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撐住,撐住!”
“不能退,千萬不能退,死也要頂住韃子!”
“為了你們的老婆孩子,為了你們的爹娘,和韃子拼了,和韃子拼了啊!”
“韃子沒有多少人,弟兄們頂住啊,天一亮,千戶大人的援軍就會趕來救我們了!”
宋襄公雖然在土匪窩中混了這么多年,可說起來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秀才,因此雖然手上拿著一把刀,可從始至終也沒有沖到前面和清兵廝殺。不過他也沒有害怕,更沒有逃跑,而是站在一塊所有人都能看得見的高臺上,不住揮刀對著下面正在拼死抵抗的太平軍大聲叫喊,為他們鼓勁打氣,為他們帶去希望。
清軍也發現了高臺上的宋襄公,有旗兵對著高臺放銃,不過離得遠,那銃子并沒有打著宋襄公,后者也在短暫的趴伏后繼續站起指揮作戰。目睹此狀,后營上下均是精神一振。
不得不說,宋襄公的存在此時就如定海神針,雖然他并沒有親自上陣和清兵廝殺,但他的存在卻是所有人都看得見,他的聲音也是所有人都聽得見,這對于已隱入極度驚慌而又不甘就此伏戮的后營老小而言就是最大的一味鎮定藥。古往今來,領軍之將的勇氣就是一軍之魂,就是一軍之膽。
將在,兵在!
“弟兄們,和韃子拼了,和韃子拼了!”
“殺韃子啊!”
三百多名從各處匯集而來的太平營男丁拼命的抵擋眼前清軍的進攻,一個又一個勇敢的倒在血泊之中,可一個又一個的前赴后繼的涌了上來。他們的勇敢、他們的犧牲,成功擋住了清軍突進的腳步。也為其余各處的太營軍爭取了喘息之機,更為那些逃離后山的老弱婦孺爭取了一線生機。
山前,清軍已經向著山上發起進攻。趙四海在率部死守之際,仍然分出了一支百人的隊伍向后山增援。帶隊的總旗是大樵山土匪出身的趙虎。此刻他身上也多處受傷,但仍咬牙向著后山急速增援。
兩百多名婦人躲在碑林之中,或是爬到高高的碑上,或是躲在暗處,拿著一塊塊石頭朝那些清兵砸去。婦人們的力量并不是很大,石塊砸出去后不會給清兵造成致命傷,但如暗箭一般砸過來的飛石仍是給清軍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亂戰中,旗兵的火銃發揮不出優勢。只能和營兵一樣使用長刀砍殺。除了先前被太平軍用震天雷炸死炸傷了三十多人,混亂中又有十多名清兵被拼死抵抗的太平軍擊傷。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隨著清兵逐漸集中,太平軍的人數優勢漸漸被抵消,畢竟他們手中的武器比不過清軍,他們的作戰技巧更是不如這幫成年累月都在殺人的畜生。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圍繞在宋襄公周圍的太平軍人數已然不到百人,但包括宋襄公在內,他們仍然沒有后退,而是死死的釘在那里。男人們這會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他們只求自己的奮戰能夠多拖住這些畜生一會,能夠堅持到天明。
很多人臨死前都在想同樣一個問題:千戶大人的援軍到底何時能趕過來,他們的老婆孩子還能不能撐到援軍到來的那刻。
“干你老子的。想要小爺的命,下輩子吧!”
廝殺的人群中,一個手中緊握著一把柴刀的少年人在人群中顯得格外耀眼,這少年人便是因失手傷了主人家兒子而被送到大牢等死的潘猛子,當日其被從德慶大牢交換出來后,因為年紀小,身子太過瘦弱,周士相便沒有讓其呆在陳默手下的死士隊伍中,而是送到了后營交給宋襄公安置。
在太平軍的后營中。潘猛子第一次將肚子吃得飽圓飽圓,也因此愿意死心塌地跟著太平軍走。后營南下的路上。潘猛子報名參加了保安隊員,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想出人頭地。而是想報恩。報答太平軍給他的飽飯之恩。
原來發給潘猛子的那桿木槍早在幾天前的突圍戰斗中折毀,這把柴刀是他在玉臺寺的柴房中找到的,為了讓這把已經生了銹的柴刀變得鋒利些,潘猛子足足在石頭上磨了半天,直到刀身發出精光為止。此時,這把柴刀上滿是血跡,木柄更是因為幾次用力過猛而變得松動,刀身似隨時都會突然飛離木柄。
潘猛子從來沒有殺過來,幾天前的突圍戰斗中他見過死人,可卻沒有殺人,木槍的折斷還是因為倒地摔在地上導致。今夜,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戰斗,也是第一次殺人。
殺人的感覺是什么,潘猛子早已忘卻,他只知道自己的的確確用柴刀劈中了一個清兵的下巴,也清清楚楚聽到了那名清兵的慘叫聲,可是現在任他怎么感受,他也無法說出殺人到底是種什么滋味。形勢也容不得他靜下心來去體會殺人的滋味,更不會讓他有時間去回憶。四下到處都是蜂涌而來的的清兵,他得不斷將柴刀揮起再劈下,雖然這個動作并沒有讓他再次殺死第二個清兵,卻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
揮刀、劈下、揮刀、劈下....
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動作讓潘猛子的手臂變得酸麻,也讓他的心神變得麻木,直到又一次揮刀臂下時感到手臂猛的一沉,虎口也被震得生疼時,他的眼睛之中有了光茫。
我殺了兩個韃子,我殺了兩個韃子!
潘猛子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喉嚨里發出不知名的狂呼聲音。他的臉上、身上無一不被鮮血濺到,渾身上下如同從血水中爬起一樣。而在他的前方,一個身材魁梧的清兵正抱著腦袋在那哀號慘叫,火光的照映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清兵的腦袋已然被開了瓢,鮮血和著乳白的腦漿流了他一臉。
戰斗還在繼續,廝殺也還在繼續,一個清兵的死亡并不會影響其余清兵進攻的步伐。山下面的號角聲越來越近,山下傳來的喊殺聲也越來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