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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寧搜錯 不錯過

  矮腳安算是廣州城最神秘的人,神秘到軍帥府中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朝廷那邊知道的則更少。現下太平軍中論資排輩時,很多人習慣性的會漏掉張安,不將他當一回事。但實際上張安卻是和葛義、趙四海、蔣和他們一樣都是大樵山老弟兄出身,眼下雖沒有領兵在外,不像葛義他們一樣風光,可卻掌握著太平軍的最要害部門——軍情司。

  軍情司是直屬軍帥府,由周士相直接掌控的一個機構,連軍部都沒有管轄權,設在內閣旁邊的那個大明兵部更是聽都沒聽說過這個機構的存在。軍情司,顧名思義,便是負責軍事情報收集的一個機構。隨著太平軍在兩廣、湖廣接連取得的幾次大勝,軍情司的活動范圍也隨之越來越廣,能夠吸引招募到的情報員也更多,在清占區的活動也得到了很多當地士紳暗中支持,不像起初到處碰壁,不少情報員被當地士紳出賣犧牲。

  眼下軍情司的情報員已經密布大江南北,北京也布下了線,甚至在解往關外寧古塔的犯官中也有軍情司的人。安南那邊,鄭氏,阮氏、莫氏三家都有軍情司的人在活動,而各地清軍營中軍情司的人也時常出沒,至于友軍如忠貞營、延平藩下鄭軍,軍情司也悄悄伸出了觸手。

  情報工作開展順利的同時,軍情司卻像一個吞金獸般吞食著廣東不多的財力,但即便財政再困難再緊張,周士相給主管廣東財政的宋襄公指示都是優先撥給軍情司所需。在周士相的大力支持下,各地常出現拿著銀票,甚至直接提著金銀袋子往清軍將領或官員府上跑的人。當然,這些人對外的統一面目都是商人,或者是有求上進的士子。

  對于情報的重視,令得周士相能夠不出廣州便知天下事。軍情司的壯大和成熟,張安出力甚眾。很難說當年周士相是慧眼識人,因為當初組建軍情司時,實在是沒有適合人選,能說會道又識字的張安才被周士相趕鴨子上架,結果卻是讓人刮目相看的。

  現在,除了收集軍事情報、收買清軍將領和官員這一任務外,周士相又給張安布置了一個任務,這任務卻是有些大逆不道,乃是監視內閣六部乃至監國行宮。如從前一樣,張安一聲不吭的領了任務,又無聲無息的暗中布置,一切如沒有發生,一切又是確切存在著。

  張安在軍帥府管事向榮的引領下參見了周士相,看著比從前稍胖了些,頗是富態。正陪周士相吃飯的林婉兒見狀,乖巧的起身退出。

  周士相沖張安點了點頭,向榮也識趣的退下。周士相指了指墻上的巨幅地圖,對張安說了三個字“做得好。”

  這是幅囊括了長江以南八省的地圖,繪制的極其細致,官道、水道、水陸要卡、山陵地勢無不標注清楚。為了繪制這幅地圖,軍部派出了不下百人的參謀跟隨軍情司的人前往清占區,為了保障這些測繪人員的安全,軍情司可是出了大力,為此犧牲了數十人。

  “這都是屬下當做的。”

  張安仍如從前一樣在周士相面前有些拘束,周士相讓他坐,他不肯坐,只愿站著。

  “大帥,張孝起他們沒理會潘公公的話,這會奔郭閣老府上去了,看架勢,怕是要把這事鬧大,”說到這,張安猶豫了下,“是不是派人把他們抓起來?”

  “抓他們干什么?”

  周士相笑了笑,揮手道:“再給他們一次警告,本帥耐心有限,不要真以為本帥是沒牙的老虎。”

  張安小心翼翼問道:“大帥要屬下做什么?”

  周士相想了想,隨口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嘛。”

  郭之奇的家人大半死于清軍之手,余下的也在永歷八年那場海難中遇難,如今首輔大人是凋零一身,所以他推了周士相給安排的大宅,執意在離內閣所在只里許的地方找了間看著還不錯的院子。不過地方首輔可以隨意選擇,該有的待遇他卻是不能再推。

  按規制,廣州府給首輔大人府上配了十幾個使喚下人,另外還抽調了50名兵丁作為首輔大人的護衛加儀仗。郭之奇潮州老家的鄉親聽說他當了首輔,近來有不少人前來投靠,念在鄉親份上,首輔大人收了幾人,余下給了些銀兩盤纏讓他們歸家去了。

  張孝起他們從都察院出來后便直奔郭之奇府上,路上卻有一隊軍士沖了過來,嚇得張孝起他們吃了一驚,以為周士相抓人來了。但見那些太平軍的軍士只是叫他們站住,卻沒有上來動手捆人,不由有些奇怪。奇怪之余倒是放下心來,不管怎么說,在場的都是朝廷命官,均是四品以上的大員,只要這些士兵不是周士相派來抓他們,那他們還真不怕,就算真是周士相派來抓人的,他們也不畏懼。

  這就是體制的好處,只要周士相一日是大明的粵國公,只要他手下的虎狼之師一日是大明的官軍,那這些同為唐王政權的大明官員們就不擔心自己會死于非命。便是那周士相真惱他們,起碼,面子上總要跟唐王殿下交待,這么多官員可不是他想抓就抓,想殺就殺的。

  張孝起把臉一扳,怒聲喝問那隊兵士道:“你們要干什么,未見我等乃朝廷官員嗎!”

