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三灣大營的滿蒙兵多是新丁,沒什么經驗的他們面對陡亂的淮安綠營兵,竟然不知如何應對,被壓得幾乎沖不出營來。
淮安兵們不但到處放火,更將夫子營中的民夫都驅趕了出來在營中亂沖,這讓整個大營變得更加混亂。
傅勒赫氣得雙目充血,這會叫罵也沒什么意義了,當務之急是趕緊穩住陣腳,把作亂的營兵彈壓住,要不然鰲拜他們帶著兵馬退下來,一看大營都成這樣了,哪里還能退得進來。為此,他親率親衛沖殺,冒著淮安兵的火箭突進,緩解了危機,令得滿蒙兵從最初的無頭蒼蠅變成了群龍有首。
打馬北逃的鰲拜發現前方大營火起,只覺手足冰涼,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大營要是丟了,這數萬清軍可就沒吃沒喝了。幾個將領也是一臉慌張的趕到,個個不知道如何是好。
蒙軍正白旗固山額真伊拜圖是兵部蒙尚書明安達禮的胞弟,其父博博圖屬蒙古西特魯部,世居科爾沁,天命年間歸附努爾哈赤,崇禎九年時隨太宗皇帝攻打錦州時戰死。胞兄明安達禮位列議政大臣,伊拜圖也曾得授理藩院尚書。
早在順治決定御駕親征前,伊拜圖便奉命領蒙軍三千余南下,原是要駐防荊州,以防太平軍奪占湖廣全省,半道聞聽金廈海寇侵入長江,江寧有警,故率部增援江寧。至揚州,金廈海寇已退,便暫留揚州城。順治大軍到后,領本旗兵馬歸江北大營提調。
“大營去不得了,咱們得趕緊回揚州!”
伊拜圖雖不知道大營發生何事,但從漫天火光來看,準無好事,便建議鰲拜不要奔大營了,趕緊折道回揚州,否則就遲了。
滿州正紅旗額真勒爾慎也是一陣激靈,也道不能回大營,當務之急趕緊集合兵馬,能逃出多少算多少。那些無法收攏的便由他們去了。勒爾慎這話中有一層意思,顯是要讓那些收攏不得的兵馬吸引太平軍的注意力,他們好從容退回揚州。
其他幾個將領也建議不要去大營了,他們都清楚留守大營的傅勒赫手里并沒有多少兵,且都是些新兵,派不上多大用場。這從大營漫天火光就能看出,否則如何會這樣。
后面的太平軍追殺越來越近,視線里,到處是潰散的兵馬,讓人看著胸悶氣堵。
鰲拜當斷則斷,沒有絲毫猶豫,收攏了左近數千兵,其余那些離得遠的,便是盡棄了。若這些棄兵能成功牽制太平軍,那他們都是大清的功臣。
“走!”
鰲拜揚鞭打馬,再也不看三灣大營一眼,繞道西北折回揚州。半道碰到千余往三灣大營退去的鑲藍旗兵,鰲拜命他們不必去大營,隨他回揚州。這讓那些鑲藍旗的將領都是愣住,一個副都統滿臉困惑問道:“不要大營了?”
鰲拜道:“大營救不得了,爾等都隨我走,不要戀戰,全師向北,繞過大營撤到揚州。”
伊拜圖拿鞭子指著正起火的大營,對那幫鑲藍旗將領道:“你們以為大營還能保住嗎?現在去大營,是自投羅網,到時內有亂兵,外有追兵,還能有活路嗎?”
聽了這番話,那些鑲藍旗的八旗兵將領都是微微一顫,人人均是泄氣頹喪萬分。一向自命無敵的他們,對那幫廣東的南蠻子產生了畏懼之心。沒有人有疑議,也沒有人有勇氣說要去救大營,再說命令是鰲拜下的,他們沒有理由反對,事后皇帝要怪罪下來,也是鰲拜擔著,和他們沒關系。
一眾滿蒙將領就這么領著旗下披甲兵,悶頭打馬北撤。數千滿清最為精銳的騎兵隊伍,就這樣逃走了。
一心只想帶著這幾千兵逃回揚州的鰲拜并不知道,此時的三灣大營雖然火起,留守的滿蒙兵又無戰陣經驗,可現在卻在鎮國公傅勒赫等人的指揮下,正拼死抵抗淮安亂兵。他們的表現讓人刮目,若那些從戰場退下來的滿蒙兵看到,恐怕都會羞愧。
事實證明,這些馬背上的子弟雖然年輕,雖然驚慌,但只要有人能夠領著他們,他們還是能迅速鎮定下來,履行自己的使命。那些淮安兵在沖了幾次不果后,竟是生了心怯退意。
陸如龍、吳明、陳二郎等淮安綠營將領這時都心急如焚,原因便是本被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滿蒙兵竟穩住了陣腳,憑借幾處工事牢牢守住了營盤,并開始反擊起來。而他們的手下營兵竟是就此泄了士氣,不愿再拼命了。
事實上淮安兵除了軍官以外,大多數也沒有上過戰場,甚至都沒殺過人。他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戰績恐怕也就是在家鄉抓捕幾個盜賊,或是鉆草葦子抓一些逃人和私鹽販子。這種戰斗肯定不能和大軍作戰相比,尤其是他們要進攻的是滿蒙大兵。雖說前方戰場的滿蒙大兵兵敗如山倒,被南邊來的太平軍打得潰不成軍,可這些淮安兵畢竟不曾親見,他們在被鼓動起來造反時的勇氣,多半來源于上官拿出的賞銀。
初始,他們憑借陡起發難制造混亂占了上風,現在,隨著滿蒙兵開始反擊,進攻效果便大打折扣。現在雖然還強撐著沒有潰退,但他們的的腦袋里始終都有一道陰影,昔日聽聞的滿蒙大兵威風厲害就如幽靈般纏繞在他們頭上,讓他們心中忐忑不安。
陸如龍等將領此時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辦不成事,他們的腦袋都要掉。事情做到這份,想回頭更是沒有可能。他們之所以被太平軍的人收買,除了銀子和官位的利誘外,太平軍放出的“不降者誅其族”的威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現在不管他們能不能得手,清軍肯定是大敗了,到時大清皇帝往北京一跑,太平軍肯定會占據淮揚之地,那屆時他們這些淮揚出身的清軍將領可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