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拉攏的前提就是首先要確定誰是太平軍的主要敵人,誰是次要敵人。無疑,滿州人是太平軍乃至全天下漢人的主要敵人。二者之間的關系是你死我活,任何對滿州人的妥協都是對漢人的背叛。所以對滿州這個首要大敵,太平軍要做的就是必須予以痛擊,予以消滅,毫不留情的消滅。
而對于蒙古人,則在痛擊的時候可以稍稍拉攏一下。滿清提出的宣傳口號是“滿蒙一家”,這個口號實際只是滿州人一家之言。據投降太平軍的蒙八旗固山額真蘇日勒等人交待,只有蒙八旗的蒙古人和滿州人是真正的一體關系,這是因為蒙八旗都是早年后金之時主動投附滿州,或被滿州征服的蒙古小部落,幾十年下來,這些當初的蒙古人早就和滿州人形成了錯綜復雜的關系,或者說他們已經滿州化,不再以蒙人自居,而是以旗人自號。最明顯的證據就是蒙八旗的蒙古人都剃發蓄辮,而非蒙八旗的蒙古人則沒有。
蘇日勒的祖上便是蒙古小部落的貝子夸爾夸,當時帶了三百多族人投奔努爾哈赤,是最早被編入蒙軍旗的蒙古人。而關外諸蒙古大部中,只漠南蒙古諸部,如科爾沁等族與滿州人關系緊密,其他蒙古諸部與滿清的關系只限于合作關系。換言之,就是一起搶劫的伙伴,除此之外,滿州人并無法對蒙古諸部實施有效指揮。而原先漠南蒙古的統治者,察哈爾部對滿州人也是抱有極大敵意的。
察哈爾部原大汗便是黃金家族的直系繼承人林丹汗,可惜他于后金天聰八年死于痘癥,后其妻蘇泰太后、子額哲率部眾歸降滿清,清廷將其部眾編為六旗,授其為親王統率部眾。額哲因病去世后,其弟阿布奈襲為親王。但是,與哥哥對滿清的順從不同,阿布奈卻始終對先人的恥辱耿耿于懷,心中始終懷有復興大蒙古之愿,不愿意被滿州人統治,所以他接替哥哥成為察哈爾親王后,多年不朝見北京的順治,清廷便將其革職下獄,囚禁在盛京。
阿布奈有二子,長子布爾尼,次子羅不藏。阿布奈被囚禁在盛京后,清廷以他長子布爾尼為親王,但是布爾尼的態度與其父相同,同樣不愿臣服滿清。由于父親阿布奈被囚,布爾尼對清朝的仇恨更為加深,一直在圖謀反清營救父親,并帶領族人重振大蒙古的光輝。這一點,清廷心知肚明,只是因為南方明朝殘余勢力未平定,所以一直無法騰出手解決布爾尼,只能依靠親近的科爾沁等部對察哈爾部采取監視牽制。
順治時期,又將蒙古諸部分為內外蒙古,內蒙便指漠南科爾沁等部,外蒙便指漠北準葛爾、漠西厄魯特等部。對于內蒙等部,由于自努爾哈赤以來長期實行通婚,并依賴其來充當屠殺漢人的急先鋒,所以清廷對其照顧有加,想盡一切辦法掠奪漢人的利益與其共享。但是對外蒙各部,則不管不顧,拿其來做炮灰,做奴隸。
不但如此,滿清為了避免蒙古各部壯大,利用喇嘛教統治蒙古,規定凡有兄弟八人者,七人須當喇嘛;兄弟五人者,四人須當喇嘛;僅有一人可為娶妻生子的平民。這樣一來,蒙古女人沒有充當喇嘛的福氣,但又難找得相當的配偶,于是都做了滿州人泄欲的對象。這自然令得外蒙各部對滿州更加敵視,不愿向清廷稱臣納貢。
蒙古與滿州關系的貌合神離及很多部落并非滿清的盟友,這自然令得周士相調整對蒙策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哪怕這個朋友本質上仍是漢人的敵人,但在消滅共同敵人滿州之前,還是可以暫時拉攏這個朋友的。
西南清軍中的蒙八旗數量在三萬人左右,其中又有外番蒙古兵數千。外番蒙古兵也好,蒙八旗也好,周士相都是一個態度,合作可攜手,不合作便打殺。太平軍和蒙古人合作有一個天然優勢,那就是太平軍中有著將近四千人的蒙古兵,這些人在現在及將來,都將對分化清軍中的蒙軍起到一定作用。
而對漢軍和綠營,鑒于這些人本就是漢人,且大部分還曾經是大明的官兵,所以周士相認為可以給他們一條重新選擇的道路。換言之,對于如線國安、吳三桂這些漢人軍頭,周士相其實是想拉攏他們的。如果占了西南清軍七成以上的漢人兵馬掉過頭來去咬剩下的兩成滿蒙清軍,滿清可以說不亡也得亡了。
周士相沒有給邵九公下達一定要殲滅線國安的嚴令,只要他能夠拖住線國安,原因就在于此。而想要能夠線國安反戈,前提則是讓他看不到西南清軍有贏,或有脫困的可能。
周士相在沅州準備對滿清的平郡王羅可鐸下刀了,一旦全殲羅可鐸部,那孤軍深入的線國安多半就要考慮一下其本人及部下的前途了。羅可鐸敗亡,線國安再轉換門楣,云南的平西王吳三桂和那些投降的明軍恐怕就會成為清軍統帥多尼做惡夢的對象了。甚至遠在北京的順治恐怕也會在半夜驚醒,從而考慮是不是遣使與賊秀才商量一下劃江而治的事情。
然而,事情總不會都按周士相設想的劇本走,線國安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將領。或者說,線國安是員良將,他有不按劇本走的資格。
獨山州一戰,輕敵的第十一鎮全軍覆沒導致廣西戰事從一開始就往著不可預料的方向走去。收到第十一鎮高進庫敗亡消息后,第五鎮的趙自強犯了從前在綠營的壞毛病,他沒有想著立即封堵線國安,為后方重新部署爭取時間,而是匆忙率兵后撤,結果接連丟失南丹、河池、慶遠、羅曹、柳城等通往柳州的要地,使得邵九公不得不匆忙部署柳州會戰。由于太過匆忙,且戰況實在是不利,新的會戰計劃比原先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