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沖擊鬧事案沉重打擊了廣東永歷舊官僚士紳勢力,令廣東政局得到暫時平靜。
六日,內閣奉請監國殿下,上紹武帝謚號為:文宗貞天應道昭崇德毅甯文宏武達仁閔孝節皇帝。監國允,考慮國家財政困難,不興建帝陵,只將紹武帝靈位自唐國宗廟遷至太廟,與隆武帝并祀。
紹武帝自縊殉國后,李成棟命人將其尸骸與同殉的一干明朝藩王、大臣合葬在越秀山木殼崗內,民間稱之為紹武君臣冢。
八日,周士相領百官往木殼崗祭拜紹武帝,禮部侍郎洪士銘作祭文。禮制畢后,周士相又以帝婿身份執進家禮。
從越秀山回城后,雷州送來急報,乃趙自強使人快船報訊,稱安南已送還大長公主及永歷朝臣一行,趙自強擇日便將安排船只送大長公主一行回廣東。使者還帶來一封徐應元的密信,上面言之確鑿的聲稱天子確實冊封周士相為齊王,圣旨就在公主處。此事有永歷內閣次輔大學士扶綱、戶部尚書龔彝、兵部尚書孫順、禮部尚書程源、戶部侍郎萬年策、禮部侍郎鄭逢元、大理寺少卿劉沁、廣平伯陳建、尚寶監馬姓太監等人可以做證。
看著名單上那一長串能夠證明此事為真的永歷朝臣,周士相自是大喜,不疑有它,連忙吩咐下去,命雷州方面做好接船準備,一旦公主駕來,立即護送至廣州。為防有失,周士相更令張安親自帶人往雷州,確保公主和齊王冊書安全。
宋襄公等人聽說齊王冊封一事為真后,都是興奮不矣。宋襄公進言,不妨等待公主及齊王冊書至廣州,由內閣會同禮部舉行晉齊王典禮后再行北伐,如此三軍將士必將鼓舞。
以國公之身領軍北伐和以齊王之尊領軍北伐,二者地位聲勢、政治影響力自是天壤之別,后者尤利廣東正在開展的鎮反運動,故周士相欣然同意。然而,軍情司卻收到江南方面緊急軍情,稱鄭軍已經入江,且取得瓜州、鎮江大捷,這讓周士相眉頭大皺,深感必須馬上北伐,否則恐會生變。
鄭軍是于6月17日進軍長江,20日進至江陰,清朝文武官員憑城扼守。鄭成功接受諸將建議,以縣小不攻,率師西上。22日進攻瓜州,陣斬清游擊左云龍,破敵兵馬數千,截斷清方用鐵鏈、船只連結而成的鎖江防線“滾江龍”,焚毀清軍江上浮營三座,奪得譚家洲大炮數十門,使清方苦心經營的江防工事全部瓦解。
同一天,鄭軍攻克瓜州,清操江巡撫朱衣助投降,鄭成功命援剿后鎮劉猷鎮守該城。清江寧巡撫蔣國柱認為鄭成功必取鎮江,即飛書要求蘇松提督馬逢知、江南提督管效忠派兵援助。管效忠收到消息后,率領南京滿兵4000余人、綠營3000余兼程趕往鎮江。出發之前,滿州將領皆輕敵,認為鄭軍不堪一擊。
管效忠領軍趕往鎮江時,蘇松常鎮提督馬逢知因錢謙益勸說按兵不動。24日,鄭成功率參軍陳永華等人,登上鎮江七里港高處遠望,見到清軍在銀山下駐扎,營賬相連,戰馬嘶鳴,不下萬人之眾。
鄭成功有些凝重的對陳永華等人道:“韃子騎馬甚快,不知是否還有援軍?我們必須速戰!”又問參軍此地形勢如何,可利決戰。
“銀山是京口門戶,距離城門五里,韃子騎兵若先上山,由高處向下突馳,對我軍不利。”陳永華回道。
鄭成華微一點頭,旋即下了決心,果斷吩咐:“白天行動,易被韃子偵知,倉皇應戰反而不好。傳令各軍準備,后天二更銜枚登山,要讓他們措手不及!”
