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形勢險要,連崗三跨據大江,古來皆為用兵之地。韃子若要渡江,上游須從采石磯,下游便要從瓜州渡京口……”
鎮江北固山橫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勢險固。周士相與張煌言、甘輝等人立在山頂甘露寺上遠眺大江,卻因霧氣太大難以一窺大江風貌,更不得見江北清軍水營。這甘露寺,據說就是三國時劉備劉玄德招親的地方。
鎮江有崗三,即北固山、金山和焦山,三山皆設有炮臺。由于長江在此地轉向東南方,出現明顯的淤積,江面在唐代為四十里寬,宋代縮減為十八里,至明末更不足六里,水流益加迅急,故稱“京口之渡,天下最險”,北面尤其水淺而急,不利行船;南面則有三山連亙,守之便若控天險。
因為順治在江北設了大營和水營,使得周士相無法全力掃除江南及閩浙清軍,并且江北大營的存在對南京有重大威脅,為此在拒絕了順治講和后,周士相決定親至鎮江,先拔除江北水營這顆毒瘤,確保江北清軍無法過江,如此他才能騰出手來收拾江南的梁化鳳和管效忠。
眼下趕到南京的太平軍不足三萬人,既要確保南京城及上游蕪湖、寧國等地,又要確保鎮江左近,兵力有些不夠用。而常州的梁化鳳和蘇州的管效忠有兵萬五左右,且都是精兵,不比太平軍弱。故在派葛義奪取鎮江之后,周士相便命他以守為主,不主動攻擊常州的梁化鳳,只讓梁化鳳和管效忠二人互相牽制。
郎廷佐在這件事上出了大力,倒不是郎廷佐有轉身投靠周士相之意,而是他在從岳樂和額色黑那里得知了皇帝要管擒馬,要梁擒管和蔣之事后,有些幸災樂禍,一次無意將這事告訴了親信幕僚。結果這幕僚為了保命,將事情全盤托出,讓周士相得以從中做手腳,使滿蒙兵將這一消息透了出去。
不出所料,管效忠果然和蔣國柱抱團縮在了蘇州,梁化鳳和額色黑則是進退兩難,一面是虎視眈眈的太平軍,一面是巴不得他們趕緊完蛋的管效忠和蔣國柱,縱是手上有幾千重創了鄭軍的精兵,卻只能窩在常州寸步難行。
葛義和蘇納等將領倒是想直接把江南平定,滅了梁化鳳和管效忠,這樣江南在手,太平軍就能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周士相卻不同意,他認為現在梁管二人是猜忌,誰都巴不得對方死,可太平軍真要動手,或許就會弄巧成拙,把兩人給逼到一塊,先抱團對付太平軍,那樣就得不償失了。現在這局面就挺好,周士相不著急解決梁化鳳和管效忠,他著急解決的是江北順治大軍,至少,也要拔掉這個所謂的江北大營。
不知為何,在聽到順治設立江北大營時,周士相就沒來由的眉心一跳,因為他的兵叫太平軍。幸好順治自個糊涂蛋,搞了什么秘旨,導致梁管彼此提防猜忌,要不然再設個江南大營出來,可真夠周士相喝一壺的。
在攻取南京的第五天,周士相就組建了太平軍的江南水師,以甘輝、余新所部鄭軍將士和從金礪追擊下逃出來的浙軍余部為主,另外還吸納了江寧水營的一些清軍,搜刮了上下游船只,堪堪建成了一支水師,不過多以民船為主。若不是從清軍那里獲得了他們從鄭軍處繳獲來的十幾條大海船,這水師怕是連江西鄱陽湖上的水匪都不如。再想到鄭成功麾下的幾千條戰船,周士相對于組建屬于太平軍的強大水師越發感到迫切起來。
錢,周士相現在有很多。打下南京后,太平軍通過搜殺滿城和漢奸官紳家產,共得白銀一千八百萬兩。周士相命令將這批白銀全部納入公庫,等監國到達南京后即行鑄造大明元寶銀元,在太平軍控制區域全力推行新銀元和糧票制。在錢糧不缺的情況下,打造水師乃至海軍,最起碼必須保證長江的制航權在手,已是周士相和幕僚將領們的一致認知。如果現在手頭有一支鄭成功那樣的強大水師,周士相便根本不會對清軍的所謂江北水營感到棘手,甚至都不必親至鎮江指揮拔除這顆毒瘤。
以大欺小,如鄭軍那般橫行,實在是件讓人向往的事。
清軍的江北水營設在揚州南,長江北岸運河出口處。東為水師營,西為造船廠。瓜洲、鎮江之間長江中,有小島北新洲,距北岸瓜洲渡江寬二里。清軍在島東筑土山設炮臺,保護江北水營出口。炮臺東則有深溝、木寨保護,駐守兵綠營四千。
周士相不習水戰,張煌言、甘輝、余新等人卻是此中高手,所以他沒有自以為是的直接指揮,或是學后世某光頭一樣亂下命令,而是將攻打江北水營的職權放手交給張煌言和甘輝他們。
張煌言指著江北瓜州繼續說道:“攻取瓜洲的第一關,就是金山和焦山之間攔江鐵鏈,韃子稱之為滾江龍。此前我隨延平入江時,曾經破過滾江龍,延平退軍后,清軍又將這滾江龍重設,一是怕延平復來,二則是怕我浙軍逃出長江。破了滾江龍后,方能去奪北新洲,不然,難以接近。”
周士相點了點頭,欣然說道:“尚書大人曾三入長江,對京口的形勢較熟,故請尚書全權指揮,以炮火壓制北新洲清軍,再由甘輝將軍領兵斬斷滾江龍,登岸奪炮臺。”
“好!我拚全力指揮將士作戰,這一次定叫韃子水營一條船都不剩,叫韃酋望江興嘆!”張煌言毫不猶豫地答應。
周士相轉頭又吩咐葛義:“將你軍中善于泅水的士兵全部交尚書大人指揮。”
葛義早有準備,已經挑了六百多精于水性的士兵待命,其中一半都是鎮江新降之兵,正好讓他們賣力表現。
甘輝、余新及浙軍將領郭法廣、魏大龍等商議了下,均覺成功把握很大。江南水師雖不如延平鄭軍,可和韃子的江北水師比,也不差多少。更重要的是,浙軍和鄭軍將士都是水里好手,兵員素質不是韃子匆匆征集的兵丁可言,動起手來,己方優勢很大。
甘輝又建議道:“不過瓜洲上游另有木浮營,除了阻斷航行外,亦設有火炮,我去取北新洲,可讓余新和魏大龍領兵上行破木浮營。兩處都得手后,我們便直攻韃子水營,將他堵在港口里,用北新洲和木浮營的炮去轟他們。”
張煌言認同甘輝意見,傷勢剛好的余新和急于為浙軍兄弟報仇的魏大龍磨拳擦掌,只待一顯身手。
周士相問眾人:“諸位還有無高見?”
張煌言等都說沒有問題,此策已是最好。周士相便一錘定音:“既無意見,那明日辰時進兵,奪了江防天險,破他韃子水營,待上游大軍一到,本國公便過江去會一會福臨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