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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終章

  (完結篇)

  王小軍把他和孫立的話簡單復述了一遍。

  唐思思納悶道:“為什么是法院的大樓里?”

  王小軍搖搖頭。

  胡泰來道:“可信嗎?”

  王小軍又搖搖頭。

  陳覓覓道:“我更好奇他為什么要把這個告訴你,如果想報仇的話,他告訴警察也一樣啊。”

  王小軍道:“可能他覺得警察抓不住余巴川,也可能覺得余巴川不會被活捉,到時仍然洗脫不了他的罪名,或者他干脆只想讓我和余巴川拼個兩敗俱傷,別忘了,我們和孫立也從來不是朋友。”

  唐思思道:“那你還去嗎?”

  王小軍道:“只要有一分可信我就得去!”

  唐思思道:“我們不能報警嗎?”

  王小軍道:“讓警察和余巴川拼個兩敗俱傷,最后會給武林同仁帶來負面效應,我身為頭兒,也該為武協做點事情了。”看來王宏祿的話對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胡泰來躍躍欲試道:“所以?”

  王小軍一笑道:“伙計們,憑我現在的武功對付余巴川綽綽有余,所以……”

  唐思思道:“你不會嫌我們累贅吧?”

  王小軍道:“你現在咋心直口快的——就是!”唐思思剛想瞪眼,王小軍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去看看,孫立的話八成不可信。”

  胡泰來還想說什么,陳覓覓拽了他一把使了個眼色,隨即道:“好,那我們等你消息。”

  這時天已經擦黑,王小軍不急不忙,吃過了飯像散步一樣走到了本市的法院。與印象里氣象堂皇的國家機關不同的是,法院的院子里不知為什么堆滿了各種鋼筋、水泥,此刻一片寂然,只有腳手架上吊著一個昏黃的燈泡,使得這個讓尋常百姓頗為敬畏的地方顯得有了幾分世俗氣。

  王小軍透過圍欄往里看著,滿臉錯愕。

  這時就聽陳覓覓的聲音道:“沒做功課吧,本市法院按政府規劃即將遷往西邊,這棟建筑馬上要改作它用了。”

  王小軍也不意外,問道:“所以呢?”

  唐思思道:“我們都在納悶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老頭該如何長期盤踞在法院大樓里,現在似乎就說得過去了,因為工地總是需要大量的閑人的。”

  王小軍道:“比如說下夜的老頭!”

  胡泰來笑道:“沒錯。”

  王小軍道:“不讓你們來你們還是來了。”

  陳覓覓道:“你不也早料到我們會跟蹤你嗎?”

  王小軍苦笑道:“就不該對你們說實話。”

  陳覓覓道:“我們又不傻,今天晚上無論你去哪都甩不脫我們。”

  王小軍道:“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陳覓覓手掌在欄桿上一扶,已躍進了院里道:“有時候秘密潛入不如打草驚蛇。”

  這時就聽大樓門廳里有人喝道:“什么人?”

  陳覓覓嫣然道:“看到沒,這里的‘下夜老頭’真是耳聰目明,才剛有人踏入就被人家發現了。”她話音未落,一個滿臉橫肉的老頭已經閃出門廳,他一眼先看見了剛翻進來的王小軍,不禁大吃一驚,高聲沖樓里喊:“師哥快跑!”而這人正是余巴川的弟弟和師弟,余二。

  “我們幫你拖住他,你去找余巴川!”陳覓覓飄然而上,已經截住了想往里沖的余二。

  王小軍幾個箭步跨進樓道,四下一片昏暗,只有走廊盡頭的燈亮著,頭頂有輕微的腳步一點,即刻又恢復了平靜,顯然是輕功高手在掠向上層。王小軍略一猶豫,陳覓覓大聲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快追。”院子里,她和胡泰來瞬間接住余二酣戰,短時間內難分勝負。

  王小軍一咬牙也跟著躥上樓梯,他同樣極其吝惜步伐,腳尖在地上一點高高躍起,隨即抓住上一層樓梯的欄桿靜佇側耳傾聽,余巴川似乎也在暗處探測對手的位置,王小軍唯恐他從另一邊的樓梯返回,伸手捏下一塊木頭運勁擲出,木塊落地出聲,這就造成了似乎兩邊樓梯都有人把守的假象,余巴川聞聲又向頂樓進發。兩個人躲躲閃閃相互試探,余巴川幾次想下來和追兵決戰,好像最終難以下定決心,終于上了頂樓,王小軍聽到鐵質的合頁聲響,然后有鐵板極其隱忍地被扣上的聲音。他追至頂樓,見直通天臺頂門的插銷微顫,他想也不想地飛躍上爬梯,單手就把頂門推開,冷丁就覺掌風颯然襲向他面門,他大驚之下根本來不及細看急忙縮手縮頭,任憑身體直直落下,這才躲過這致命的偷襲。同時出了一身冷汗。

