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營也抽調兩營炮兵隨同西進,所抽調火炮均為便于攜帶的輕炮,最重不過800斤。此兩營炮兵由炮鎮齊豪親自率領,八月初二即由廣州出發趕至肇慶。
根據軍帥府制定的進攻方案,齊豪將帶領這兩營炮兵配合第二鎮進攻梧州,他們也是第一批入廣西勤王的太平軍。
潮州,抱著吳六奇小妾正要拔鳥快活的趙自強突然被急促的腳步聲驚動,正要發作時卻見副將盧光祖一把推開了屋門,看也不看那個被扒光的小妾,急急沖道:“趙兄,軍帥府急令,調我們去廣西勤王!”
“嗯?”
趙自強目光一閃,一腳將那小妾踹到一邊,赤.裸著身子一把從趙自強手中接過急令,粗粗一掃,二話不說拔腳便往外走。
“大帥看得起我們第五鎮,我們就隨他去救皇帝,他娘個逼的,這大明的皇帝要老子去救,卻不知這皇帝給什么好處給我們,要沒好處,老子就搶了他昆明城!”
發現盧光祖沒有跟上來,趙自強冷笑一聲,回頭看著他道:“你怕也沒用,人死吊朝天,去廣西是危險,可他娘的卻是有大富貴可撈的。你要怕死,可以不去,我放你走。”
“走?我能去哪?清廷在一日,就沒有我盧光祖的好日子過。”
盧光祖笑了起來,笑聲充滿苦澀,亦充滿不甘。趙自強只冷冷看著他,并不阻止他的瘋笑。半響,盧光祖笑聲噶然而止,一臉平靜的從趙自強身邊走過,只摞下一句話:“堂堂鎮將,實授潮州總兵就這么光著屁股去勤王么?”
“光屁股又如何,只要咱們能打,皇帝見了老子都得跟婊.子一樣陪笑臉!”
趙自強毫無顧忌的哈哈笑了起來,很粗俗的將那活兒往褲子里一塞。盧光祖對他大逆不道的話語一點也不奇怪,甚至還很認同,因為他從來不為任何人而活,他只為自己活著,也只為自己而戰。清廷那邊沒他的活路,他便沒有任何選擇。他不想死。
惠州,接到調令的蘇納一臉陰沉,死死盯著軍帥府最近才配發的新式地圖。許久,他吐了口唾沫,從身邊的刀架上取下佩刀走出屋子,吩咐外面的傳令兵道:“傳令各旅即刻開至肇慶,鎮兵本部隨本將即刻出發,告訴各旅,我在肇慶等他們!”
“你為什么不讓我去!”
潮州第三旅駐地,所有官兵都在忙著收拾行囊前往肇慶時,一個面目很是清秀的少年卻跪在地上,憤怒、委屈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這少年叫于佑明,今年17歲,其父是這個旅的旅校于世忠,也就是他面前這個中年男人。
打記事起,于佑明就沒怎么見過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他只知道自己不斷被幾個滿臉胡子,穿的卻是破破爛爛的男人抱著躲來躲去,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一個似乎一輩子沒笑過的男人 別人都說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可于佑明不承認,因為這個男人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父愛,他餓的時候,他不知在哪;他哭的時候,他不知在哪;他想母親的時候,他也不知在哪!
他,似乎從來沒有將自己當作他的兒子,他只關心那些隨他逃亡千里的弟兄,甚至幾次將自己置于險境中,只為他的弟兄能夠活下去,因為他說過,無論如何也要把戚家軍的種子留下去,為此,哪怕付出他的生命他也無悔。
懂事以后,少年從那些叔叔口中知道了父親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父親背負著家仇國恨,他知道自己的爺爺和伯父們死在一個叫渾河的關外之地,他知道當爺爺和伯伯們的死訊傳來后,自己的父親就變了一個人。
那時,還沒有他,他的父親也還是一個少年。
當年的少年成了中年,當年的少年也有了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如今也成了少年。可這個少年對于父親想的最多的卻是,這個名義上是他父親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
少年很委屈,如果說從前父親是因為逃亡,是因為被追殺而不能給他父愛,給他照顧,可安定下來后,他為何還是忘記了自己?
那天,父親將他留在香山和一群難民呆在一起,無聲無息的帶著他那些戚家軍的弟兄不知去了何處,再次出現時,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而幼時常抱著他的叔父們又不見了幾個。
從那天起,父親似乎想起了這個兒子,他拼命的督促兒子習武,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教授給兒子,只為下一次他如果回不來,這世上還有戚家軍的后人活著,戚帥的本事還有人繼承。
少年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他刻苦習武,努力學習父親傳授的一切,也發誓要為自己的爺爺和伯伯們復仇,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父親竟然要將他留下。
“我不僅是你的兒子,我更是你的部下,你不能阻止我去殺韃子!”少年憤憤不平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沒有說話,臉色依舊如先前平靜,卻顯得無比堅定。
少年感到絕望,他知道父親的性格,他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但他不甘心,他刻苦習武,努力學本事為的不就是殺韃子么,現在,大帥要他們去殺韃子,身為太平軍的一員,父親憑什么不讓他去!難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的么,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教我本事!
“你不讓我去,我就一直跪在這,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少年咬牙說道,他不是嚇唬父親,而是他真的會做到。
兒子的堅絕讓父親終于動容,他遲疑了下,開口道:“此次大帥調令勤王,西南局面兇險萬分,你還是留在這里的好。”
少年聽后冷笑一聲:“原來你是怕我會死。”
父親沉默了,兒子的話深深的戳疼了他,是的,他是怕兒子會出事!這個世上,他只有這一個親人,也只有這一個兒子,他不想他出事。
“等你當了爹,會理解我的。”父親說完,微微嘆息一聲。
“也許我會理解你,可你同樣也說過一句話,我想你應該不會忘。”少年臉上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成熟之中帶有哀色,他輕輕的說了一句:“你曾說過,忠臣無后。”
父親的心猛的為之一顫,他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