  “朝廷官員怎么了?”

  領隊的太平軍百戶笑咪咪的上前,嘴角一咧便把手一揮,大喝一聲:“搜!”頓時手下們如狼似虎的就撲向這幫官員們。

  “混帳,本官是朝廷命官,你們敢…”

  張孝起話還沒說完,就被兵丁們圍了起來。一同來的郭天敘見狀不好,看到郭府前有守衛的兵丁,便張口呼救,不想那些值守的衛兵充耳不聞,反而幸災樂禍的看著他們。路上一隊過來的廣州府差役見了,也是遠遠躲開,不敢來趟這混水。官兵差役都不敢管,尋常百姓又哪個敢過來,一個個都是跑得老遠。

  一幫書生如何是五大三粗的士兵對手,三四個對一個,很快就把他們控制了。不過那些太平軍士兵卻也沒有讓張孝起他們吃苦頭,只挨個在他們身上搜來搜去,搜了一會什么都沒有,那領隊的百隊才點頭走到張孝起面前,對他們作了一輯,賠笑道:“幾位大人,多有得罪…”頓了一頓,做了個請的動作,“幾位大人,請吧!”

  “你們目無王法,竟敢當眾羞辱朝廷命官!”

  張孝起的眼中滿是怒火,剛才發生的事情比潘應龍那個閹寺敢干政都要令他震驚,他萬沒想到太平軍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敢在這內閣首輔家門口如此羞辱自己。其余諸官也是義憤填膺,對著這太平軍百戶和他的手下怒目相向。

  那百戶煞有介事道:“大人莫要如此說,只是最近城中有韃子奸細潛入,據說朝中有人和清狗私通,所以卑職便奉命搜查。大人想必也知道,我家大帥馬上就要北伐,若真是朝中有人和清狗私通,泄露我方軍情,那可是天大的禍事。所以為防萬一,卑職本著寧搜錯一千,不錯過一人的念頭行事,若是有所冒犯,還請幾位大人見諒!”

  “寧搜錯一千,不錯過一人”這句話可讓張孝起他們愣住了。人人腦中只一個念頭:這太平軍太跋扈,太霸道了!

  那百戶躬身又施了一禮,揮手帶人大搖大擺而去。張孝起怔了足足半刻后,方漲紅著臉對眾人道:“此辱大伙可記住了,日后定會周士相算帳!

  帶著一肚子怒氣到了郭府后,張孝起向門房說了來意之后,不一會,門房就過來說:“閣老請幾位大人進去。”

  張孝起一怔:這么順利?

  但肯見總是好的,當下忙拉著王萬達、馬安民他們進了郭府。到了客廳后,便見郭之奇正端坐在那品著清茶。

  見郭之奇這個樣子,張孝起氣不打一處來,暗罵一聲,急步上前說道:“閣老,國家養士,即為伸張義理!周士相要翻今上欽定鐵案,今后即便不為清亡,義理亡了和亡國又有什么區別?”

  郭之奇嘆口氣,他早就知道周士相授意丁之相為紹武平反之事,也知張孝起他們起來鬧是連城壁背后指使,但他真不愿摻和其中,因為眼下朝廷要忙著的大事是北伐,而不是就一死人尊號爭吵不休。再說了,紹武畢竟是唐王的親兄,這做弟弟的不給兄長平反,似乎也說不過去,有違人倫啊。

  “既然唐王殿下監國,有隆武先例在,追封也未嘗不可。”

  郭之奇起身,勸說張孝起他們以大局為重,不要再鬧這事了。不想,張孝起等人根本不聽勸,反而說什么如今朝廷就是周士相一手把控,不但軍令是從周士相的軍帥府出,就是內閣六部大小衙門的俸祿也要從他軍帥府領,兩廣大小府縣也都是唯軍帥府之命是從,朝廷之設如同兒戲,六部自創辦以來竟無任何公事可為,大小官員每日只是往堂上點個卯,這成什么體統。這朝廷到底是聽他周士相的,還是聽唐王殿下的!

  張孝起在話中使了激將法,想以此激怒郭之奇出面,不想郭之奇聽后,卻是無動于衷,只輕笑一聲,示意張孝起他們坐下說話,爾后才緩緩道:“老夫年邁,雖不惜一身報國,但倘若粵國公不聽,公等將殿下于何地呢?”

  張孝起一聽這話,急了,郭之奇這擺明是袖手旁觀,不受自己的激,情緒激動之下,忍不住起身怒道:“閣老身為大明首輔,身為百官之首,卻眼看朝廷大權落于他周士相一人,又眼睜睜的看著周士相要翻欽定逆案,逆案一翻,天子與唐王再無關系,兩廣與大明再無關系,屆時那周士相真要學了孫可望,一切皆是公之過錯!”

  張孝起這話說得太過傷人,郭之奇再和氣,也不能不動怒。霍的起身,盯著張孝起怒道:“你眼中何曾有過內閣,何曾有我這首輔,又何曾把我大明安危掛在心上,世上之事,但分輕爭緩重,你不竭力報效以圖北伐,恢復江山,卻在這斤斤計較,串連百官,肆意妄為,你安的什么心!若因你所為而置百官于險地,老夫不倒,尚能挽回;老夫若倒,則朝廷上下還有何人能救你們!”

  滿口仁義道德的忠良們,你們完了!亂世者,必我也!————《權臣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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