  余巴川冷冷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小雜種。”

  王小軍笑嘻嘻道:“被小雜種追著攆了十幾層樓,你還真有種,有本事你讓我上去,咱倆真刀實槍地干上一架。”

  余巴川冷笑道:“來啊。”

  “那我可上來了啊。”王小軍從消防窗里取出一支滅火器,裹上自己的外衣,砰的扔了上去,那滅火器頂開鐵門,隨即就被一股巨大的掌力打飛,接著嗤嗤地在天臺上亂竄,那是被余巴川一掌打漏了。

  王小軍暗暗心驚,嘴上道:“老王八蛋,你不是讓小爺上去嗎?”

  余巴川竟然毫不受激道:“誰不讓你上來了,就怕你沒這個本事。”

  王小軍道:“你不急我更不急,我這就給警察打個電話,說他們要的通緝犯被我困在樓頂上了。”

  余巴川淡然道:“武協主席解決江湖恩怨要靠報警那也隨便你,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就憑你小女友那兩下,很快就會被我師弟抓住,你現在求饒,我說不定留她個全尸。”

  王小軍高聲道:“你其實心里一樣沒底,這種互相嚇唬的話還是不要說了,我就一點不明白,以前你不是總想收拾我嗎?什么時候見了我怕成這樣了?”

  余巴川臉色一寒,剛才他和王小軍在樓道里來回刺探虛實,別的不說,就覺對方輕功極高,而且心思沉穩,以為是來了武當七子這種級別的高手,所以才決定利用地利優勢先處于不敗之地再說,待見是王小軍他心里格外驚訝,也覺備受屈辱,但這會要說放棄優勢把王小軍就這么放上來和他對戰又心有不甘,說到底確實是被嚇了一跳。他在武協大會上被王小軍扇了兩個嘴巴,事后推測出那是因為王東來受內力反噬給了王小軍之故,后來又親眼看見王小軍也走火入魔,今天對方的表現令他摸不清底細,所以干脆不再說話。

  王小軍又道:“誒不對,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咱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你又回回被我打,怎么還孜孜不倦地和我作對啊?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得了那個叫什么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病,就是越被虐越開心,就喜歡享受這種挨打的感覺,我們這代人管這叫‘受’,其實就是賤!”

  余巴川怒道:“你放屁!”

  王小軍一邊加油添醋地胡說八道一邊潛運內力把爬梯拽離墻面,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頂門,然后猛地把爬梯戳了出去,余巴川這會正是怒火中燒的時候,見有個影子鉆了出來,也沒細看厲喝一聲便出掌拍去,王小軍估摸出他的位置,也是瞬間出掌拍在墻上,就聽上面悶哼了一聲,王小軍擰身躍上天臺,就見余巴川摸著胸口,那是被他的隔山打牛氣所傷。此刻余巴川眼見王小軍身在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眼神里終于有了恐懼之色,他大喊一聲雙掌一起拍出,王小軍恍若天神一般伸手按在他胸口上,掌力一吐把他打得橫飛出去,余巴川還想鯉魚打挺翻身,可剛翻到一半就又被王小軍抓在手里,王小軍怒視著他道:“你也算一代宗主,為什么盡干卑鄙小人的勾當?”

  余巴川萬念俱灰,仍然冷笑道:“寧為雞首不為牛后,憑什么你爺爺把持武協那么多年不讓我風光風光?”

  王小軍道:“你也配!我爺爺看著霸道,可他做事正大光明,這個位子怎么可能讓你這種人爬上來?”

  不等余巴川說話,就聽身后有人溫和道:“說到底,這不過是人們的罷了。”

  王小軍愕然回頭,見綿月一如既往不溫不火地站在那里,王小軍吃驚道:“綿月大師?”

  綿月笑瞇瞇道:“二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余掌門的是當回武林中的群龍之首,王老幫主的是維持他認為的公正。”

  王小軍一笑道:“那你知道我的是什么嗎?”

