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殺了鄭三萬、馬玉龍等一干降將后,周士相立時吩咐下去,城中降兵一律給銀五兩,副將以下俱晉官一級。請大家看最全!又命各部分管監看降軍,有異動者可不必奏報先行誅殺。若非顧慮太大,周士相恨不能將這萬余清軍盡數坑殺,如此方能徹底心安。畢竟這萬余清軍短期之內難以消化,而眼下他卻不能在江南多呆,蘇州事了便要回師南京。要是這些降軍再次作亂,勢必會大大牽制太平軍本就不多的兵力,更會使得江南糜爛。
周士相要的是完整的江南,而不是一個如兩廣、云貴一樣殘破的江南。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誅殺這干想仿馬逢知例,繼續在明清之間搖擺不定,要在江南富庶之地快活的軍閥們。
更重要的是,周士相也要借此事給日后納降補充一個原則——畏威而降者納,圖利而降者殺。
隨著太平軍的不斷勝利和南都光復,可想將來定會有越來越多的清軍會向太平軍投降,但這些人的投降固然是有畏懼太平軍之心,但同時卻多有投機謀利之心。如鄭三萬等人投降的條件便是仿馬逢知例,鎮守江南蘇松。答應了他們,意味著江南財賦之地便歸了這些降將,周士相的太平軍中央將來很難從這些地方得到多少賦稅。
答應得越多,則非嫡系的明軍就越多,如這些人是如浙軍張煌言部、忠貞營李來亨部一樣,致力于反清復明,那未嘗不可。問題是這些人,本質上都是投機軍閥之輩,清勢大便投清,明勢大便投明,沒有民族家國觀念,他們的生存法只是一個利字。投哪方利更大,他們便投哪方。
若是仍如從前一樣來者便納,大肆許諾,升官晉爵,最后周士相便會面臨一個這樣的局面——明朝固然復國了,可天下卻依舊是四分五裂,大家伙打著大明的旗幟,卻各有各的地盤,名義上服從于太平軍所立中央,實際卻都是王國。
周士相要推進他的政策,要帶領漢民族復興,必然要集權中央,那么將來勢必要再來一次內戰,然眼下的中國,又有多少人口禁得起消耗!
死了那么多才反清成功,還要再死那么多人復興民族,這代價,太大,太大。
因此早在光復南京時,周士相便開始著手考慮日后。在鎮江北固山上,他下令摔死清將楊廣孝,當時便定了軍令,謂日后不戰而降者,用之;戰而不敵復降者,殺之。如今,他便是要為這個軍令再補充一條,便是——“畏威而降者,可納之;圖利而降者,盡殺之。”
誅殺鄭三萬等降將,周士相亦是有私心的,那便是將富饒之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從而能夠更好的安置自己的嫡系人馬。當然,這話他肯定是無從宣之于口的,因而便要尋些借口殺人。
蛇無頭不行,鄭三萬等人的被殺,固然會讓降軍驚恐,但至少不會集體作亂,這就讓周士相能夠從容應對,或分化,或鎮壓,或拉攏。這年頭,人心總是不齊的,把那些齊心的解決掉,剩下的沒有什么不好解決的。
做完這些后,周士相又命桂永智和董常清著手厚葬管效忠,同時將其忠義之舉大肆宣染,觀其意思,便是要將管效忠弄成滿清的岳王爺。
“可嘆管效忠癡忠于清廷,卻遭順治秘旨殺害,本帥雖與滿清不共戴天,但也惋惜管效忠之遭遇。拿紙筆來!”
周士相一臉悲憤表情,從親衛手中接過從蔣國柱撫臺桌上取來的毛筆,也不待親衛磨墨,便就著鄭三萬的首級鮮血在紙上寫了四個大字——“天日昭昭!”
四個血字一書而就,寫完,一邊吹干這紙,一邊來到蔣國柱和額色黑面前,問二人:“管效忠臨死寫了這四個大字,自比岳武穆,卻不知兩位以為他的遭遇悲否?”
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無恥不過賊秀才!
額色黑悶聲不語。
蔣國柱瞄了眼那四個血字,微哼一聲:“你這雕蟲小計只能騙得無知之人,如何能蒙騙天下有識之士!”
“噢?”
周士相并未動怒,而是問蔣國柱:“你是無知之人還是有識之士?”
“哼!”
蔣國柱扭頭不答。
“無知之人也罷,有識之士也罷,難道還敵得過鐵證如山?”周士相干笑一聲,卻是伸手往額色黑面前一指,道:“拿來吧。”
什么拿來?
額色黑一怔,不知道周士相跟他要什么。
“福臨不是讓你帶了兩道秘旨來嗎?抓馬逢知的那道就不用了,你把要梁化鳳抓管效忠和蔣國柱的秘旨給我。”
額色黑聞言下意識的應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突然警醒過來,閉口不言。
蔣國柱在邊上卻是微微一顫,他雖早知皇帝讓梁化鳳捉拿自己和管效忠,但總不愿相信這是真的。他和管效忠死守蘇州,苦盼大軍過江,為的便是讓皇帝知道他們的忠心,寬恕原諒他們。可當額色黑下意識的承認他有那道秘旨時,蔣國柱心中不起波瀾是不可能的。
額色黑不答話,周士相也不和他羅嗦,命親衛搜他的身,結果并未從其身上搜出那道秘旨。
“不在你身上,那就是在梁化鳳身上了。”
周士相沉吟片刻,吩咐下去,讓王.輔臣一定要將梁化鳳身上那道密旨找出來。
額色黑突然怒罵道:“管效忠明明是這些叛將所殺,你就是得了秘旨又能如何?誰人能信你!”
周士相卻搖頭道:“你和梁化鳳奉了福臨秘旨捉拿管效忠,管效忠雖知冤屈,卻沒有反抗任你們捕拿。然你二人卻怕管效忠的部下劫人,竟是將他當場殺害。死前,管效忠悲書天日昭昭四字,管的部下聞訊要為他報仇,結果你們在蘇州城中火拼,讓我太平軍漁翁得利,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周士相將手上血書朝額色黑面前一晃:“看清楚了,血跡錚錚,還沒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