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隊,韓隊,韋支隊請您出現場。”
“幾點了,出什么現場?”
再次被叫醒天色已大黑,睡跟不睡完全不一樣,精神好很多,頭沒下午那么暈,韓博猛地坐起身,手忙腳亂穿衣服。
“8點57。”
副大隊長陳文其看看手表,站在架子床頭說:“專案組剛搞清兩個嫌犯下落,在老長豐機械廠。職工早搬走了,廠區拆掉一大半,就剩下兩排舊宿舍。住那兒的不是在工地干活的民工,就是做小生意的外來人員,大人小孩四十多個。
他們手中可能還有爆炸物,不能給他們挾持人質的機會,更不能讓他們狗急跳墻再造成人員傷亡。湯局、崔局正在現場跟韋支隊研究抓捕方案,讓我們趕緊去現場,抓捕行動一結束可以及時取證。”
“確認他們在里面?”
“確認了,在看電視,兩個人全在。”
“效率挺高,這么快就鎖定他們位置。”
“之前沒線索沒辦法,有線索想找他們當然快。其中一個嫌犯去社區衛生室處理過傷口,用的是真名字,長豐派出所有他辦理暫住證的記錄。住址雖然變了,用工單位沒變,順藤摸瓜,一直找到長豐機械廠。”
“走,看看去。”
爆炸、投毒、縱火等惡性案件歸刑警支隊管轄,自然要有技術大隊出現場。“老帥”事無巨細全考慮到了,擔心打草驚蛇,專門派來一輛懸掛地方牌照的面包車。
萬鵬、李文、吳宇楠正坐在車上等,韓博探頭看了看,從萬鵬手中接過對講機,拉開前門坐上副駕駛。
陳文其坐在中間一排,嘩一聲拉上側門。
“出發。”
韓博朝前面指指,旋即把對講機調到指揮中心使用的頻段,閉上雙眼聽起指揮中心與各部門之間通話。
交通事故、喝醉酒鬧事、樓上污水管堵塞污水流到樓下、樓下歌廳太吵這么晚不讓人睡覺、網吧居然接待未成年人……
跟往常一樣大多是雜事瑣事,從指揮中心與各單位的通話中聽不出長豐老機械廠正在發生什么。
長江區是老城區,市局就在長江區內。
盡管老長豐機械廠位于長江區西南角,但距市局實在算不上遠,經過一交警設卡盤查的十字路口,司機輕車熟路把車緩緩開進一個竣工不久的小區。
“韋支隊,我韓博,我們到了。”
這里不能用對講機,韓博朝守在一門洞口的支隊民警打了個招呼,用手機撥通“老帥”電話。
“你上來,其他同志在車上待命。”
“是。”
跟部下交待完,推門下車,一身便服的支隊民警朝頭頓指了指:“韓支隊,七樓。”
“好,我自己上去。”
這里不太像老廠區,韓博下意識看看四周,走進門洞一口氣爬上七樓,重案大隊長正在門口等,不用打招呼,直接走進701房間。
主人一家不知道被請到什么地方去了,客廳里擠滿人,圍著餐桌上一張手繪的平面圖研究抓捕方案。
通過主臥來到陽臺,眼前豁然開朗,往下俯視,只見兩排舊平房孤零零靠在兩個大工地邊上。不知道施工單位是真加班還是刻意安排的,兩臺塔吊正在吊鋼筋模板之類的材料,塔吊上的幾盞大燈把工地和兩排平民照得宛如白晝。
“湯局,崔局。”
崔局回頭看看,指著下面道:“第二排左數第三間,前邊、左邊和右邊全有人。他們隔壁第四家是賣快餐的,還養了一只狗,比較棘手。”
韓博轉身管一個民警借來一臺照相機,調整焦距當望遠鏡使,仔仔細細觀察一會兒,抬頭問:“湯局,崔局,我們的人呢?”
“沒看見?”
“沒看見,是不是在工棚里面?”
“工棚,左邊樹蔭底下,路邊箱式貨車上,后面配電室……周圍全我們的人,現在兩排平房只出不進,只要有人出來立即帶到臨時安置點。”
正說著,“老帥”快步來到陽臺。
跟韓博微微點了下頭,俯瞰著下面說:“湯局,崔局,現在有三套方案,第一套停電。臨時安置點的幾個民工反應他們每天看電視看到很晚,有時候會去網吧,切斷電源,讓他們看不成電視,或許會跟往常一樣出來。
第二套方案,讓臨時安置點的民工幫我們叫門,沖進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再就是等,等他們睡著沖進去,或等到明天早上他們出來。”
被他們折騰五天五夜,從局長到普通民警誰都沒能過上一個好元旦,湯副局長豈能再等,冷冷說:“停電吧,先切斷電源試試。”
“是。”
“我下去準備。”
“小韓,你別急,等嫌犯落網,等武警排爆官兵確認現場安全,你再帶人進去勘查取證。”
案件能這么快查出眉目,身邊這位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連把一起失竊案與爆炸案串并上的刑警都是他推薦進專案組的。
“老帥”感覺自己老了,拍拍他胳膊:“聽湯局的。”
他想親手抓嫌犯,可他已經五十一歲,局領導怎可能同意。湯局和崔局再次強調了一番,只許指揮不許出手。
他帶人下樓,客廳里一下子變空蕩蕩的,韓博回頭看了一眼,只能繼續留在陽臺上陪同兩位副局長“觀戰”。
等了大約五六分鐘,兩排平房亮著的幾盞燈突然滅了。
工地塔吊上的“太陽燈”沒滅,只見第一排中間一家的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人影,東張西望,似乎在確認光自己家沒電還是全沒電。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這么晚沒睡的人不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
“出來了,出來一個。”
“第二個,第二個也出來了!”
