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誤,鄭纘緒為鄭泰子,非兄弟。此處筆誤,請讀者原諒。
鄭纘緒帶領的那些部下雖然武藝不弱,尤其是那些日本武士更是堪比亡命之徒,可畢竟人數少,加之鄭經手下還有弓箭手,使得他們無法沖出,所以很快就被鄭經的親兵團團包圍。此刻城中還有鄭泰帶來的一支兵馬,也有兩千余人,是鄭泰為了助戰特意從水師和思明州抽調出來的精銳,若能趕到當能解圍。只可惜這支兵馬離得太遠,鄭經又早有準備,眼下只怕早就被制,指望不得了。
鄭鳴俊渾身是血,胳膊上中了一刀,血流不止,但仍咬牙和鄭經的親兵戰成一團。
鄭纘緒看到父親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以為父親已遭鄭經毒手,哭喊一聲就向躲在親兵后面的鄭經殺去。“嗖”一聲,一支利箭射來,一下射中鄭纘緒的肩膀。這一箭力道極大,竟是整枝射穿了鄭纘緒肩膀。
“主公走!”
一個日本武士以倭語大叫,奮力揮舞手中倭刀,砍翻當面鄭經親兵,卻不幸右腿中刀。他以倭刀撐地,想掙扎起身,卻瞬間后背一疼,整個人被砍倒在地。后背那長刀砍出的血口,竟是連脊骨都清晰可見。其余日本武士見了,個個悲憤,卻無一人棄主逃離或有懼色,反而越奮勇。這些武士乃鄭泰從日本招募而來,平日重金養著,又好生恩待,個個都有死士之風。
“鄭經,我父親不顧藩主嚴命保你,這才使你不死,你為何要害我父親!我父親可是做了對不住你之事!”
鄭纘緒咬牙切齒,雖得二叔提醒,但他潛意識里也不相信鄭經會害他父子,因為眼下金廈局面,他父親對于鄭經而言無疑是左膀右臂,這鄭經怎能昏了頭在大敵鄭襲未除之前先自斬臂膀呢!
受傷的鄭鳴俊也是破口大罵:“鄭經小兒,若無我兄弟,你早就死了,安能做什么藩主!可笑你位子都未做穩,就想著殺我等,你可知這消息傳出去,金廈何人還敢奉你!”
鄭經沉著臉一聲不吭。
陳永華上前喝道:“你等安有臉面說這些話!鄭泰私通太平軍,欲獻金廈,罪當萬死!”
洪旭亦道:“此事若非藩主及時察覺,只怕現在早已被你們所害!”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哥有沒有私通太平軍,鄭鳴俊最是清楚,陳永華和洪旭所言分明就是污蔑。
“枉我大哥對你忠心耿耿,還想著來此替你消滅襲公子!”鄭鳴俊悲上心頭,“鄭經,你這是自毀長城!”
鄭經依舊一聲不吭,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是自毀長城,而是早除隱患。對鄭泰,他一直是信任的,但他也知道鄭泰有野心,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鄭泰會和周士相私通,竟想著獻金廈換取自己來當閩王!要知道,當他看到鄭泰寫給周士相的親筆信時,他是多么的痛苦和絕望!
離間計,鄭泰也想過,可那封信上的確是鄭泰的筆跡,他如何認不得!若信是寫給鄭襲的,鄭經或許不會信,因為鄭泰若是和鄭襲私通,他鄭經早就沒命了,并且鄭泰也沒有任何好處。有父親遺命在,金廈之主只能是鄭襲,絕不會是他鄭泰。可這信是寫給周士相的,鄭經有一萬個理由相信鄭泰背棄了自己。若說這世上誰能讓鄭泰得償心愿,除了周士相,鄭經想不出第二人!只有周士相把持的定武朝廷,才能讓鄭泰當上閩親王,這一點,是鄭襲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鄭泰必須死,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鄭經面沉如水,他原本是想讓鄭泰交出日本存銀的憑合再動手處決他,可鄭泰卻一口拒絕。但這并不影響什么,殺掉鄭泰,鄭經相信自己哪怕沒有憑合,也同樣可以取出日本的存銀,只因為他的父親是國姓爺,是日本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洪旭藩主不吭聲,知道藩主心意已決,也不與那鄭鳴俊廢話,將手一揮,吩咐那些親兵:“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替藩主拿下這幫亂臣賊子!”
眾親兵聞令,立即再次撲上。鄭鳴俊和鄭纘緒對視一眼,咬緊牙關準備戰死于此。此時院外卻傳來火銃聲和無數喊殺聲。洪旭面色一變,只見一個軍官慌張從外奔來,急聲叫道:“藩主,馮錫范反了,正帶人沖進來!”
“馮錫范!”
鄭經一怔,他剛剛提拔馮錫范為自己的侍衛,他怎敢背叛自己!
