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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布木布泰留給瞎子

  山東,直隸德州通往濟南府的官道上,數千朝鮮士兵在兵馬虞侯申瀏的帶領下正朝濟南府趕去。

  自三月從朝鮮邊城會寧出發,越過圖門江進入清朝土地之后,這支朝鮮軍隊就一直在行軍。但十幾天前他們接到的命令還是去清朝的助鎮壓叛軍,現在卻被要求前往清朝的山東剿滅亂民,這讓朝鮮人十分的不滿。

  這支朝鮮軍隊由國內的鳥槍善手和北方邊兵組成,武器和糧草都是從國內自備,進入清國之后,他們一直得不到清朝的物資補給,行軍路線又一改再改,使得朝鮮將官們對這次助清伐明紛紛抱怨,可是卻也敢違抗。

  兵馬虞侯申瀏通過通判向監軍的清朝官員韓巨源提出補充糧草,韓巨源倒沒回絕,但卻說等到了濟南后再行補充。

  申瀏沒辦法,又提出請清朝地方官員為朝鮮軍隊提供一批夫子,這個要求并不過份,韓巨源答應了,但卻讓朝鮮人自己去找夫子。

  申瀏將找夫子的任務交給了樸正泰,讓他帶一隊兵丁四下去拉一些清國人來做夫役,等到了濟南后再放他們回去。

  樸正泰是兵馬萬戶,這個官職雖說是萬戶,但是卻只相當于明朝的千戶官。在此之前,樸正泰一直擔任漢城府的參軍,這是個正七品的官職。

  朝鮮國王同意助清伐明后,將調兵遣將之事交給了兵曹判書金應海,樸正泰正是金應海的學生。借著這層關系,樸正泰調任為鳥槍廳的兵馬萬戶,隨申瀏一起到清國來“鍍金”。

  朝鮮國內雖然反對助清伐明的呼聲很大,但卻沒人認為朝鮮軍隊會在中國遭遇什么危險。因為之前朝鮮曾經三次出兵幫助清國對付明朝,每每都是大勝。雖說出的兵都是鳥槍手,人數也并不多,但卻給了朝鮮國內一個印象,那就是相比能夠讓朝鮮滅國的滿清,曾經宗主國大明的軍隊太過不堪,已經不再是當年痛擊倭兵,挽救朝鮮的天兵了。

  因此,包括兵馬虞侯申瀏在內,這支朝鮮軍隊對于到中國來作戰,充滿信心,不慮有任何危險存在。

  和樸正泰一起去拉夫子還有察訪官金大全,此人不是鳥槍廳的官員,也不是北方邊兵的人,而是兵曹直接派下來的官員,屬于朝鮮王直派官員。

  金大全的官職并不高,只有正六品,但因為他是王上派來的,所以即便是兵馬虞侯申瀏對他也不敢怠慢。

  找夫子這種事,哪里用得著察訪官親自去。金大全只是閑著無事,跟著去看看而矣。

  路上,樸正泰問金大全:“金察訪,聽說中國以前很富饒,百姓生活比我們朝鮮人強得太多,可為什么我們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饑餓的中國人?”

  “現在是清國,不是中國,從前的天朝已經不存在了。”

  金大全從馬上回過頭,雖然王上因為畏懼清朝,不得不發兵助清伐明,但在他看來,清朝占領的中國,肯定不能稱之為中國,而是應稱之為胡國。甚至,若不是清國南方還有明軍余部在堅持,金大全都認為中國已經徹底不在,朝鮮才是中國所在。

  朝鮮國缺馬,這支隊伍只有樸正泰和金大全有馬騎,其余的朝鮮兵都是步行。因為缺少鐵甲,大多數朝鮮兵都是穿的罩袍,身前印有“步”字,如果是水師,那就印“水”字,頭上戴的是那種很大的像斗笠一樣的帽子,上面有兩根繩子系在下巴。

  “那看來,清朝對中國的統治很蠻橫。”

  樸正泰點了點頭,他和金大全并不熟悉,加上對方是王上的親信,所以,有些話他也不敢冒然和對方說。

  一個朝鮮軍官從前頭快步跑過來,報道:“萬戶,這里的清國人太少,我帶人找了好幾處都沒有發現有清國人的村莊,是不是回去?”