26日天剛亮,清軍發現鄭軍已上銀山,距離已不到二里,管效忠大驚,立即布陣防守,鄭軍也隨之分派為三迭,互相支持。
管效忠命親兵揮舞令旗,清軍滿州鐵騎齊聲吶喊,兵分五路向上仰攻,第一股部隊近二千人,直奔鄭軍腹心,欲先奪下指揮中樞。鄭成功從容應對,下令各部還擊,頓時鳥銃、營炮齊射,清兵被射倒不少,但后排騎兵仍奮勇向前,速度之快,果然不同于以往接戰的清兵。見狀,鄭成功下令出動鐵甲精兵,頓時,六千余名身穿重鎧甲,手持盾牌與蛇矛的鐵甲兵以數陣向清軍騎兵殺去。
清軍的習用戰法,是先以騎兵快馬加鞭沖入敵陣,然后大肆砍殺踐踏,讓敵軍陣腳大亂,接著再以強弩力射,以收拾戰果。沒想到鄭軍鐵甲兵毫不畏懼,屹然不動,待清軍騎兵接近,就舉矛猛刺,馬匹受傷驚慌,人立起來,沖力大減。領軍滿州將領經驗豐富,見鄭軍鐵甲兵難克,前進受阻,立即傳令后退,以弓箭還擊,雙方箭如雨下,鄭軍有備,前鋒又皆鐵甲精兵,傷亡不多。
一番調整后,管效忠命牛角齊鳴,下令再次出擊,頓時喊殺震天。鄭成功亦傳令虎衛親軍持團牌、斬馬刀上。于是鄭軍士兵三人一組,一人持藤牌擋箭,一人揮大刀斬馬,一人砍人,手起刀落,清兵紛紛落馬,不得不與鄭軍進行肉搏血戰。鄭軍個個奮勇爭功,清軍完全占不到便宜。
管效忠見鄭軍英勇,己方攻勢不利,傷亡慘重,遂下令再次后退。清軍迅速退至一箭距離之外。與滿州諸將商議之后,管效忠命令各部重新列陣合為一股,準備以更強大的力量再次沖殺。
鄭成功當然不會靜待清軍動作,他下令調來大量鳥銃、倭銃和斑鳩銃密藏陣中。清軍騎兵沖到之時,鄭軍令旗揮動,鑼鼓大響,士兵紛紛向兩側退讓,來不及移動的士兵,則立即就地伏下,配置在陣中后方的炮、銃火器,快速移動上前,“砰砰”連珠齊發,清兵中彈落馬,馬匹四處踐踏,一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清軍鐵騎何曾見過如此強大的火力,紛紛奪路竄逃,管效忠驚恐交加,拔刀于陣前大喊:“不許退,誰退我砍誰!”
然清軍潰兵無人聽令,管效忠阻攔不住潰兵,鄭軍鐵甲精兵又趁勢沖殺,致使清軍大敗,伏尸無數。管效忠無奈,只能倉皇而逃。鄭軍追殺急迫,管效忠武藝高強,為人勇猛,他同時勒馬數匹,鄭軍鐵甲兵斬他一匹馬,他就躍上另一匹,馬頭三落,他三躍換馬逃去,所部四千滿州兵,只存一百四十人。
回到南京后,管效忠對兩江總督郎廷佐和江寧駐防昂邦章京碩爾輝哭道:“我從滿洲進入中原,經歷十七場戰役,從未敗得如此之慘!”
銀山之戰從早晨戰至下午,整整四個時辰,清軍損失慘重,遺棄甲冑、馬匹、弓箭、炮、銃等軍資無數。而鄭軍布置得宜,損失不大。清鎮江守將高謙與知府戴恩等官員,先是見到鄭軍浩大船隊,再目睹己方滿漢精銳,幾如摧枯拉朽一般被鄭軍覆滅,自知難以抵擋,只得獻城投降。鄭成功命右武衛周全斌、后沖鎮黃昭入城防守,降將高謙以熟悉地利留之協守,其部下兵馬調隨主力進攻南京。又派工官馮澄世為常鎮道,戴可進仍署知府事。
清兩江總督郎廷佐等人于南京度日如年,只以為鄭軍大軍立刻就會攻打南京,不曾想鄭軍行動異常緩慢,在鎮江滯留多日。鄭成功嚴令各部必須謹守軍紀,故鄭軍在鎮江的良好軍紀令得附近各城歸附者接踵而至,句容、儀真、滁州、等城相繼來歸。然而,進攻南京這一頭等大事卻遲遲未行,鄭成功僅派兵部張煌言和楊戎鎮往浦口安撫。