陳永華也是眉頭一皺,他不喜馮錫范,因為此人過于陰柔,但是其父馮澄世卻是藩主在時的重臣,眼下也在鄭襲軍中,故而藩主辟他為侍衛,意為爭取馮澄世的支持,不想這馮錫范竟然帶人作亂!
“擋住亂賊!”
陳永華果斷帶兵出去攔截馮錫范,可是沖出去一看,馮錫范帶領的亂兵雖不多,只有百余人,可手中拿的都是從荷蘭人手中購來的火銃。一通銃響,十幾個親兵頓時倒地。馮錫范帶著親兵沖上前將愕然的弓箭手砍散,沖進大廳,朝鄭鳴俊等人叫喊一聲:“鄭二爺,快隨我沖出去!”
鄭鳴俊見竟是馮錫范帶人來救他,也是吃了一驚,但顧不得多想,便要沖去抱大哥突圍。可洪旭快了一步,搶先帶人將鄭泰控制在手。鄭纘緒見父親被制,情急之下上去就要拼命,卻被馮錫范一把拉住,死命將他往外拖。
“現在不走,就都走不成了!”
鄭鳴俊知道馮錫范所言不假,鄭經的兵馬現在雖亂,可很快就會反應過來。
“走!”
鄭鳴俊咬牙帶著親兵沖出,鄭纘緒還不肯走,鄭鳴俊不顧傷勢,用力拽他。馮錫范帶來的兵和鄭泰手下那些親兵、日本武士也是奮力沖殺,院內鄭軍一時擋不住他們,竟叫他們沖了出去。
“馮錫范,你安敢叛本藩!”
馮錫范帶人將鄭鳴俊、鄭纘緒救出時,就聽聲后傳來鄭經的怒喝聲,他卻恍若未聞,帶著鄭鳴俊等人沖至馬匹處,騎上就走。城門處有馮錫范事先收買軍官,見到他們過來,忙開門放行,自己也帶了十幾個親信緊隨而出。
得知馮錫范、鄭鳴俊他們逃出城后,鄭經暴跳如雷,當即下令將鄭泰處死。得知大哥被殺后,鄭鳴俊跪地痛哭。
“爹!”
鄭纘緒也是哭得昏厥過去。馮錫范唯恐鄭纘緒出什么意外,忙上來掐鄭纘緒的人中。不久之后,鄭纘緒緩緩睜開眼睛蘇醒過來。
鄭鳴駿此時已停止哭號,鎮定下來,知道人死不能復生,抹干眼淚安慰侄兒。
“二叔,父親死了,我們現在何去何從?”鄭纘緒從悲傷中回過神來,開始考慮他叔侄的前途了。
鄭鳴俊沉聲道:“眼下也只有去投鄭襲了,但愿他不會因從前之事怪罪我們。”
“不可!”
鄭纘緒還算是有些頭腦,他搖頭道:“父親在時和襲叔水火不容,若不是父親,鄭經早就被藩主殺了,如何還會有現在的局面。我們若去投襲叔,襲叔或許不會怪罪我們,可也不會重用我們,黃昭此人又素來睚眥必報,肯定會排擠我們。于其在襲叔那里受冷落,不如重投他處。”
聽了侄兒所言,鄭鳴俊也覺有理,便問他:“那你以為我們當去哪里?”
鄭纘緒想了想,道:“父親在時,就在日本布下退路,我們如今在金廈已經無法立足,不若去日本。”
“去日本?”
鄭鳴俊有些猶豫,倒不是他對日本有什么排斥,事實上他早年就在日本生活過多年,也納過日本女人為妾。所以去日本沒有什么不適應的。只是他畢竟是中國之人,從前在日本只是暫居,現在若去,則是定居,以后怕再也不能回國,這就讓他難以取舍了。
馮錫范一直靜聽這叔侄說話,這當口卻是開口道:“不知二位可否聽我一言。”
鄭鳴俊這時才想起還未向馮錫范道過救命之恩,忙起身致謝。鄭纘緒也忙謝過,可心下卻有困惑,不知馮錫范為何要救他叔侄。
“馮賢侄對我叔侄有救命之恩,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馮錫范的父親馮澄世和鄭泰平輩,鄭鳴俊也比馮錫范年長十多歲,自是以長輩居之。他見侄兒面色有異,也不禁疑慮馮錫范為何要救他叔侄,畢竟鄭經可是剛剛重用了馮錫范,且從前馮錫范與他叔侄也無什么交情。今日,馮錫范卻舍命來救,實于情理不合。
鄭鳴俊也是心機深沉之人,先前因為大哥鄭泰之死亂了方寸,這會也是恢復平常。他心中困惑,面色卻不動。
馮錫范也知他叔侄現在定會懷疑他救人的舉動,也不解釋,只道:“聽聞齊王已至福州,二位不若去投齊王。”
作者注:歷史上鄭泰死后,其弟鄭鳴駿和兒子鄭纘緒帶著軍艦5oo艘和兵將萬余人投降清朝,為清朝水師建立、壯大及后來的攻臺之役出力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