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貴州,亦或用兵兩湖未定府縣,的確以讓太平軍短期地盤大為擴大,甚至可以單獨占有兩湖。如此,僅太平軍一家就擁有廣東、廣西、湖南、湖北四省,單論面積而言,便是次僅于清廷的第二大勢力。問題是,奪取地盤不難,如何守住、如何治理卻難。
周士相沒有足夠兵力用于湘、鄂鎮守,也無足夠合格官吏用于兩省治理,因此他就算拿下兩湖,沒有數年時間也是無法消化這個勝利果實的。且到時他面臨的就不是單一憑借地利封鎖云貴清軍,而是要在湘黔、桂黔、湖北、湖南四個方向同時面對清軍的壓力。
四面同時受敵,以現在的太平軍兵力和實力而言,是無論如何也撐不下來的。一發而動全身,四面只要有一面失敗,其余三面便都要被影響。所以周士相需要一支友軍替他分擔兩面或至少一個方向的壓力,闖軍余部夔東兵無疑是個好的選擇。
周士相和夔東兵定下的協定是太平軍只取湖南的靖州、保靖州、沅州、辰州、常德,其余府縣由夔東兵負責奪取占領。其中湖北重鎮武昌和湖南重鎮長沙將由兩軍合力攻取,事成之后,太平軍讓出常德,以湖北全省供夔東兵養兵。而湖南方面,除上述已被太平軍占領的州縣外,湘南的全州、永州、衡州、寶慶四府也歸太平軍,余下各府歸夔東兵。
如此,就在確保湘黔邊境的前提下獲得稍加富饒的湖南四府錢糧支撐湘黔一線太平軍用兵。而夔東兵也能憑借一個半省的地盤獲得喘息和體整壯大之機,一方面替太平軍撐住北方戰線,吸引北方清軍注意力;另一方面又能夠有力量支援湘黔邊境的封鎖。
周士相承諾在夔東兵入兩湖之前,由太平軍獨立應對貴州方面清軍壓力,所以周士相必須肅清湘黔邊境的土司力量,確保湘黔邊境被太平軍牢牢封鎖。否則任由這些土司武裝力量存在,始終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再者,周士相也迫切需要這些土司控制下的青壯人口補充太平軍,也需要人力恢復湘西被破壞怠盡的生產。
與夔東集團的談判,周士相付出了最大的誠意,某種程度上他為太平軍謀取的地盤是在孫可望經營湖南防線的基礎上確定,也竭力壓制了部下們對于擴大地盤的渴望,壓制了自己內心對于太平軍獨擁四省的。
貪多嚼不爛,多大的碗盛多少飯,吃的多了,那胃子可撐不住。
正如為湘西平匪制定中心區、邊緣區一般,廣東同樣是太平軍的核心區域,而廣西和新占領的湖南數府州縣則是邊緣的邊緣。占領這些邊緣地帶的目的只是確保核心區的安全,確保有一個足夠大的緩沖區以減輕核心區的壓力。
只有徹底消化核心區,建立核心區不可動搖的政權,徹底動員核心區的人力、物力,培養出屬于太平軍的軍政人才,周士相才能考慮消化邊緣區,從而將邊緣區轉化為核心區再去開拓新的邊緣區,以期建立一個穩定的,可以源源不斷提供錢糧,提供兵員,提供裝備的根據地。
這和太平軍一開始采取的流寇方式壯大有異曲同工之效,只不過同樣是滾雪球,前者真正遇到危機很可能一砸就碎,后者卻能承受失敗,會通過自身機制快速補充損失,修補傷口,讓太平軍有能力再戰,而不是就此崩潰,成為歷史的過眼煙云,成為漢家兒郎最后的哀歌。
編組湘西剿匪軍便是基于這個戰略的一個延伸,以剿平土司武裝力量獲得錢糧、人口資源,保證湘黔邊境治安穩定,同時也可通過烈度不太大的剿匪戰斗磨合新編剿匪軍,鍛煉剿匪軍的戰斗力。
最重要的是,新編的剿匪軍六鎮是周士相為應對云貴清軍瘋狂來撲準備的最大一支后備兵團,也是他手中最大的一支機動兵力。
原本周士相是想讓夔東兵脫困之后立即協助封堵湘黔邊境,然而夔東傳來的消息卻不容樂觀,十三家兵馬在重慶遭二譚叛變,損失慘重,除有小闖王之稱的李來亨和郝搖旗部實力未損外,其余十家都蒙受巨大損失,甚至連士兵的兵器都難也湊齊,軍中一件像樣的盔甲都沒有。而李來亨和郝搖旗所部雖未在重慶遭受損失,但比袁宗第、劉體純等部也好不了多少。
