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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平西王的賣命錢

  戰事結束,兵將需要分離?

  方獻亭一句話就讓在場諸明將連同那些清將都下意識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明將都是看向馬寶,清將卻是看向吳三桂。

  馬寶眉頭深鎖,什么兵將分離,不就是削兵權么!

  吳三桂的人突然說這一出,什么意思?

  高啟隆、李承爵、黃元才、雷朝圣等一干被馬寶說動來降的明將都是齊齊心驚,若清廷真要收了他們兵權,萬一將來秋后算帳,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連反抗之力都沒有了么。

  吳三桂的嫡系將領、關寧軍出身的楊坤、郭元龍、本藩四旗兵援剿左路鎮總兵沈應時、右路鎮總兵馬寧等將也不知方獻亭突然說這話是何意,心下都是愕然。

  除這些吳三桂的嫡系將領外,帳中還有許多比馬寶他們早降清軍的明將,如原明朝重慶鎮守總兵杜子香、永寧總兵嚴自明、遵義總兵郭李愛、興寧伯王興、白文選部將呂三貴、延長伯朱養恩、總兵龍海陽、副將吳宗秀等,這些將領都是吳三桂率軍攻入貴州后相繼率部歸降吳三桂的。副將以上有三十多人,各部相加足有十萬人(連同家眷)。

  杜子香、嚴自明等明將當日投降之時可是得過吳三桂保證的,不僅允他們仍帶所部,還允將來酬以高位,現如今吳三桂的親信謀士卻突然摞下一句清廷要收兵權的話來,這自然讓杜子香等人眉頭直跳,反應比剛剛來投的馬寶他們還要激烈。

  帳內帳外因方獻亭所說嗡嗡一片,清將竊頭私語低聲議論,明將也是雜七雜八說些什么,顯得十分嘈雜。嗡嗡嗡一片時,吳三桂卻突然微抬右手,見狀,明將也好,清將也好,都是閉上嘴巴。

  吳三桂擺手一笑,對諸將道:“你們勿必驚慌,兵將分離乃大清律法,本王縱身為平西親王亦不能免。故而用不了多久,本王很可能就要離開云南了。不過你們放心,只要你們是真心投順,朝廷是不會虧待于你們的。”

  馬寶發聲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朝廷用兵西南,為的就是平定朱明殘存,爾今朱由榔棄國而去,這大戰便算結束,朝廷調本王回京再所難免。”吳三桂平靜言道,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似是此事對他而言一點也無影響。

  馬寶沉不住性子,道:“我等是投王爺,不是投滿清。王爺若不留在云南,我等便不投了!”

  這話一說,不待吳三桂有什么反應,方獻亭就一臉驚容道:“馬將軍慎言!”

  “有什么慎言不慎言的?”馬寶毫不理會方獻亭的大驚小作,直道:“我馬寶就是個粗人,今雖投了王爺,但我卻是漢人。所以我馬寶可做漢人王爺的手下,卻做不的他韃清皇帝的臣子。”

  “對,我等不做韃清皇帝的臣子!”

  李承爵、高啟隆等明將紛紛附和馬寶叫了起來,他們同意馬寶相邀來投吳三桂,除了天子棄國讓他們自覺回天無望外,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吳三桂很可能要永鎮云貴,所以他們投了吳三桂后就不必受滿州人的氣。畢竟,他們和滿州人打了這么多年,一些民族氣節還是有的,若不是局面難以挽回,他們也不會選擇投降。現在吳三桂卻說他可能要離開云南,這讓李承爵、李如碧他們無法接受,因為他們實在受不了清廷派一個滿州人來管他們。

  馬寶這些明將的叫嚷讓清將中不少人面色陡變,但見吳三桂那里并未喝罵什么,心下思慮同時都是狐疑。有人穩重,覺得不對,有人卻巴不得再亂些。

  在遵義投降吳三桂的明總兵郭李愛叫道:“要是平西王離開云南,那我等便也各歸山林,還做的什么官!我可不愿受那滿州人的氣!”

  郭李愛這一叫嚷,那幫早期降清的明將頓時不少人也附和起來,帳內帳外又是大亂。好在,在場諸將都是吳三桂刻意挑選的人,沒有滿州人也沒有蒙古人,所以不怕會有人出來喝罵諸將,導致場面尷尬。

  吳三桂始終不語,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正亂著時,一直不語的胡守亮卻起身走到人群當中,對眾人道:“大伙也別著急,大伙都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保大家與王爺相聚不散!”

  郭元龍眼珠子一轉,道:“王爺留在云南,大家自然散不了。”

  “云貴之地險要,是養軍練兵之佳處,我們何故要離去?”說話的是右路鎮總兵馬寧。

  左路鎮總兵沈應時亦道:“我等替朝廷賣命十多年,這仗打夠了,該是擇一地安度余生了!我看這云貴就很好,其他地方我反正是不想去的。”

  “對!我們隨王爺安置在云貴以度余生!”

