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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無邊,江無底。
深夜的譚江讓人心生畏懼,饒是再膽大的人棲身于小舟之上都會不自覺感到害怕,似乎那黑乎乎的江水里隱藏著什么怪物,隨時都會跳出江面將人一口吞下。
江水不斷的撲騰出浪頭,冰涼的江水打在人身上直濕得上下都潮掉,也叫人身子寒氣直冒。
齊豪是鳳陽府人士并不擅水性,也不會操舟,這會連同幾個不會水的漢子緊緊抓著船幫,把身子盡可能的貼著船倉,以免被搖晃的小船甩到江中。
會水的幾人則在陳默的帶領下使勁的操舟劃筏,他們用力的向前劃著,只在心里默默念著號子,也不斷的向前前方張望,盼著早一點能夠到達對岸。
王德沒有被要求劃船,但卻被勒令老實坐在船倉中,誰也不擔心他會突然跳船逃跑,因為深夜的譚江就是水性再好的漁民也不敢下水,何況王德這個半吊子,他要真敢跳下去那絕對算是個爺們了!
裝著藥子的幾只牛皮袋子被齊豪他們壓在身下,盡管幾人已經想盡辦法不讓江水打在袋子上,可是江水還是無情的將袋子打濕,好在這牛皮袋是防水的好東西,外面潮了里面卻潮不了,要不然沒了這些藥子,他們還真不知如何完成夜襲計劃。
廣東水師的營地在離距新會城西南十六里的魚市口,此地顧名思意乃是當地漁民交易買賣的地方。每日清晨漁民從江上打來魚后都會在此賣給等侯的魚販子,再由魚販子將這些魚運到附近的縣城和城鎮出售。不過自打清軍占領此地后,魚市口便再也不是漁民的集中地,而成了廣東水師的一個臨時巡防所,現在更是成了廣東水師的大營。從前那些漁民不是被清軍殺害就是舉家逃到別地去了。
深夜在江上劃上十幾里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無法辨物,江上又有水師的巡邏船,故而王德每次和太平軍做鹽貨買賣都是先將鹽運到新會城的對岸。再從那里用船渡江,如此一來齊豪他們就必須先渡江到對岸,再由陸路潛進廣東水師的大營。
這條路對齊豪他們陌生得很,充滿未知兇險,對王德而言卻是輕車熟路。自打被齊豪他們控制住,又得了五十兩黃金,目睹三個同伙被殺后他就相當的配合,得知齊豪他們的目的是想潛進水師大營,他的臉上倒也沒露出多少驚訝,只是耷拉著頭坐在那不知想什么。
劃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一舟一筏終是到了對岸。腳踏上陸地那刻,船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不會水的齊豪幾人更是迫不及待的跳上岸,走了幾步卻是兩腿發軟,倒是有些不適應起來。
休息了片刻后,齊豪一把拽過王德,也不廢話,喝道:“帶路,別甩心眼。要不然就剁了你!”
王德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然后領著眾人沿著他來時那條路往前方摸去。
往水師大營去的這條路嚴格來說并不是路,因為路上滿是草木。有些地方和對岸一樣也是灘涂,沿途也沒有任何人家居住,遠遠看去和一片荒野沒有什么區別。對此,齊豪見怪不怪。越是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越是適合做些見不得光的事。王德偷偷向太平軍賣鹽本就是掉腦袋的事,他真要把他們領上什么大道。毫不顧及的往前走,他反而要琢磨下此人安得什么心思了。
一路上齊豪他們為防被人發現自然不敢點火把走路,摸黑前進行動自然十分遲緩,十幾里路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為了節省體力,中途齊豪讓人輪流背負藥子,而他自己則牢牢看著王德,手里的刀從來沒有離開王德的身子一尺距離。
眾人都是光腳,和在對岸時一樣吃夠苦頭,丑時時分,他們終于看到了前方江邊上有火光在閃,再往前近些,隱約便見上百條船只依次停在江邊的一處渡口上。
到了!終于到了!
一眾參與夜襲的漢子都是一臉興奮,看向那些船只的眼神也格外的兇狠。
齊豪和陳默對視一眼,便要按照事先約定分頭行事,齊豪帶人去破壞清軍的船只,陳默則帶人在清軍營中放火。
剛要準備行動,耳畔卻傳來清兵的呼喝聲,聽聲音人數還不少。
都這點營中還有人在喧嘩?
齊豪和陳默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均是對清軍營中這一反常的動靜感到困惑,因為不管明軍還是清軍都是嚴禁深夜喧嘩的,但凡發現一律砍頭,不如此做就易引起營嘯,到時黑暗之中彈壓不住,這大營就可能瞬間崩潰,士兵、軍官自相殘殺起來。可耳畔傳來的動靜卻是那么真實,令得二人愕然:難道清軍不怕營嘯?