  綿月莞爾道:“那太簡單了,你的就是不讓余掌門的達成。”

  王小軍也笑了,他隨手把余巴川扔在一邊,余巴川竟然就此木然倒地,他心中萬馬奔騰——王小軍用的居然是點的功夫!

  綿月淡淡地瞟了余巴川一眼,隨口道:“小軍,恭喜你功夫又有大長進了。”

  王小軍在他面前也不作假:“手生的很,剛才摸了半天才勉強找準位,實戰中半點屁用也沒有。”

  綿月微怔,竟似看王小軍看得有些呆了,那神情既像是在看和自己關系不睦的兒子,又像是在端詳愛過,但始終不能在一起的前女友。

  王小軍被他盯得發毛道:“喂!?”

  綿月忽然慨然道:“小軍啊,你為什么不肯過來幫我?”

  王小軍嘿然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像高僧的高僧,甚至比你師兄都像,你那么睿智,為什么不問問你自己?”很奇怪,王小軍知道自己此刻險到了極點,但偏偏燃不起半點戰意。

  綿月目光平靜道:“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我也確實為了達到目的干了不少違心的事。但我這顆為了武林爭個公道的心從來都沒變過,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在主觀上,我沒有傷害人的想法,在利益上,我沒為自己創造過一毛錢的便利。”

  王小軍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信,但是你想多了,我不跟你攪和,只是因為我們大家理念不同而已。”

  綿月踏前一步道:“我的理念怎么了?死氣沉沉的武林難道不該做改變嗎?我們費盡艱辛變成今天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受到追捧和關注嗎?如果你嫌我手段狠毒,那我問你,做什么事是不需要犧牲的?”

  王小軍擺手道:“別激動,我知道你可能沒想過害人,但這一點才是最可怕的。”

  綿月詫異道:“你說什么?”

  王小軍道:“德高望重的綿月大師,哪怕見了最討厭的人也從來不會在心里想‘我把你打死’這種事情,這個我信,至于為什么不會想,那是因為在你心里把自己看得更高一等,在你眼里,別人都是傻逼、兔崽子、不知好歹的笨蛋,可你不計較這一切,還悲憫地為他們奔走相告,這才是讓人最不寒而栗的。”

  綿月道:“王小軍!你這么說我不公平!”

  王小軍道:“那是因為你自己也沒意識到。你的確沒有親手傷害過別人,但因為你,有多少人失去了信念和對別人的信任?”

  綿月道:“你還是嫌我不擇手段!”

  王小軍搖搖頭,道:“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王小軍道:“如果你控制的武林真的成了社會上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誰能保證這支力量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義的?”

  綿月愣了。

  王小軍道:“你不能,就像人們不能保證每種抗生素都朝有益于健康的方向發展,不能保證每一種轉基因都改善物種一樣。”

  綿月喝道:“難道就因此消極地看著武林自生自滅嗎?”

  王小軍道:“武林不會自生自滅,我再回答你一個問題吧——你問過我學武是為了什么,我今天告訴你:學武是因為愛。鐵掌幫不在了,但我學會了擔當責任和做對的事,鐵掌幫曾是一個偉大的門派,無數人為了它付出了畢生的努力,這就夠了。”

  綿月忽然笑了,他道:“王小軍你長大了,成熟了。”

  王小軍面無表情道:“是你太幼稚了。我偶爾看報紙,打坐的時候思考很多問題,建議你也這么做。”

  綿月意興闌珊地擺手道:“看來我們真的是理念不同。”他指了指地上的余巴川道,“這個人我要帶走,還有余二。”

  王小軍道:“他們都是警方通緝的要犯,你本來也是,暫時沒有證據而已。”王小軍說到這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地下車庫的時候,千面人建議各人以“一先生”“二先生”諸如此類作為代號,“孫立”馬上和余巴川說了一句“這倒像我們”,很顯然,他想說的是“這倒像我們青城四秀”,他要不是余二改扮的才怪了。

  綿月一笑道:“所以我要把他們送走,然后輕車上路,從頭開始。”

  “送到哪去?”

  “當然是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今天不是你忽然出現,我們這時候本該走了。”

  王小軍一言不發地擋在了余巴川前面。

  綿月意外道:“你想跟我動手?”

  王小軍笑嘻嘻道:“我又想明白一件事——在武協主席所在地,又是法院的大樓,余家兄弟這么久都沒被發現你也借了我不少光。”

  綿月神情漸冷道:“所以我沒有一上來就取了你的性命。”

  “你剛才還說從不出手傷人的。”

  綿月森然道:“除非迫不得已!你讓不讓開?”

