泰來一激靈,把王小軍拉在了身后,陳覓覓隨即醒悟,也擋在了王小軍前面。
“你們快看這是什么?”唐思思在破碎的衣架下面發現一個被踩癟的豬八戒面具,顯然它以前就掛在衣架上,然后用衣服蓋著。
胡泰來驚訝道:“一直以來,是你爸要……”
王小軍點點頭:“沒錯,我爸就是‘豬八戒’。”
陳覓覓道:“我本來也如此猜測過,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會對兒子下這種狠手,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王小軍道:“我爸也是為我好——”他撥拉開胡泰來對王靜湖道,“爸,咱倆不打了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仍有些發慌,如果王靜湖再次發難,這些人十有還是擋不住,自己經過剛才的苦戰已經是強弩之末,這一戰可比跟余巴川那場艱辛多了。
王靜湖癱坐在地上擺了擺手,苦笑道:“不打了,咱們鐵掌幫有規矩,門人之間正式比武輸了一年之內不得再尋釁挑戰,我已經輸了。”
王小軍道:“別想誑我,你廢我武功是想保我的命,又不是比武,你肯定想著好了以后找機會陰我呢,你再這么不實誠我……我可就要離家出走了,反正我還在叛逆期。”
王靜湖挺身站起,盯著王小軍道:“憑我現在的情況,已經打不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