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木耗盡!
石頭耗盡!
清軍距離防線不到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沒有遠程攻擊武器可以阻擋清軍的后營將士,終是在清軍不顧傷亡的猛攻下迎來了正面廝殺。
極度缺乏武器的后果在這個時候突現出來,面對武裝到牙齒的清兵,僅有少量鐵制兵器的后營將士根本無法壓制清軍的瘋狂進攻。
最先越過障礙沖上后營防線的是數十名披著雙層棉甲的漢軍旗兵,他們并沒有攜帶火銃,而是人手一柄長刀,和正在后山屠殺的營婦孺的那些清軍一樣,沖上山后,他們見人就殺,幾乎就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當面防線上的數十名保安隊員和庫軍就死傷殆盡。
不過因為山道上布滿死傷的清軍,加上后營在前幾天用大量山石堵塞了道路,使得清軍無法一窩蜂的攻上來,只能一批批的通過障礙物翻上來,因此雖然打頭的漢軍旗兵沖破了防線,但后面的清軍并不能馬上跟過來,這讓已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趙四海稍稍定了一下,旋即帶著作為預備隊使用的30名戰兵和30名保安隊員向那些旗兵沖了過去,并緊急調集其他方向的兵力增援過來,試圖將這些沖上山的清軍打退下去。
可惜,上來的旗兵太過悍勇,人數雖少,但個個驍勇善戰,手中兵器又太過鋒利,近身廝殺時,裝備極差的后營將士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趙四海帶人沖了幾次,傷亡了上百人也未能將這些旗兵趕下去,而下面的清軍也趁著這當功夫陸續又上來了一批。這一批上來的清軍中夾有不少弓手,一上來就對著太平軍開弓射箭起來。
趙四海手下的一名小旗剛剛用長矛剌死一名清兵后,不等他轉身,就聽“咻”的一聲。身子立刻一頓,定睛看去,一支利箭正中他的胸口。大半截箭桿子都鉆進了胸膛。溫熱的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箭桿往外流去。
距離如此之近,已然不需要任何瞄準。那些清軍箭手瘋狂的將利箭射向沒有任何防護的太平營將士。人命一條又一條的被收割,趙四海已經無法再組織人手反撲那些清軍,也根本無法有效指揮其余的士兵,只能帶著身邊的戰兵苦苦支撐。
隨著攻上來的清軍增多,后營的防線搖搖欲墜,除了先前漢軍旗突破的那個口子,其余幾處也被相繼突破。每一處被突破的口子上都伏滿了后營士兵的尸體,很多人連拉一個清兵墊背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活活射死在那。
更多的是遺憾,死前的遺憾,他們已經盡力了,他們不是孬種,他們沒有跑,他們拼命了,可為什么手中的木槍剌不死那些清狗,剌不死那些韃子呢!
等到耳畔傳來清軍的火銃聲時,趙四海知道這第一道防線肯定是守不住了,為了保存剩余的人手。他下令庫軍和那些征發的男丁往第二道防線撤退,而余下的戰兵和保安隊員則跟著他邊打邊撤。
第二道防線依圭峰閣一帶而建,距離第一道防線有兩里多路。兩者間的唯一通道依舊是那條從山下盤旋而上的山道,只不過這段山道上卻無法設伏,也無法部署守軍,因為它的一側是懸崖,一側是陡硝的山林。
撤退時,趙四海身邊的幾個戰兵一直扛著一個箱子在跑,不止一次扛箱子的士兵大聲對趙四海說什么,可趙四海都沒有答應他們。
趙四海無法答應手下的請求,雖然他知道箱子里的震天雷可以給清軍帶來殺傷。也足以震駭清軍,但他更知道。當初新興分兵時,千戶周士相只給了他二十顆震天雷。而箱子里現在只有十四顆,余下的六顆剛剛在后山炸響了。
不到山窮水盡,趙四海絕不會拿出這僅剩的十四顆震天雷,甚至,他已經想好,若是真的等不來周士相的援軍,他不會把命白白葬送在這里,這十四顆震天雷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玉臺寺這么大,深夜之中,未必就沒有活下去的辦法。
前山,第一道防線失守;后山,形勢也萬分危急。
宋襄公的嘶吼無法挽回敗局,保安隊員們的勇敢也無法擊敗清軍。
“頂不住了,快,快去保護宋大人撤到大雄殿,快去!”
宋襄公的親兵、保安隊長周大見己方人手已經無法擋住清兵,情急之下一把拉過身邊的一個保安隊員,讓他趕緊去帶宋襄公往大雄殿撤。
“快去,這里我頂著,絕不能讓他們捉了宋大人!”
焦急萬分的急吼一句后,周大悶吼一聲提刀向著沖進來的清軍殺了過去。
周大做到了自己的本份——盡最大能力保護總務大人的安危,在身中數刀之后,他頹然倒地,倒下后頭仍朝后疾呼:“大人快走,大人快走!”
宋襄公是含淚被人架著往前山跑的,數次他都回頭試圖再看一眼周大,可結果卻是除了追殺過來的清兵,他什么也看不到。
通往前山的路上擠滿了逃跑的婦孺,她們被身后如狼似虎的清兵嚇得哇哇大叫,一些人甚至已被嚇得腿腳發軟,無力的癱坐在地,如此更使這條唯一的逃生之路變得艱難難行。
“讓女人孩子過,讓女人孩子過!”
前方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大聲叫喊,隨后就看到有幾個滿頭白發的老者吃力的從人群中擠出,他們彼此沒有話語交流,卻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讓女人孩子,讓他們的親人先走。
越多越多的老人從人群中出來,他們掙扎親人的苦苦哀求,毫無遲疑的掉頭向后。
逃生的人群哭聲一片,所有人都知道這些老人是想干什么,他們這是在把生的希望留給他們!
“爺爺,爺爺,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啊!”
“爹,你快回來,快回來啊!”
“姑婆,你不能去啊!”
一聲聲親人的呼喚牽動著每一個老人的心,他們的雙眼滿是淚水,但卻沒有一個停下來重新回去,而是咬著牙,帶著滔天怒意向著那些追殺過來的清兵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