  “繼續找,這么大的地方,怎么會沒有人呢。”樸正泰揮手讓那朝鮮軍官繼續帶人去找,想了想,又叮囑一句:“最好從清國人那里弄點糧食來。”

  聞言,金大全眉頭皺了一下,但想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國的官員都同意他們自己去找夫子了,從清國百姓手里弄點糧食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影響兩國邦交。

  又找了大半個時辰后,朝鮮人終于在一座半山坡發現了清國百姓聚居的村落。遠遠看去,有上百間草屋依坡而建,還有炊煙升起。

  樸正泰很高興,縱馬帶兵奔了過去。

  突然到來的朝鮮兵讓那村子的清國百姓都很驚訝和害怕,尤其是對方穿著他們從沒有見過的衣服,不少百姓以為是土匪。

  樸正泰的部下有會中國話的軍官,他帶兵進村讓村子里的男人都跟他走,另外將家中的糧食交出來。看到村子里有養雞,一些朝鮮兵頓時就動手搶了起來。清國百姓不敢反抗,男人們哆嗦著跟著朝鮮兵走,女人們抱著孩子面無人色的看著朝鮮兵將家中僅有的口糧搶走。

  因為有金大全這個察訪官在,樸正泰不敢縱容部下太過,所以倒沒有朝鮮兵去擄掠那些清國婦人。

  “金察訪,這里的男人太少,只有三十多個,看來我們還得去其它地方找找。”

  見這村子里只有三十多個清國男人,搶的糧食也不是太多,因此樸正泰不想就這么回去。

  “我只是跟來看看,什么時候回去由萬戶決定。”

  金大全倒沒有喧賓奪主,命令樸正泰的意思。這個姿態讓樸正泰很滿意,讓部下們分成幾隊,繼續到四處搜尋清國人的聚居點。

  太陽下山前,朝鮮人陸續又有收獲,他們從鄰近的村鎮又綁來了一百多清國男人,搶了不少糧食和牲畜。見天色就要黑了,樸正泰便下令返回。

  因為從清國人那里搶到了兩口肥豬,所以隨樸正泰出來的朝鮮兵們都很興奮,雖說回去后這兩口肥豬大半要交上去,但做為獎勵,他們也能分到一些瘦肉。雖然瘦肉沒有肥肉好吃,但對于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葷腥的朝鮮兵而言,卻是個難得的美味。

  如果上官心情好,格外開恩,說不定能賞幾塊大肥肉下來。一想到那滿滿一嘴的肥肉味,牽著豬的朝鮮兵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收獲不小,樸正泰心情自然不錯,金大全也是高興。清國對他們沒有任何糧草供應,所以從渡過圖門江以后,他們就一直吃著國內帶來的糧食,哪怕他是察訪官,也難得能吃上葷腥。

  金大全在想,既然清國官員允許他們自己去拉夫子,這便是默認他們可以在清國境內搶掠,早知如此,就不必這么老實,一路大搶特搶就是。反正清國人需要他們的幫助,再說現在中國也不是天朝,而是胡國,身為中華正統承繼所在,朝鮮沒有理由對胡國的人還有什么友善。

  回到大隊扎營地時,天色已經黑了。樸正泰他們這一隊走后,申瀏又派了兩隊人馬,三隊各有收獲,回來后將抓來的清國男人看押在一起,然后便開始殺豬宰雞。很快,朝鮮軍營里就熱鬧非凡,香味四溢,一些朝鮮兵還高興得在那唱起家鄉的歌來。

  作為和朝鮮國聯絡及監軍的清朝官員韓巨源得到手下的報告,說朝鮮人不搶抓來了不少地方青壯,還搶來了不少糧食和牲畜。

  韓手下的人自然是希望韓巨源出面約束一下朝鮮人,訓斥他們,免得朝鮮人軍紀越發敗壞,給沿途百姓造成損失。不過韓巨源卻沒當回事,出來看了一圈就回去了,還要手下人不要多管閑事,等會朝鮮人送吃的來就收著,其他的話不要多說。

  監軍大人這個態度肯定讓手下人都十分氣憤,但他們卻不知監軍大人的苦處。大清現在非常需要這些朝鮮軍隊幫助他們作戰,北京那邊不斷派人督促,要朝鮮兵盡快趕到濟南,因為山東巡撫黃梧奏報,登萊的于七義軍已有十幾萬之眾,并且正在向濟南逼近。如果濟南失守,山東局面便徹底糜爛了。

  朝廷一不給錢,二不給糧,只給個監軍的虛名,還不斷催促自己,事情辦成了,是應有之意,辦砸了,是他韓巨源無能。這當口,韓巨源能做什么?他沒有丟三下四的巴結朝鮮人就算不錯了,又哪里會約束他們什么。

  再說了,朝鮮出兵幫大清作戰,和蒙古人入關幫大清打明軍有什么不同?蒙古人能搶,朝鮮人為什么不可以搶?不搶,留給那些亂民不成?

