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一愣,聽洪承疇語氣,似乎多尼不見他真有隱情,不由有些緊張道:“此事學生也是不解,還請恩師賜教。八一≥>≤≦≤≦8﹤1≤<<<﹤”
在吳三桂的緊張注視中,洪承疇遲疑了下,方道:“信王今天剛收到八百里急報,廣東那邊簡親王全軍覆沒了。”
“啊!”
這消息讓吳三桂怔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濟度的兩萬多人馬竟然在廣東全軍覆沒了?
“消息可屬實?”
吳三桂心“撲通”直跳,正如他當年在陜西聽到親王尼堪戰死一樣。當年尼堪雖然戰敗而死,可其麾下滿州將士卻大半保存,這一次廣東卻是親王連同大軍一起全軍覆沒,讓他不能不感到震驚和恐懼,但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這等天大的事情,你以為會有假?”
“這...”
吳三桂心下震駭,臉上陰晴變幻不定,難道朱明真是命不該絕,這邊幾十萬大軍云集貴州只待給南明最后一擊,那邊廣東明軍竟然反手就全殲了濟度大軍。
片刻,他平復心中震駭,問洪承疇道:“可是金廈的鄭家和廣東太平寇聯手所為?”
洪承疇搖了搖頭:“鄭家沒有和太平寇聯手,簡親王的兩萬多大軍是被太平軍一力消滅的?”
“這怎么可能!”
吳三桂差點嚇的跳起來,若是金廈鄭家和太平軍聯手敗的濟度,他雖然也震驚,但也能勉強接受。畢竟金廈鄭家實力雄厚,并不比李定國差,舟師更是天下第一,大清傾舉國之力也不如他。若鄭家和太平軍聯手,濟度不明就里倉促從福建南下入廣東,太平軍在前,鄭家在后,濟度麾下縱有兩萬多大軍,總不及這兩家合擊之力,戰敗也不是不可能。可現在洪承疇卻說鄭家沒有參與此戰,濟度大軍完全是被太平軍一力擊敗,若事情屬實,便意味著南明在云南李定國、金廈鄭成功之外又出了一個能戰且實力強悍的廣東賊秀才出來。
那賊秀才是怎么練的兵,那太平寇又是怎么這么能打的?
濟度這一敗,太平寇立時便能北進福建,要是和金廈鄭家聯了手,東南可就告急了。朝廷為解東南危局,肯定要從西南調兵回援,不然坐視明軍恢復東南,不但天下震動,西南這數十萬大軍也將被斷絕糧道,無力久持,甚至會被困在西南調不出來,那明朝怕是真能中興了!明朝若是中興了,自己可就沒有好下場了...
吳三桂心中驚懼,局勢的突然變化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洪承疇見吳三桂沉默不語,出聲打破平靜。
“三桂,你在想什么?”
“學生什么都沒想。”
“真是什么都沒想?”
“恩師何必非要學生說呢。”
吳三桂苦笑一聲,他心中當然在想事,但要他直言對太平軍感到害怕,對局勢的變化感到擔心,害怕朱明真的再次續命,害怕自己將來沒有好下場,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
洪承疇亦是苦笑一聲,爾后正色對三桂道:“你不必去想朱明是否氣數未盡,你只需知道你我現在沒有回頭路可走便行了。”
吳三桂微一點頭:“恩師說的是。”稍頓,試探道:“廣東戰敗,朝廷是不是要從西南調兵回救東南?”
洪承疇沒有回答他,而是說道:“圣上來了秘旨,問咱們最快需要多久可以攻入昆明,擒獲朱由榔。”
“云南地形復雜,明軍尚有十數萬眾,李定國雖被學生敗了兩場,但其本部兵馬實力未折,短期內怕是難以分出勝負。”
“老夫也是如此想,若依老夫看,便是東南有警,短期內同樣也不會有大的變動。朝廷大可叫東南先撐著,待咱們平了云南之后,數十萬大軍挾滅國之勢回兵東南,那太平寇也好,鄭家也好,又能當得我們幾擊。更重要的是,擒了朱由榔這個天子,那賊秀才也好,鄭森也好,可都是無主孤臣了。縱觀古今,可有孤臣能成事的?”
“那倒沒有。”
洪承疇一番話讓吳三桂心中大定,是啊,不管東南是否有危,只要這邊平了云南,擒了永歷,這朱明不亡也亡了。
“信王怎么說?”
“信王?”洪承疇嘴角微咧,露出幾分譏笑之色,“他現在擔心的不是東南不穩,而是自己會不會成為大清立國以來第三個陣喪的親王。”
“信王他?...”吳三桂嘴巴微張,多尼當真如此不堪?
洪承疇知他如何想,微嘆一聲:“畢竟年輕。”
吳三桂點了點頭,多尼沒有經過戰陣,陡然聽到濟度戰死,失了分寸感到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朝廷若是調兵回救東南,則西南兵馬便弱了,若是入滇不順,豈不是要功虧一側?”吳三桂有些擔心道。
“老夫當力諫圣上,萬不能從西南調兵。”
“萬一朝廷非要從西南調兵呢?”
“那便要抓緊入滇,務必今年平定云南!”
“要是按恩師所說馬上入滇,則學生怕是不免要成為先鋒,可學生怕是力有不及,恐誤了大事。恩師可否替學生想個萬全之策,既能平了云南,又能保學生麾下不致傷亡太大。”
洪承疇看了眼吳三桂,忽的冷笑一聲:“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吳三桂臉色一紅,低聲道:“學生是怕誤了事,東南那邊又生大變...要是朱明真的喘過氣來,學生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這話,洪承疇更是冷笑:“你無葬身之地,老夫就有了?”
吳三桂語滯,還是有些不甘心,剛才洪承疇還教他養賊自重,這轉眼卻要逼他入滇,這不合情理啊。他思來想去摸不透洪承疇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只得再次跪下,言辭誠懇道:“恩師可有兩全法子,若有,還請恩師救我,學生他日必報恩師大恩。”
“平西王言重了,這個世上,誰也救不了誰,然而又是誰也離不開誰。”洪承疇卻似乎改變了主意,不愿幫這個學生了。
“恩師真不愿救我?”吳三桂有些懵。
“老夫真沒有什么可教你的,唉,老夫累了,且先去休息。”洪承疇竟是不愿再與吳三桂多說,負手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吳三桂一愣忙要上前送,洪承疇卻擺手道:“不必送。”
吳三桂無奈,目視洪承疇離去,有些失落的坐到洪承疇方才坐的那椅子上,想著局勢的陡然變化,心下難免焦慮。怎么也不得安定,便起身想去外面走一走,剛站起,頭一偏,卻現桌子上竟然有字!
吳三桂一驚,探身過去看,卻是“挾天子”三字。這兩個字顯是洪承疇所寫,沾的是茶碗之中的水。這會字跡有些淡了,若吳三桂不注意,恐怕再過一會就干了。
挾天子?
吳三桂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