  王小軍道:“不知道別人跟你說過沒有,我鐵掌不能練了以后,學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武功。”

  陳覓覓忽然從天臺冒出來道:“王小軍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合著我們武當派的武功只能當得起‘亂七八糟’這幾個字唄?”

  胡泰來依次蹦出來道:“我們黑虎拳不也沒跑了嗎?”

  王小軍懊惱道:“你們怎么上來了?余二呢?”

  唐思思應聲道:“不堪一擊,他現在已經不是泰來的對手了。”

  王小軍用那種快哭了的語氣道:“你們能來真好,瞬間就多給人家預備了三個人質。”

  綿月道:“你好像把自己摘出去了,聽你的意思是想用‘亂七八糟’的武功跟我切磋一下?”

  王小軍咬牙道:“正是!”他使勁揮手示意陳覓覓他們快走,就在這時,無數警車從四面包抄而來,眾人身在天臺,看得一清二楚。

  綿月動容道:“你真的報警了?”

  王小軍道:“來這之前我就預感會遇到你,我是打不過你,但無論如何這次絕不能再讓余家兄弟跑了,再說我答應過民武部,有事一定會通知他們的。”他苦笑一聲道,“就是實在說不好他們是來得太早還是太晚。”

  綿月沉聲道:“你的算盤打得很好,但是你有一點失誤——如果你還能使用鐵掌,或許能拖到警察沖上來,但你現在顯然回天乏術,擊中余巴川那一掌如果是鐵掌,他是不可能起得來的。”綿月嘆了口氣道,“鐵掌幫真的很可惜,鐵掌是我見過的最具威力的掌法,我本來可以教你如何緩解反噬的。”

  王小軍淡淡道:“壞人死于話多。”

  唐思思無語道:“那你別提醒他呀,讓他繼續嗶嗶嗶呀!”在她的話音中,綿月和王小軍終于一起發動了攻擊!

  王小軍單掌在前,右掌自下而上擊向綿月小腹。這正是鐵掌三十式中的招式!

  “不要——”陳覓覓凄厲地喊了出來!

  下一刻,不等手掌觸及綿月,王小軍的瞳孔驟然緊縮,眼白多而瞳仁小,那正是反噬以后神智大亂的表現!

  綿月先是愕然接著冷笑,他掌力狂嘯,先引開對方頭前那一掌,接著以大力金剛掌猛擊在王小軍腹部,王小軍噴出一口鮮血,右掌猛探,“啪”的一聲打在綿月左肋,綿月痛入骨髓,他的神情跟著惶惑起來,他不明白一個走火入魔的晚輩憑什么竟然還有如此快的應變力。接著他就看到王小軍的瞳孔在復原,再接著,對方忽然露出了那種小狐貍的笑……

  這只是一剎那的事情。

  當大家都以為戰斗會瞬間結束的時候,戰斗才剛剛開始!

  王小軍正在出招!鐵掌第一式第二式!第四式之后緊隨第七式!然后重復第一式,自由發揮!王小軍打嗨了,就像一個孩子找到了失蹤已久的木刀在抓緊一切時間玩耍,似乎要彌補回流失的這段時光。

  綿月招架,還擊,節奏絲毫不亂,但他的腳步亂了!不是因為招式不精,而是因為勢!

  得天地之氣而奪之,是為勢!這是一種不拘隅于天時地利人和的第四因素,三千越甲可吞吳,仗的就是這種勢!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除了偶爾看報和思考人生以外,最多的時間就是在想一個問題:怎么才能徹底消滅反噬,答案就是需要有人在我混沌之初一掌把我打醒,而當世之上,只有大師你能做到,所以——謝謝你!”

  綿月咬緊了牙。

  陳覓覓驚訝得張大了眼睛:“小軍,你沒瘋啊?”

  王小軍哈哈一笑道:“快了,我快樂瘋了。”

  綿月步步后退,身后一米的地方已到了天臺邊緣。他雙掌爆發出一陣狂芒,然而卻被王小軍用一陣似乎頗為暗淡而內斂的氣勢完全給克制住了,綿月在似真似幻中聽到了有人在吟誦佛經,王小軍身后光芒忽漲,似有佛影閃現。

  “還忘了告訴你,大力金剛掌也是我學過的‘亂七八糟’的武功之一。”

  綿月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師兄把大力金剛掌的秘訣傳給了外人,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綿月心里一空,跟著一痛,似乎連動作也慢了不少,胸膛就此中了王小軍一掌,血肉、經脈、內力在這一掌之下全部界線模糊,綿月口吐鮮血,身子直挺挺地掉下樓頂。

  王小軍茫然相顧,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師!”