崔局緊攥著的拳頭,恨不得民警瞬移到兩個嫌犯身邊,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們倆控制住。明明可以看到他們卻不能輕易上前,韓博跟兩位副局長一樣著急。
“好,好,這就對了,再往前,不要停。”
最希望的一幕出現了,兩個嫌犯居然跟另外幾個租住在下面的人一起,繞過第二排平房往跑后面的配電房走去,想看看是不是跳閘。
上面人看得很清,下面人看得更清。
“第二組準備,嫌犯往你們那兒去了,動手時一定看清楚!”
“第三組第四組,快快快,從左右包抄過去!”
“第一組堵門,防止嫌犯脫逃回去拿炸彈,穩住穩住,對對對!”
“老帥”坐在高大的貨車駕駛室里緊張得手心出汗,埋伏在配電房里的長江分局刑警隊長張浩等民警更緊張,不是怕對付不了嫌犯,是擔心天太黑看不清讓嫌犯跑了。
配電房距沒拆掉的老機械廠宿舍不遠,大概三十多米,由于周圍在施工,許多建筑垃圾倒在中間的空地上,不太好走。
幾個人走到一半回頭了,繼續往前走的只剩下四五個。
韓博看不清嫌犯在不在回頭的人里面,“老帥”一樣看不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命令道:“行動!”
車燈打開,緊接著,幾十道強光手電從四面八方照射過去,隨著持手電的人奔跑不斷晃動。
配電房里突然冒出五個人,手電照得雙眼睜不開。
高英祥一愣,左右兩邊又沖出好多人,最近的只有十幾米。他心里咯噔一下,調頭想往回跑,赫然發現后面一樣有人,打著手電迎面而來。
“干什么干什么?”
“你干什么?”
幾個民工不明所以,停住腳步,抬起胳膊用手擋住亮光質問起來。
“不許動,全蹲下!”
“公安辦案,不許動不許跑!”
高英祥嚇出一身冷汗,正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跑,一個民警已沖到他面前,借助沖勁一下子將他直挺挺撞倒在地。
緊接著,幾個民警一擁而上,將其死死壓在磚頭瓦片堆里。
高英喜沒堂弟那么好的心理素質,嚇得魂不守舍,根本挪不動步子,既沒蹲下也不敢跑,傻傻的站在建筑垃圾堆上雙腿瑟瑟發抖,直到被兩個民警摁趴在地。
“警察同志,我沒做壞事,你們搞錯了!”
“我有身份證,我是好人,你們憑什么抓我!”
“嚷嚷什么,閉嘴。”
抓的不止他們兩個,大晚上看不清,有一個算一個先控制住,程文明將一個民工交給跟上來的武警戰士,爬起身和金陽一起用手電一個一個辨認身份。
“老帥”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問:“怎么樣,人呢?”
“韋支隊,高英祥在這兒。”額頭那么大一疤痕,體貌特征再明顯不過,民警揪住他頭發,讓他的臉轉過來對著幾道燈柱。
“高英喜,高英喜呢?”
“這不是高英喜么,警察同志,我就說你們搞錯了,還不信。”民警正在辨認,一個同時“落網”的民工倒先指認出來。
“老帥”終于松下口氣,蹲下身問:“高英祥,知道我們為什么抓你嗎?”
“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到現在還嘴硬!”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們肯定要去宿舍,根本瞞不住。
高英祥不敢再嘴硬,手電太亮,兩眼睜不開,瞇成一道縫,忐忑不安說:“知道。”
“知道什么?”
“我,我偷了一臺空調壓縮機。”
“就這些,老實點,說實話!”韋國強氣得咬牙切齒,啪一聲抽了他一大耳刮子。
高英祥被抽得滿天小星星,哭喪著嗓子說:“我用雷管和炸藥做炸彈,我只是做著玩,我沒炸。”
沒炸,炸了你不知道而已。
韋國強正準備示意民警把他加起來,對講機里傳來第一抓捕小組長的聲音:“韋支隊韋支隊,這兩個小王八蛋瘋了,排爆手發現房間里有三個炸彈,其中一個已安裝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