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得死去活來的劉瑾,朱厚照目光冰冷,偏偏又有些無話可說。筆《趣》閣ww.qu.
天大的火氣,現在似乎有點難以發作了,朱厚照便冷冷地道:“從今兒起,約束好那些中官,再有什么差錯,朕剮了你。”
劉瑾戰戰兢兢地道:“是,是……”
朱厚照氣憤難平地接著道:“記著,葉春秋那兒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好活。”
劉瑾心里微酸,卻急忙道:“奴婢知道了。”
雖是這樣說,心里卻是不以為然,姓葉的這個罪責,肯定是脫不掉的,呵……陛下終究是心軟啊。
劉瑾知道這一次自己算是蒙混過關了,于是磕了個頭,心中大定,而后道;“陛下,說起來,四川布政使的中官楊賀,倒是送了個稀罕的東西來,陛下看了,保準喜歡的。”
朱厚照卻是惡狠狠地瞪了劉瑾一眼,意亂心煩地道:“滾。”
“是。”劉瑾忙不迭地告退而出,心里倒是漸漸平靜下來。
那姓葉的還想引火燒身,這不是找死嗎?還真以為自己有圣寵,得陛下厚愛,就能借此整垮他劉瑾?
劉瑾背著手,往司禮監去,臉上神色深沉,心里繼續想:“咱在詹事府,從陛下記事起就侍奉于陛下左右了,咱身上的這些所謂罪責,哪一個不是和陛下息息相關?想要查新政,那就要從陛下查起,想要查中官不法,又何嘗和陛下全無關系呢?這個葉春秋,還真是瞎了眼,現在病急亂投醫,當真是找死!”
心里這樣想著,到了司禮監,劉瑾便坐下,他目光陰沉,想著葉春秋現在是萬死之罪,若是錦衣衛那兒,再查出點什么,且看劉春秋如何地收場。
姓葉的,想和咱斗,你還嫩著呢,咱什么樣的風浪不曾見過。
劉瑾仰起面,看著房梁,目光幽深而狠厲。
現在的劉瑾,已經不再是當初隨朱厚照入宮時那樣稚嫩了,也不再是那個初掌司禮監時那個遇事就失措的劉瑾了。
他心里慢慢思量著,還有那劉宇,他現在死了兒子,八成是抱著和葉春秋不共戴天的決心,嘿……他是都御史,管著這么多言官,只要廠衛這兒查出點什么‘料’來,接下來,就該他們登場了。
只是……
似乎還不夠。
劉瑾手搭在案上,他自覺得單憑廠衛的罪證和言官的蜂擁而上顯然還不足以成事,想要真正讓葉春秋死無葬身之地,似乎還差了一點什么。
突然,劉瑾的眼眸張得更開,目光浮出了幾分精光。
差點忘了,還有宗室……
似乎眼下,也只有宗室能迫著陛下痛定思痛了,天下是姓朱的,陛下是天子,代表的乃是數百上千宗室諸王的利益,這滿天下這么多藩王,若是這時候,有人出來表個態,比如周王……那么……
嘿嘿……
劉瑾的唇邊不由浮出了得意的笑容,腦海里已有了布局,心中大致已有了一些想法,便呷了口茶,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搖椅上。
只是到了次日清早,卻有人跌跌撞撞地找到他的跟前,驚慌失措地道:“公公,公公,不好了,不好了。”
劉瑾昨兒值夜,就在這司禮監的搖椅上睡了一覺。
此時,劉瑾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伸了個懶腰,才道:“怎么了啊,天又沒塌下來。”
此人連忙道:“公公,外頭沸騰了,沸騰了啊,今兒筳講,東閣大學士楊廷和,翰林戴大賓,一齊當著陛下的面,彈劾新政,彈劾公公。”
“什么?”劉瑾一轱轆地翻身起來,道:“彈劾什么?”
“彈劾公公您啊。”
劉瑾一下子明白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姓葉的那份供狀,從一開始就不是去告御狀的,也就是說,姓葉的肯定知道靠這個整不跨自己,姓葉的和陛下關系這樣好,怎么會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呢?他在陛下面前告不倒自己,為何還要上這份供狀?
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不,葉春秋從來就不是一個愚蠢之人,這時候,劉瑾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家伙真正的目的是給人提供一個口實。
什么是口實呢?
這個世上對于清流來說,還有什么比打太監更有吸引力?
也就是說,劉瑾從進了紫禁城,掌了司禮監開始,其實就天生自帶了一個嘲諷光環。
那些清流官,雖然被死死壓制,可是清流是壓制不完的。
本來大家也沒想到這一茬來,或者說,也沒什么人吃飽了撐著跑去找劉瑾的麻煩,劉瑾畢竟如日中天,他下頭有吏部,有都察院的爪牙,這些年更是布置了不知多少黨羽在重要的位置上。
可這就代表劉瑾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葉春秋的罪名,是殺劉芳,是擅自調兵,可現在葉春秋卻將這些與劉瑾聯系到了一起。
為什么這樣做,豺狼當道啊。
豺狼在哪里,豺狼在宮里。
劉瑾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要知道,大明朝從來不缺不怕死的大臣,因為很多大臣,本身就是沒有權利的,一個沒有權利的大臣,之所以能夠位列朝班,靠的就是名聲,這就是清流。
現在葉春秋開了第一炮,打響了反對新政的第一槍,這結果……可想而知……
那些早就潛伏在朝中的反劉勢力,豈不是正好趁熱打鐵?
就比如這個楊廷和,素來就是和自己不對付的,他這挺身而出,會為他換來多大的名聲?
還有那個戴大賓,一介小小翰林,有幾個人認得他,可是筳講時這么一鬧,便是一舉成名天下知,頓時就成了剛正不阿的典范啊。
呼……
劉瑾想明白了這一切事情,倒吸了口涼氣,陰沉著臉道:“陛下怎么說。”
這人道:“陛下不喜,沒有理會,那戴大賓罵得有些狠,陛下火了,要將他議罪……”
朱厚照肯定不喜的,他本就因為葉春秋的事而惱火,現在這些人反對新政,這不就是反對皇帝嗎?平時倒也就忍了,偏偏……是這個時候。
可是,劉瑾打了個冷顫,臉色剎時灰敗,隨即道:“要糟,要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