  綿月身子掛在半空,抬頭看了王小軍一眼,虛弱道:“放手吧。”

  警察們加快步伐一起沖上,王宏祿高聲喊道:“王小軍,堅持住!”

  綿月眼神漸漸黯淡下去,輕吐一口氣道:“我現在終于明白我的是什么了……我只是一個……想被后世銘記的凡人,咳咳,凡人之苦……莫過于此。”

  王小軍無語道:“啥意思啊喂,你死了我去哪再找對手啊?”他奮起一口氣就想把綿月拉上來,不料綿月也用盡最后的力氣在他手上一推,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可我有你這樣的對手……很過癮……放手吧,我不想落到警察手里。”

  王小軍一凜,才發現自己也對綿月有種奇怪的感情。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幾次升級可以說都和綿月有關,有時候是武功,有時候是思想,有時候是間接的逼迫,有時候是直接的影響,他也是這時候才發現,他稱綿月為“大師”,大部分時候是心悅誠服的。

  就在王小軍一恍惚的時候,綿月的身子猛然間下沉,當王小軍想再抓牢他時已經晚了,綿月的身體脫離了他的控制直落而下,王小軍忍不住探頭張望,卻見他在下面一層樓的窗口附近神秘消失,陽臺上杏黃色的僧袍一閃再無蹤影,也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

  陳覓覓扯住王小軍后背的衣服把他拽到自己懷里,大叫道:“小軍,你沒事吧?”

  王小軍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沖嚇呆了的胡泰來和唐思思做個鬼臉道:“沒事了,以后都不會有事了。”

  王東來的屋子里,老頭驚訝道:“什么,你說鐵掌還有第八重境?”

  王小軍點點頭:“這本來都是我的猜想,但在和綿月一戰中已經驗證了——在第七重境的時候,招式和內力已經分道揚鑣不能相互為用了,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們猜想的那樣,身體在一開始就嚴重透支,后來每進階一重,身體就受一重傷害,在沒有基礎的地面上建造高樓是一定會坍塌的,所以我們要在建房子之前先打地基。”

  王東來疑惑道:“地基?”

  王小軍道:“簡單來說,第八重境才是我們該練的第一重境,綿月那一掌把我打醒后,我才真正把招式和內力重新支配起來,這些天我已經試驗過了,達到第八重境后,只要把鐵掌三十式配合一些基礎的吐納之法練習,就會逐漸生出內力,以后不管是新入門的弟子也好還是幫中高手也好,只要照著這套方法循序漸進地來,直到能輕松打完二十七萬掌,然后該怎么練再怎么練,反噬的毛病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王東來瞠目結舌道:“你說的方法簡單嗎?”

  王小軍微笑道:“弱智都能學會。”

  王東來的表情又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那我們以前為什么連弱智能學會的辦法都沒想到?”

  王小軍微微搖頭,忽而道:“爺爺,大道至簡,周而復始,現在看看,這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循環而已,或許鐵掌幫的創始人一開始就發明過這套功法只是后來失傳了,也許是天意,到了我這一代才終于破解,總之,我會盡快讓我爸還有大師兄練起來,當然,青青也得從頭開始。”

  王東來老淚縱橫道:“小軍,你救了鐵掌幫!”孫子說得輕描淡寫,可王東來已經親身嘗試過其中的兇險。王小軍前段時間一直在發呆,其實他是在把內功的等級修煉到了最高,而最鬧心的是他雖然有了想法卻無法驗證,想來那段時間才是最難熬的。可以說,第八重境是王小軍用命換來的。

  于是,其后的一段日子里經常可以看到王小軍領著一幫老小在練功。

  門口,鐵掌幫的牌子不知什么時候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掛了回去。

  這天練功剛畢,段青青突發奇想道:“師父,咱們鐵掌幫是不是該推舉新幫主了?”

