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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諸王之中,唯杰書可用

  皇帝親征可不比親王、郡王出征,朝中要準備許多事情,頭等大事便是要點選親征的兵馬,再次便是籌措大軍所需糧草,爾后是地方支應,行軍路線制定、各地督撫總兵聯絡事等。總之,親征不是皇帝隨口一說,大軍就能立即出京的。

  接連數天廷議,最終定下在京禁旅八旗各營隨駕,另征召外藩蒙軍兩萬余人自口外進來供皇帝直接調遣,山東、河南、陜西、北直隸等地的綠營也都要調兵隨駕。不過這些營兵先統一至南陽府集中,先歸安親王岳樂節制,等御駕到后再由御營統一指揮。

  那日議政王公大臣會議發了一通脾氣后,順治倒也沒有再發火,點兵調將的事都是索尼他們在做,他也樂得清閑,先是在愛妃董鄂那呆了兩天,看著日漸憔悴的愛妃很是不好受,平復傷感心情后又往太后那去了下。

  皇帝執意親征,議政王公大臣會議又通過,向來自詡不干政的太后也不好硬壓著不許,便只能再三叮囑皇帝一番,余下的就是每日和蘇嘛在佛祖前為兒子祈禱大捷歸來了。太后不能不擔心,皇帝雖然已經成人,可畢竟從未經過戰陣,跟太祖太宗那會不同,算是自幼長于深宮,養于婦人之手,這陡不丁的卻要御駕親征,太后能不擔心么。

  為了讓太后放心,也讓老人家少擔心,順治特意將養在宮外的三阿哥玄燁接回宮中,要他和二阿哥福全天天陪著祖母,如此確也讓太后少了些許擔心。太后今年四十六了,雖保養很好,看著和三十許人一樣,可畢竟是做了祖母的了,心性上也是漸漸朝著老人去的,所以天天見著孫子能不高興,人一高興,這身心自然都好。

  點兵調將的事情,索尼他們也辦得差不多了,皇帝等著率領大軍南下大展手腳,可京城里的滿州八旗卻籠罩在一片愁云慘淡之中。廣州設滿城,哈哈木帶走了那么多八旗子弟和家眷,結果廣州城破,上萬滿州家眷叫太平寇給屠了個干凈;簡親王濟度南征,又葬送了兩千多滿州子弟;西南磨盤山一役,四五千滿州子弟死在那荒山野嶺之中。這兩年下來,京里旗人十家有八家辦喪縞素,這會信王爺還領著數萬精銳在西南群山之中沒有班師,皇帝又要御駕親征,試問,在京八旗哪家不恐慌?可皇帝決定了的事,旗人們又能如何。

  也就兩三天光景,熱鬧的京城變得一片蕭瑟,那些男丁在禁旅的八旗家眷看著自己男人,真是越看越舍不得。禁旅八旗的滿州兵將們也曉事,不再到處花天酒地,而是放值回來就呆在家中和老婆孩子一起。沒了這些滿州大爺的花銷,京師里的窯子、酒樓、賭坊生意頓時大減,進進出出的反而是那些窮酸的漢官多了起來,惹得窯姐們大罵晦氣。

  下面人怎么想,順治管不著也不想管,只不斷催促索尼他們動作快些,手腳麻利些,早日準備妥當。

  索尼他們也想快,可這事哪能快,點兵調將的事還好說,照冊點名就是,可大軍所需糧草可不是拿著花名冊就能變出來的。一幫內大臣們這會算是干出苦水來了,好不容易把糧草的事情給解決了,回過頭來卻又叫起苦來。糧草是有了,可開撥銀子還沒下落呢?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滿州子弟開撥要銀子,外藩蒙古兵來替大清打仗,也得給好處,那幫漢軍綠營同樣也得給銀子,要不然怎么指望他們賣命?這一次可是御駕親征,不比尋常,索尼他們可不敢讓下面鬧出還沒到敵境,反而先在自家地盤屠城洗劫的事,所以不管怎么著,這銀子都得備下來,少一兩都不成。

  主子什么都不管,奴才們累死也不能喊苦。索尼、鰲拜他們真是累得夠嗆,而那幫滿州王公大臣們也是兩手一攤,狗屁事也不問,左右是皇帝自個要親征,又不是他們要去打仗。主子的事情,你們兩黃旗的奴才不幫著料理,誰幫著干?