30日,鄭成功認為鎮江地區已安撫就緒,才召集各提督、統鎮會議,討論進攻南京事宜。會議開始時,鄭成功問諸將進軍南京是走水路快,還是走陸路快。中提督甘輝認為兵貴神速,值此根山大捷,清軍亡魂喪膽,南京根本無力防守,鄭軍當由陸路長驅,晝夜兼程而進。若南京清軍敢迎戰,則以破竹之勢一鼓而收。清軍不出城迎戰,則鄭軍合圍南京,先絕其援兵,則孤城不攻自下。
甘輝反對走水路,因為此時風信不順,走水路勢必耽擱時間,南京方面很可能因此而得以喘息,又能得援軍增援,到時憑南都堅城固守,鄭軍破城將有麻煩。鄭成功準備采納甘輝意見,由陸路快攻,可是其他將領卻以鄭軍遠來,不習水土,兵多負重,天氣又炎暑酷熱為由反對走陸路。有人又提出現在正下大雨,河溝皆滿,不利于行軍,若走陸路,大軍很可能因泥濘而不得進。
鄭成功思來想去,放棄了走陸路的打算,決定由水路進發。結果由于鄭軍所乘海船形體巨大,逆水而上,又不順風,靠纖挽才能行進,以致周士相接到江南這一軍情時,鄭軍在江上已經行了八天,卻離南京仍有兩三天路程。
除了軍情司輾轉從江南發來的軍情外,韶州的唐三水也提供了有關江南之戰的最新動向,兩相佐證,江南發生的戰事便大體呈現在了議事廳內就坐的北伐軍諸將的面前。
蘇納“哧笑”一聲,對眾人道:“鄭軍諸將鼠目寸光,他們不習水土,難道江南那些滿漢兵馬就習水土了嗎?兵貴神速這個道理,便我從前為滿州人時不識一字也懂,他鄭軍上下十數萬,就無一人懂?這拖拖拉拉的,不是給了郎廷佐和碩爾輝、管效忠活命的機會么?就這耽擱的功夫,我估摸著南京附近那些清兵早趕去了,安慶的岳樂可是滿州親王里難得的知兵之人,不消說,這會只怕也帶兵增援南京去了。延平這一仗,我看懸,弄得不好,很可能無功而返。”
十五鎮鎮將齊豪卻不同意蘇納這個看法,他道:“鎮江一戰,駐防南京的滿州八旗算是全軍覆沒了,江南那些兵又多是綠營,就算南京得到了援軍,恐怕也不是鄭軍十來萬大軍的對手。延平走了水路,拖是拖了些,但大軍真兵臨城下,清軍怕也守不住南京。”
蘇納笑了笑,搖頭道:“鄭軍十來萬大軍不假,可多是水軍,真正陸上能戰的兵馬頂天也就兩三萬。想要攻下南京城,兩三萬兵馬是不頂用的,要知道那南京城可不得了的很。”
“怎么?南京這城有什么不得了的?”齊豪有些詫異。
“南京可是咱大明的兩都,那城墻修得北京城怕是都有所不如啊。若城內守軍死扛,單以強攻要想拿下南京城,鄭軍怕是損失不起。”蘇納道。
“照你這么說,鄭軍拿不下南京嘍?”
剛從牢里放出來沒幾天的蔣和腦袋上頂著好大一塊疤,卻是被周士相拿鞭子打的。
“能否拿下南京城,得看那位國姓爺有多大的毅力和決心了。”蘇納沒有正面回答蔣和。
剛剛出任新一鎮鎮將的起身道:“大帥,管他鄭軍能不能拿下南都,咱北伐軍都成立一個多月了,也是時候北上了,弟兄們老窩在家中總不是個事。”
新一鎮便是原先的湘西剿匪軍第一鎮,現下為北伐軍編制里的新一鎮,另一鎮為新二鎮,仍在湖南的四鎮則分別為新三、新四....廣東這邊以第一鎮和第三鎮擴編的三鎮兵為第七、第八、第九三鎮,因為這些兵馬戰斗力較弱,且多是新編,所以冠以新字頭,以示和主力鎮的區別。除北伐軍中的新一、新二兩鎮,其余新字鎮基本都是地方駐軍,承擔后方穩定和治安剿匪任務,同時也負責向主力鎮輸送兵員,換言之,各地的新字鎮都是二線部隊,只比地方保安團隊稍強。
不過王.輔臣這個新一鎮戰斗力不比主力鎮差,因為他這個新一鎮有四旅兵,其中一旅便是他從廣西帶回來的蒙古騎兵。新二鎮的鎮將是原第一鎮的旅校朱慶來。新鎮和主力鎮各官職銜相差一等,如主力鎮的鎮將是指揮使銜,新鎮的鎮將則是指揮同知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