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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攻守(十)

  “韃子又上來了,韃子又上來了!”

  城樓上響起剌耳的銅鑼聲,伴隨著銅鑼聲的是士兵的尖叫聲。⊙,

  什么?

  正欲下城的周士相和宋襄公突兀的停下腳步向城外看去,視線中,數千清軍在戰鼓聲中向著新會城潮水般涌來。

  “這...”

  宋襄公喃喃自語,臉色變得極是難看,方才他很自信的和諸將說清軍不會再攻,可話音才過清軍卻又撲了上來,且聲勢和兵力比方才還要大上數倍,令得宋老夫子既羞又惱,同時還有隱隱擔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既來了,就拼好了。”周士相一拍臉色難看的宋襄公,沖一眾發愣的軍官喝令道:“準備迎戰!”

  “他娘個逼!”

  葛義一口混著血水的濃痰吐在粘血的墻磚上,握著還沒來得及擦拭的長刀躍步上了城。邊上人看得清楚,葛義握刀的手上只剩四根手指,那斷了的指骨滿是稠稠的鮮血,一小片如指甲般大小的碎骨被一根血筋吊著隨著身體主人的走動而晃動。

  “狗韃子又上來了,弟兄們都給老子精神些,多砍些韃子的腦袋,叫這幫狗娘養的知道咱們太平軍不是好欺負的!”

  一臉血跡的葛正滿臉橫肉顫動,站在那里如個殺神一般叫人望而生畏,他那雙本就如牛眼般的雙瞳睜得更大,瞳中射出的全是兇光。

  還活著的總旗、小旗紛紛叫罵著召集手下的弟兄準備和清軍再次血戰,操炮的漢軍旗俘虜們也再次手忙腳亂的清理炮膛起來。

  戰前,周士相從近衛營抽調了2隊火銃兵支援震虜營,領兵的是試百戶張二江,這2隊火銃兵傷亡不大,基本上滿員,但是火銃兵才組建未有多久,基本上戰前都沒有經過幾次射擊訓練。因此先前綠營攻城時,火銃兵的表現很差,甚至都不能壓制綠營的箭手。經過這一輪實戰下來,銃手們雖然還沒有掌握火銃的射擊要領,裝填藥子的速度也是很慢,但至少不再似剛才一樣胡亂射擊,也不會因為手忙腳亂裝多了藥子炸膛,因此周士相命令張二江率部全部上了東城墻,作為震虜營的最大一支補充。

  太平軍畢竟只有2500多人,而城外的清軍恐怕有上萬之眾。敵我兵力懸殊達幾倍,故非到最后關頭,周士相不敢輕易將其余三門守軍抽空,免得清軍在主攻東門的同時分兵攻打其余三門。新會四門,失一門則全城失,四門對太平軍都是生死關系,絕不能失。不敢抽光其余三門守軍,東門守軍的補充力量就只能是隨機待動的近衛營,后營組建的保安團員。甚至是那些俘虜和青壯了。

  眼下,守衛東門的震虜營減員不大,全營近500官兵還能堪守,又有張二江這200火銃兵。隨時調上來的保安隊員和俘虜,整個東門的守軍力量已達千人,可以說是周士相手中能夠拿出來的所有本錢了。只要戰事和先前一樣一方攻,一方守。這種明顯有利于守方的戰事,周士相是絕不擔心新會城會被清軍攻占的。

  “弟兄們,韃子又上來了。這回人比先前來得多,弟兄們瞧著害怕了?!別怕!這韃子也是人生爹娘養的,沒多生一個頭,多長一條腿,一刀砍去也不見多條命出來!只要咱們自個不慌,這韃子就是來得再多也攻不下這新會城!”

  “韃子要來送死,弟兄們就成全他們!這新會城是咱們的,誰也別想從咱們手中搶去!”

  周士相一邊大聲的為士兵打氣,一邊帶人在城頭巡視,檢查因為綠營攻城造成的缺口,同時命令青壯們將城下所有的守城器械都送上城來,另外讓宋襄公抽調一部分保安團員到東門待命,同時傳令其余三門做好戰斗準備,一旦東門戰事吃緊要及時抽調人手前來增援。

  遠處,清軍的號角聲越來越急促,數千清軍黑壓壓的朝城墻壓了上來。

  “放炮!放炮!放炮!”

  城頭上大小火炮齊射,黑煙籠罩上空的同時也讓遠處的清軍陣列中滿是煙霧。

  炮擊中,大大小小的鐵球不斷的跳躍收割著人命,首當其沖的仍是那些倒霉的綠營兵,這些個和漢軍旗一樣忘了祖宗的渾蛋們被成片成片的砸倒。

  斷裂的殘肢、噴濺的鮮血白漿、粘稠惡心的臟器、凄慘的尖叫讓戰場變成如同地獄。

  一幕幕相同的慘景不斷的發生,沒有間隙,沒有暫停,重復得讓人根本不去多看一眼。

  人命,在亂世不值一文,在這戰場之上更是賤如草芥。

  在忍受讓人欲瘋的炮擊之后,清軍跌跌撞撞的終是沖到了城墻下,和先前一樣,密密麻麻的云梯架到了城墻上,殘存的盾車也在一群群頂著盾牌的營兵推掇下沖到城門洞子里。

  “避箭,避箭!”

  城頭上軍官不住的呼喊著,吃夠清兵弓箭苦頭的士兵們這一次不用提醒就下意識的趴在了垛口后面,而不是如從前那樣傻傻的站立著任憑箭枝射來。

  射過一輪箭雨后,太平軍紛紛從垛口探頭,用手中的大叉子去推搭上來的云梯,用手中的長矛去剌那些爬上來的清兵。

  云梯搭得較多的城墻處,檑木開始扔下,一根檑木落下往往要帶落幾架云梯,云梯上的清兵跟斷線的風箏一樣墜落于地,下面的清兵則被從上空而至的同伴壓得慘叫不已。

  空氣中原有的臭味還沒散去,新鮮的糞臭和油香味就再次彌漫開來,熬得熱氣沖天的金汁再次讓下方的清兵苦不堪言。

  從南到北,整個新會城的東城墻上到處都上演著殺人和被殺的血性劇目,各種各樣能夠殺人的工具肆意的收割人命。城墻上,太平軍的人頭攢動,城墻下,清軍的人頭同樣密密麻麻。

  有了先前的勝利和經驗,震虜營的官兵再次應付這些清軍的攻城已得心應手,雖然傷亡不可避免,但他們給清軍造成的傷亡卻比先前更大。

  缺乏攻城器械,單憑云梯就想攀城的清軍若是沒有其他手段,周士有信心讓新會城可以成為屠殺廣東清軍的絞肉機。

  身為千戶,周士相從沒有躲在后面看自己的弟兄和部下和敵人拼命的意識,在領著親衛不斷支援幾處被清兵攀上來的地域后,他突然發現城下正在攀爬的清兵似乎不再是那些綠營兵,而是另外一支兵馬。

  “那是什么兵?”

  周士相對那些披著雙甲,軍服上有藍色鑲飾的清軍感到奇怪,有心想找人問問,可是宋襄公已下了城墻,身邊的親衛誰都不認識這些清軍的來歷,一時竟是不知道答案。

  管他什么兵,只要是清兵就他娘的去死!

  周士相搖頭不去想,手中長刀再次剌出,將一個剛從垛口露出腦袋的清兵一刀剌了個通心涼,對方一聲慘叫仰頭向后墜去,轉眼就沒入城墻下的尸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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