夔東實在是太窮了,據代表夔東前來談判的于.大海、王光興等人說,他們的士兵在最困難的日子里兩天才能吃上一頓飯,而衣服是破了補,補了爛,爛了再補,后來甚至連補衣服的料子都沒有,跟個叫飯花子似的。兵器同樣也是破破爛爛,和清兵比起來差的不能再差,家眷們也是三餐不斷,許多人餓得好似皮包骨。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一直在堅持戰斗,不愿向韃子屈服。這一次若不是二譚叛變,他們很可能已經拿下重慶。
王光興說小老虎李來亨和袁宗第他們得知太平軍為他們解開了清軍口子都很感激,督師文安之也激動的落了老淚。原本文督師準備親來常德與周士相會面商議兩家聯軍之事,但因在去重慶的路上染了風寒不能成行,李來亨他們又忙于安置重慶撤下來的敗兵,所以便先遣于.大海和王光興前來會面。
王光興同時坦誠相告,便是太平軍放開了夔東兵入湘口子,但短期內夔東兵能夠入湘的兵馬也不會多,且不可能如周士相所想那般投入封堵云貴清軍的戰事之中,只能先向湖北發展,以占領足夠多的地盤,獲取足夠多的糧食和裝備接濟留在夔東的其余兵馬,等他們有了出兵能力后才能入湘和太平軍聯合作戰。
周士相知道夔東兵這些年過得很慘,夔東這地方,你就是條強龍來了也得趴著,因為這地方便是在后世也是極度貧困地區,更休說現在了。李來亨他們能夠在這貧瘠之地立足,堅持抗清實屬不易。出于對這些漢人英雄的敬佩,周士相不斷讓步,付出最大誠意,同意了夔東兵暫不出兵湘黔邊境,由太平軍獨立應對貴州清軍。
這樣一來,剿匪軍的重要性越發突顯出來。為了讓剿匪軍盡快磨合出來,周士相放了最大的權力給剿匪衙門,哪怕湘黔邊境再緊張,他也不從剿匪軍抽兵,只待土匪徹底平定,剿匪軍能夠適應戰事所需為止。
如此一來,封堵湘黔邊境的重任落在了鐵毅的第二鎮和蘇納的第六鎮、郭登第的第九鎮、齊豪的炮鎮身上。
鐵毅的第二鎮在抽調一旅赴湘西組建剿匪軍后,余下兩旅兵又抽調了一些軍官老兵,在常德綠營的基礎上擴編了兩旅,兵力9700余人。相較之前,第二鎮戰斗力有所下降。
蘇納的第六鎮在靖州時便以丙旅為基礎擴充三旅,使得鎮部實轄五旅兵。組建湘西剿匪軍時,第六鎮的乙旅被調了過去,現蘇納部實有四旅兵,兵力也是不到萬人。其中甲旅為原建制,戰斗力最強。丙旅與新一旅、新二旅都是新編旅,兵員多是降兵和民夫,戰斗力較弱。軍部給這三個新編旅給出的評價是稍強于綠營。
威遠侯郭登第的第九鎮在駐沅州時整編了一旅降兵,其后又調了兩旅兵參與剿匪軍的組建,現下鎮部實轄只兩旅兵不到5000人。
齊豪的炮鎮也進行了擴充,現實有兵員8000。炮鎮一部駐靖州,一部駐沅州,另有兩營留在柳州和桂林。軍部建議將炮鎮以營為編制分配各鎮,以使各鎮獨立擁有附屬炮營,如此便于指揮,也能加強各鎮火力。如現在這般將炮兵集中使用,一來運動困難,二來不便指揮。
齊豪也向周士相提出了這個問題,認為他的炮鎮在諸次戰斗中都是被分開使用,從未集中。而無論同清軍進行何等規模的戰斗,單獨集中炮鎮也無必要,相反應采納軍部意見,將炮鎮分配各鎮使用。
周士相同意軍部和齊豪的看法,命各地炮兵歸所在地鎮一級指揮。如沅州的炮兵便歸駐沅州的第九鎮指揮,靖州的炮兵歸駐靖州的第六鎮指揮。
邵成國的騎兵旅沒有進行多少擴充,主要因為湖南清軍都是綠營,沒有騎兵,繳獲不多。
十一月十七日,周士相命令鐵毅率第二鎮兩旅兵駐常德監視湖北清軍動向,接應夔東兵出來,另外兩旅兵則調往沅州加強沅州守軍力量。等夔東兵出來后,鐵毅則將常德讓出,率那兩旅立即趕來沅州。
同時從蘇納部調一旅,連同邵成國的騎兵旅組建東進支隊,該支隊由齊豪率領,負責攻略寶慶、永州、全州、衡州四府。
周士相給齊豪的命令是不顧一切搶糧食。
奪取湘黔這幾個州縣時,太平軍繳獲了不少從長沙往貴陽輸送的清軍糧草,但相對戰事的長期需要,這些糧食顯然不夠,因此周士相需要大量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