  王東來道:“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你們按照幫規自己解決吧。”按照幫規,王靜湖和王石璞都已輸給過王小軍,而現在次序最高的則是段青青。

  段青青看著王小軍躍躍欲試,不料王小軍蹲在臺階上道:“武協主席就夠我忙的了,幫主就你先當著吧,我認輸。”

  眾人均感意外,王東來更是皺起了眉頭,要在平時有人把掌門當兒戲老頭早該爆了,可是在經歷過門派存亡之后也看淡了很多,只是沖王靜湖攤了攤手。

  段青青愣了片刻之后忽道:“算了,別人讓來的掌門當著也沒啥意思,再說我曾敗在你的‘蓮花掌’上,這掌門還是便宜了你吧。”

  王小軍嘿嘿笑道:“終于從第四順位繼承人修成正果了,鬼知道我經歷了什么。”

  段青青嘻嘻一笑道:“我雖然當不成幫主,不過到底是鐵掌幫里最漂亮的。”說到這她忽道,“武林四大美人我已見過了三個,也不知還有一位長什么樣?”

  王靜湖道:“你不是天天都見嗎?”

  段青青愕然道:“我不是說覓覓。”

  王靜湖剛想說什么,方芷凝忽然紅著臉道:“不許說!”

  眾人一起扭臉,異口同聲道:“難道是你?”

  王靜湖得意洋洋道:“沒錯,小軍的母親是當年公認的武林四大美人之一,只不過她行事低調,后來淡出江湖,誰也不知道她嫁給了我。”說到這他愈發得意道,“武林四大美人,我們父子就娶了倆。”

  唐思思小聲嘀咕道:“要是你兒子愿意還能把那倆也娶了。”被胡泰來瞪了一眼。

  這時沙麗忽然走了進來,唐思思捂嘴道:“我的話啥時候變得這么靈了?”

  沙麗來到王小軍面前,淡淡道:“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只想知道綿月大師現在到底在哪?”

  王小軍搖搖頭道:“你已經問過我很多遍了,我還是只能說,我不知道。”王小軍的腦子定格在天臺,他又想起那僧袍的一角,誰也不知道救走綿月的是圓通、匯通,又或者是妙云禪師。他對沙麗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你想見他的時候他不會出現,多暫你剛把他忘了他就會冒出來的。”

  沙麗呆了呆,點頭道:“給大家添麻煩了。”說著扭頭又走了出去。

  王小軍忍不住道:“你對民協還不死心嗎?”

  沙麗回頭道:“綿月大師可能做了不少錯事,但他的理念是對的,我不能強求別人,但會身體力行。”這句話說完,她再也沒有停留。

  陳覓覓道:“綿月居然有個小迷妹。”

  王小軍道:“不,是腦殘粉。”

  眼看就要過年了,唐思思和胡泰來在為了今年先回誰家犯愁,如果去四川過年,祁青樹一定不會開心,可是唐德也是個老古董,唐思思沒名沒份地跟胡泰來去黑虎門他必然也不樂意。

  而王小軍和陳覓覓也面對著同樣的問題,最終還是陳覓覓替他出了主意——年三十就在鐵掌幫過,大年初二再回湖北探望父母和師兄。胡泰來和唐思思索性也任性一把,決定就留在鐵掌幫過年。

  這天終于到了大年三十,鐵掌幫里里外外熱鬧非凡,張庭雷攜弟子來給王東來拜年,順道祝賀王小軍新任掌門,張王李三個老頭正在陪一位所謂的貴賓喝酒,這位老人家年紀說老也不太老,戴小圓墨鏡,叼著玉石煙嘴,這會多喝了幾杯正在侃侃而談。他四下掃了一眼,故作神秘道:“你們知道嗎,關于鐵掌幫,我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除了張王李等人,四下的賓客一起圍攏道:“什么秘密?”

  劉老六擺手道:“不能說,不能說。”

  張大爺嘿嘿一笑道:“罷了,六爺作為武林里的百科全書我是服氣的,不過誰喝多了也吹牛,大家就不要當真了。”

  劉老六瞪圓了眼睛道:“你別將我!我還真就說了。”他霍然站起,揮舞著胳膊道,“當年王東來怕孫子打光棍,闖蕩江湖的時候到處給王小軍訂親,不信大家問他,光我知道的,王小軍還沒過門的媳婦就有五個!”

  王東來本來穩坐如山在和眾人談笑,一聽話頭不對哧溜一下鉆進了里屋。眾人相顧愕然,接著哄堂大笑。正巧陳覓覓掀簾子進門,一聽這話咬牙切齒地沖了出去。片刻之后大家就聽當今的武協主席、鐵掌幫幫主在院里暴跳道:

  “劉老六你害死老子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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