王德見狀,卻苦笑一聲道:“二位不必疑心什么,我們水師不同其他兵馬,總鎮大人夜間都是尋快活的。”
聞言,陳默和齊豪會意過來,雖然王德沒有明說,但二人都明白他話中意思,無非這廣東水師實在是不成器,根本沒有正常軍隊的規矩,總兵帶頭在營中胡鬧,下面自然也跟著學了。這會那些動靜八成就是清軍在尋歡作樂或是聚眾賭錢,不然不會有這么大動靜。
明白過來的二人心下都是一寬,廣東水師既然軍紀如此敗壞,想必守衛同樣松懈,這樣他們悄悄摸進去的成功機會就大得多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完成千戶的命令就看咱兄弟們運氣有多大了!齊大哥,若是有命在,咱們回頭見,若是沒命在,那就黃泉路上做個伴!”
陳默習慣性的唾了口唾沫,朝齊豪抱了抱拳便朝后打了個手勢,頓時就有幾人跟著他無聲無息的向著江邊摸去。
齊豪沒有跟著行動,而是看向王德,伸手將他口中的布團拿下。
王德心里一咯噔,賠笑道:“齊四哥,兄弟我一路相當識趣,四哥叫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明知四哥是想壞咱水師,兄弟都是沒有二話的愿意幫忙,就沖這,還請四哥給兄弟條活路,下輩子兄弟定為四哥做牛做馬,以報四哥活命大恩!”
“是么?”
齊豪冷冷看著討饒的王德,目光閃爍,似在考慮什么。
見狀,王德一顆心撲通狂跳,險些就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唯恐齊豪會翻臉殺了他,尋思是不是趕緊叫上一嗓子,這樣就是死了也能拉上這幫人墊背。
可是齊豪沒有殺他的意思,而是說道:“我齊豪這輩子殺人無數,但殺人卻有規矩,你雖然貪得無厭,但若非如此,我們太平軍就吃不到你賣的鹽,那樣會死很多人,所以我不殺你,但現在也不能放你走,等此間事了你自去尋個活路便是。”
“四哥的意思是?”
王德一聽齊豪不說他,立時就是大喜,卻不明白齊豪想要干什么。未等他得到答案,眼前就是一黑,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卻是齊豪示意后面的人給王德后腦勺來了一下。
將王德拖到草叢里將嘴再次堵上后,齊豪的一個手下很是不解的問他:“四哥,干嘛不殺了這小子,留著也是個禍害。”
“盜亦有盜,這小子再不是個東西,可收人錢財卻肯替人消災,就沖這,我留他一條命,說不得日后還能用上。行了,都跟我闖一闖這廣東水師,是活是死看大伙造化了。若是死了,用陳兄弟那句話,黃泉路上做個伴!”
說完,齊豪感情復雜的看了一眼這幾個一直跟著自己的部下,片刻,毅然向水師營地摸去。
水師營地,方才齊豪和陳默他們聽到動靜的一處營帳中,一大幫人聚在一張方桌前正賭著。一個接連輸了幾把的哨長將手中的牌九扔在了桌上,沒好氣的罵道:“他.娘的,老是輸,這手氣真他.媽的背!你們玩著,老子出去撒泡尿,去去霉氣!”
邊上另一個軍官聞言哈哈笑了起來,打趣這把總道:“胡八哥真要去霉氣,管營那邊就有窯子的姐兒,八哥花幾個銅板去泄泄火就行。”
聽了這話,胡把總朝那軍官翻了個白眼,咧嘴罵道:“去你.娘的,賭錢時弄娘們,你他媽的不是存心讓老子輸個底朝天!去去去,這尿脹得很,早就想尿了,都閃開,讓老子出去!”說著就推開擋在前面的一幫軍士,搖搖晃晃的出了帳,帳中人見狀轟然都笑了起來,繼而又圍在桌前下起了注碼。
出了帳外,冷風一吹,胡把總頓時“啊欠”一聲打了個噴嚏,拿袖子一抹鼻子就旁若無人的解下褲帶,袍子一掀掏出那玩意就尿了起來。尿出來那刻胡把總不由渾身一個機靈,當真是爽得不能再爽,直感覺弄娘們都沒這么爽過。
“噗哧噗哧”正尿著,隱約間卻看到前面好像有什么人正低著身子朝這邊摸過來,胡把總把家伙抖了幾抖,罵罵咧咧的就喝了起來:“他媽的,誰在那鬼鬼崇崇的?”
話音剛落,還未等他提起褲子,眼前就是一花,隨即胸間就是一痛,張嘴要喊卻被一只大手給捂住了,掙扎兩下就不再動彈,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