  申瀏其實也擔心清國官員發現他的部下搶了不少百姓糧食和牲畜,會過來責罵他,可等了半天,也沒見清國官員那里有什么動靜,不由松了一口氣,也隱約有了些底氣:似乎清國人現在有求于他們,并且比之前更加急迫。

  然而,讓申瀏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大鍋里的肉剛剛煮爛,一隊清國騎兵卻出現了。

  來的清國騎兵是正宗的滿州八旗兵,隨貝勒屯泰到山東來鎮壓亂民的,領隊的是一個參領。

  八旗兵一來,就命令朝鮮人將煮好的肉都拿給他們,還要朝鮮人將他們的戰馬牽去洗刷喂料。朝鮮人動作稍慢,八旗兵們就是喝罵鞭打。

  不少朝鮮人憤怒不已,一些沒有來過清國的士兵氣得青筋暴起,可那些軍官們卻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一些曾經來過清國“助戰”的老兵更是警告新兵們,千萬不要得罪滿州大兵,否則,別看他們只有一兩百人,但卻能讓他們吃很大的虧。

  樸正泰親自出面接待了那位滿州參領,金大全這個王上親信心里罵著騷胡,臉上卻賠著笑臉極盡恭維,哪敢說半個不是。

  韓巨源一聽有滿州參領過來,也嚇得趕緊跑過來。

  “朝鮮,不錯。”

  那滿州參領吃飽喝足之后,就要樸正泰給他們騰出地方休息。樸正泰哪里敢不答應,直接將自己的帳逢騰出來供滿州參領休息。

  直等滿州人都睡下后,樸正泰才放下心來,看到部下不少將領一臉憤憤不平,他立即警告他們道:“滿州人,以一當十,滿萬不可敵,你們莫要為王上招來大禍。”

  樸正泰這邊提醒部下不要招惹到滿州大兵時,千里之外的南京,周士相對徐應元吩咐道:“告訴鄭鳴俊他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要事事都來請示我,怎么打,何時打,是他們的事,由他們自己決定。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這要是事事都來問我,黃花菜都他娘的歇了!月底之前,天津水營必須解決掉!”

  “好,我就去給水師發。”

  徐應元應聲要走,周士相想到一事,又叫住他,說道:“還有,索尼說本帥背信棄義,這他娘的也是笑話。你給我回封信給他,就說,當初本帥和福臨停戰,不是真的不打了,而是歇一下,養精蓄銳,然后打他們個更狠的。嗯,停戰就是為了準備下一次大戰嘛!這句話,沒毛病。至于和約這東西,就是張白紙,說撕就撕了。他索尼要是不服,大可以自己先撕嘛。”

  徐應元聽后很是無語,自家這位殿下還真是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歷朝歷代,可沒見哪位有自家這位殿下如此厚顏無恥。

  “你看著我干嗎?我說的是真理。真理這東西,你明白?誰的刀硬,誰的炮打得遠,真理就歸誰所有老話說,真理取決于大炮的射程唉,算了,這些你也不懂,你就照我說的寫就是了。”

  周士相有些不耐煩徐應元的表情,這家伙好歹跟自己也有幾年了,怎么還是這么不上進的。

  看了眼桌上仍是堆積如山的奏疏和公,周士相真是頭大如牛,索性扔下筆,說道:“另外,給北京發戰書吧,就說本帥下月要北上睡一睡福臨的老婆。記住,是福臨的老婆,不是布木布泰,那老女人李瞎子惦記著呢。君子不奪人所好。”

  “這就這么寫?”徐應元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就這么寫!”

  周士相很肯定,然后扔下一臉驚愕的徐應元,他要去造人,因為宋襄公希望北伐之前,能夠傳出公主有孕的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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