  吳三桂帳下嫡系關寧將領紛紛叫道,他們這一叫,后附的那些將領頓時心中有數,知道吳三桂原來打的是永鎮云貴的算盤。

  胡守亮抬手示意大家靜一靜,爾后搖搖頭,對眾人道:“此計雖好!卻有人未必會肯讓王爺留在云貴遂了大伙心意。”

  “誰敢不肯?”說話的卻是馬寶,眼珠瞪得大大。

  胡守亮嘆口氣道:“馬將軍,有些話不便明言。”

  “有什么不好明言的?!”

  馬寶就要發作時,方獻亭卻上前道:“馬將軍,你想,王爺真要留在云貴,朝廷恐怕以為王爺擁兵自重,到時一道圣旨下來要解散我等,大伙是散還是不散?”

  馬寶怒道:“順治是韃子之帝,非我漢人之君,他若急逼,我等便隨王爺反他就是!”

  “對,反他,反他!”

  眾將本已喝得耳酣面熱,聽到此言,不僅沒心生驚恐,反而轟然叫好!這也是諸將都是漢人緣故,且大半不久前還是明將,倘換作有滿蒙子弟在場,這會多半就要拔刀相向了。這會,便是那些仍是清醒的將領,也不得不違心跟著叫上幾句,因為他們已經看出今兒這酒宴味道不對了。人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們便是不擔心清廷日后找他們算帳,也得考慮一下吳三桂對他們怎么看。

  吳三桂目中精光一閃,并不表態什么,只朝方獻亭點了點頭。方獻亭心中會意,但嘴上卻說道:“不可,萬萬不可!此是大逆不道之事,我等不可隨意言之。”

  “好了,你們真是酒喝多了,在這胡言亂語,我吳三桂乃大清臣子,怎能行那大逆之事!”

  吳三桂先是擺出怒色訓斥諸將喝酒鬧事,稍后卻話鋒一轉又道:“南朝雖破,然永歷帝卻在緬甸,李定國將軍亦在孟艮。依本王愚見,永歷帝不亡,李將軍不滅,朝廷就不會下詔解散我等。但朝廷真要解散我等,本王也會為你們安排一切,斷不會讓你們寒心。”

  “王爺!....”

  馬寶還要再說,吳三桂沖他一擺手,道:“馬將軍之心,本王已經知道,但此事并非像將軍想象那么容易,須有一段過程。馬將軍和各位將軍若無他想,緊跟本王便是。我還是老話一句:我們只論兄弟情誼,并非主仆之分。我吳三桂有飯吃,大家便有飯吃!”

  “好,我等信王爺!”

  吳三桂一番肺腑之言,說得眾將熱淚盈眶。

  方獻亭、胡守亮等人這會亦是上來緩和氣氛,酒宴又進行一會,諸將不少都喝的大醉,各有專人過來將他們攙扶過去安頓。這一鬧,只到深夜。

  “人都安頓了?”

  “都安排好了。”

  “馬寶帶來的那些兵也要送些糧食過去。”

  “已叫郭元龍去辦了。”

  聽胡守亮事情都辦到位,吳三桂微微一笑,忽道:“白日卻是委屈你了。”

  胡守亮卻笑道:“王爺這是說的什么話,守亮可從未覺委屈呢,若王爺真打守亮四十大板,守亮怕是會更高興呢?”

  “噢?”吳三桂不解。

  “打是親,罵是愛。王爺打守亮,那便是親近守亮呢。”

  “你啊。”

  吳三桂笑了起來,胡守亮也笑了起來。笑聲過后,胡守亮卻還是有所擔心道:“王爺,若馬寶等人知道北面的事情,會不會再有反復?”

  吳三桂搖了搖頭,對馬寶,他是看得極準的。

  “線國安在廣西無所寸進,羅可鐸在貴州也突不出去,咱們糧道被太平軍卡住,出云貴只川陜一途,萬一真有不濟,王爺須早作打算。”

  吳三桂點了點頭,卻道:“守亮不覺得現在形勢,倒是很適合洪承疇那三字么。”

  胡守亮面色一動:“王爺的意思是?”

  “線國安無用,羅可鐸無用,多尼想要打通北上道路,只能求本王出兵,那本王是不是跟朝廷要點什么。”

  “永鎮云貴?”

  “咱們現在的價值可不是云貴兩省就能使動了,或許,我們還能得到更多。”

  吳三桂說著,負手轉身,目光射向那遙遠、漆黑的北方。

  馬寶降了吳三桂之后,未過多久,撤到麗江、蘭州一帶的明敘國公馬惟興、將軍塔新策、漢陽王馬進忠的兒子馬自德等帶領兵馬六七千人先后向吳三桂投降。懷仁侯吳子圣在永昌府投降。此外,降清的還有岐山侯王會、總兵楊成、趙武、史文、鄧望功等率眾四千一百余人,楊武伯廖魚領兵六百名;咸陽侯祁三升率領孟津伯魏勇之子魏君重、總兵王有功等兵員七千九百余人、馬一千三百余匹、象三只降清。

  四月,吳三桂奏請多尼報清廷批準,把投降明軍分作十營,以馬寶、李如碧、高啟隆、劉之復、塔新策、王會、劉偁、馬惟興、吳子圣、楊威為十營總兵。經過整編的這十營兵共計56000人,有大小將校400余人,戰馬4200余匹,軍械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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