  康親王杰書倒是一心要辦事的,想著皇帝對自己的恩寵信重,于是他進宮準備再向皇帝進諫。他對順治道:“臣以為自大清入關以來,明軍便向來好內訌。當年左良玉東下南京,后來的唐、魯對立,唐桂對立,再接著又是孫可望和李定國內訌,而每回明軍內訌,我大清總能坐收漁人之利。”

  聽了杰書的話,順治微微點頭,杰書說的不錯,算起來要不是明軍內部的一次次內訌分裂,大清想要坐穩漢人的江山還真是難的很。

  “說下去。”杰書的話讓順治中聽,便示意他繼續說。

  杰書見皇帝愿聽自己的話,心中一喜,接著說道:“其實臣以為,現在南邊的情形和當年一樣,甚至還不如當年。金廈的鄭氏海賊雖然遙奉永歷為尊,實則各行其是。西南面的李定國是大西賊出身,其奉永歷和孫可望奉永歷怕也一樣,未必就有多少忠心。而那廣東周逆,看著是異軍突起,兵強馬壯,可卻沒有李定國那等地位,臣聽說永歷不過給此人封了個興平伯,而南邊偽明的郡王、國公侯爺卻不知多少,因此周逆一個區區興平伯,再是兵強馬壯總是不能懾服其他偽明力量。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周逆兵強,李定國兵弱,而朱由榔這個偽主又棄國而逃,眼下偽明可是沒了共主的,所以臣認為兵馬更多的周逆怕是不會向李定國低頭,時日一久,二人定然會生出間隙,到時恐怕又是個孫李內訌的下場。”

  聞言,順治卻搖頭道:“多尼奏報說李定國叫吳三桂攆到了滇西,這周逆卻擁兩廣,又實際占了湖廣大半,地盤和李定國不相連,兵馬又不歸李定國管轄,二人恐難生間隙。”

  杰書笑道:“皇上放心好了,就是李定國和周逆鬧不起來,這周逆內部也會鬧。臣聞周逆太平寇中多降兵降將,那周逆真能放心用他們?如果不用,周逆又當如何處置這些降兵降將,稍有不慎,這些降將恐怕就會再生事端出來。而且就算周逆和李定國真的精誠合作,可現在朱明沒了共主,那周逆難免會生擁立之心,到時他仗著兵馬多重新擁一個皇帝出來,李定國這個朱由榔封的晉王會同意?”

  順治聽后,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告訴杰書,他這話說到皇帝心頭去了。

  杰書倍感鼓舞,接著道:“皇上,其實云南那邊已不足為慮,朱由榔棄國跑到緬甸,李定國在滇西茍延殘喘。大軍入境,云南民生凋敝,糧食肯定不多,李定國要想在滇西站穩腳,就不得不從那些土司手中征糧,一次兩次也不罷了,次數多了,那些土司還會甘愿被李定國欺壓么?洪承疇奏報上說的明白,李定國可是在滇西對土司屢下毒手,屠城幾次的。另外,李定國手下那幫將領和他困居滇西,這幫人本就是大西賊出身,共患難可以,共富貴卻難。我大軍壓境,他們緊緊抱成一團,相互支持,輕易難以撼動,可要是沒了我們的威脅,皇上認為他們會如何?”

  “你的意思是?”順治做出沉思的模樣。

  杰書道:“臣以為對西南應徐徐圖之,而不可急躁。”

  順治挑眉道:“如何做?”

  “對云南李定國那邊,可使吳三桂暫緩進軍,對土司多行安撫,對明軍多行勸降,使李定國既得不到土司支持,又無法聚攏兵馬,讓他們自生自滅。”

  順治微一沉吟,點頭道:“此策可。”

  杰書又道:“對周逆那邊,投誠過去的我大清官兵,朝廷不追究他們,無論文武,從前在大清何等職事,朝廷仍給他們保留著。只要他們愿意歸來,原官升一級補用。”

  “對那幫叛賊還這么做,不是叫他們覺得朕好欺么?”順治眼光閃爍,對此策有些不認可。

  杰書輕笑一聲:“皇上覺得難受,那周逆會如何看這事?”

  順治想了想,道:“如吃口蒼蠅?”說完,又猛搖頭:“這離間之計太過簡單,朕覺得都兒戲,周逆如何會上當。”

  “這離間計看著是簡單,一時半會也沒有多大效果,可時間一久,總會有效果。而且重要的是,皇上御駕親征率大軍殺到,那幫叛將又該如何選擇呢?到時,周逆是信重他們,還是防范他們?”

  順治聽后,久久無語,半響起身,對著旁邊的吳良輔感慨一聲:“諸王之中,唯杰書可用。”

  在杰書的進言下,順治一連發布幾道圣旨,先是表彰了平西王吳三桂、五省經略洪承疇、川陜總督李國英、四川巡撫高民瞻、廣西提督線國安、廣西巡撫程維新等人,湖廣總督張長庚也被明令嘉獎,總之,凡是與明軍戰斗過的漢官漢將,不論是勝是負,都被順治下旨勉勵一番。同時下旨以塘報形式公告天下,大清對于敗降投敵的官員既往不咎,家人也不牽連,但凡有懸涯勒馬,重新來投的予以重用。

  同時,順治又發了兩道旨意,一道旨意是給長沙的義王孫可望,一道旨意是給和碩公主孔四貞和額駙孫延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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