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落網,停在附近的警車、消防車突然間全出現了。
嫌犯租住的房間整個一庫,住在機械廠老宿舍的人全撤離,特警、武警和交警拉起警戒線,不許對面小區和周圍工地的工人靠近。
武警排爆官兵小心翼翼拔出其中一顆炸彈的雷管,韓博陪同兩位副局長走進“相對安全”的房間,看著臟兮兮的床上那一大把雷管、三顆“粗制濫造”、丑陋至極的土炸彈和一個起爆器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報告首長,包括剛拆下的這一根,現場共繳獲76根雷管。從外觀上看,應該是非法制造的,不是國家定點企業生產的。”
對老百姓而言雷管和很遙遠,許多人從未見過。
對一些需要爆破的企業來說雷管和不僅不稀罕而且用量非常大,爆破一棟舊樓,需要幾千乃至上萬雷管,炸一座山需要多少可想而知。
一些企業嫌管國家定點的爆炸物生產企業采購太貴,于是通過不法渠道采購非法制造的。有市場需求就有不法之徒鋌而走險,直接導致本應嚴控的雷管失控,流入社會,危害社會。
爆炸一顆炸彈造成三死九傷,眼前這幾十根雷管和三顆炸彈要是全爆了,南港要死多少人?
韓博心有余悸,湯副局長臉色鐵青。
崔副局長深吸了一口氣,冷冷說:“這個案子沒完,上報省廳,上報公安部,全力追查爆炸物來源。監管不力,禍害我南港,必須追究責任,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首長火了,武警中尉說話都帶著幾分小心。
他俯身拿起一個用鋼筋條制成的掛勾,指著墻角里的空調外機和煤氣罐匯報道:“嫌犯顯然嫌炸彈威力不夠大,或者擔心炸彈威力不夠大,打算利用空調冷凝器和煤氣罐增加爆炸威力乃至殺傷力。”
已經做好兩個大炸彈,第三個做好肯定要動手。
湯副局長不無慶幸的看了看第一個發現是爆炸案的韓博,面無表情問:“他們想干什么,想炸什么地方?”
“正在審,估計很快會有結果。”
不管怎么樣,總算排除掉一個大隱患,湯副局長回頭道:“小韓,讓技術民警進來拍照攝像取證,取完證趕緊把這些爆炸物轉移到安全地方,等案件辦結再銷毀。”
“是。”
相比海工集團基建工地爆炸現場,這里的勘查取證工作太簡單不過,就像湯局所說的一樣,拍個照、攝了個像。
至于轉移炸彈,這種專業的事自然交給專業的人去干。
一切忙完,上車等可以回家的命令。
結果命令沒等到,等到一份案情通報。
“小韓,情況基本搞清楚了,兩個窮兇極惡的小瘋子,一個嫌打工賺的錢不夠花,一個想大賺一筆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打算學香港電影里的‘炸彈狂徒’,這兒安裝一個,那兒安裝一個,先引爆一個,勒索我南港市人民政府!
怎么引爆,怎么寄匿名信勒索,怎么收款,模仿電影里怎么干的,然后結合實際進行調整,全特么計劃好了。為干這一票,他們居然足足準備一年多,幸好及時發現,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幸好兩個嫌犯沒什么文化,要是有文化懂一點電氣,他們就不是用起爆器引爆,極可能制作定時炸彈乃至遙控炸彈。
韓博暗暗心驚,追問道:“韋支隊,海工集團基建工地那顆怎么回事?”
提起這個“老帥”就郁悶,哭笑不得說:“純屬巧合,去年,不,應該是前年八月,他們制作好第一個顆炸彈,安裝在偷來的空調室外機內,連同外機一起放在以前租住的院子里,用從工地拿的編織袋蓋上。結果有一天去工地干活,室外機被一個收破爛的給偷了。
由于我們沒找到銷售二手空調的人,外機又被炸成碎片,一直沒往掛機和外機不一定是一套上面想,現在看來是拼湊的。據二人交代,他們當時嚇壞了,生怕被偷走外機的人發現,回老家躲四個多月,通過多方打聽發現沒出什么事,膽子大了,又回到我南港。”
“賊遇上賊?”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運氣不好被我們遇上了,排查那么多人,做那么多無用功。”
“他們為什么選擇我南港?”
“熟悉,高英祥十五歲就跟他伯父來我南港打工,高英喜來這邊的時間更長。大街小巷,沒他們不知道的,能聽懂南港話,只是不會說。”
韓博沉思了片刻,凝重說:“說句不中聽的話,二建公司三個無辜人員沒白死,要是活動房上的炸彈沒爆,我們要面對的極可能是一起連環爆炸案,他們所造成的人員傷亡極可能比現在更大。”
“所以我想想就后怕。”
“老帥”透過窗戶看看正在接受審訊的嫌犯,話鋒一轉:“小韓,你已經熬了五天五夜,沒必要再跟我們一起耗,回去陪陪曉蕾,好好休息兩天。”
“您呢?”
“先審,審完組織力量趕赴西川,追查爆炸物來源。對了,從幾個縣局抽調到專案組的其他同志可以原單位,程文明同志要留下。陳局說你知道,我現在顧不上,你跟政委商量一下,看怎么配合政治部把他的工作關系盡快調市局來。”
自己元旦沒過好,他估計接下來的春節都過不好。
偵查員就是這樣,何況他是南港公安系統偵查員的“老大”,遇到這樣的特大案件,他必須親自掛帥。
提醒“老帥”注意保重身體,跟同事道別,一個人步行去長豐路口攔出租車。
“韓支隊,怎么不讓人送一下?”
快到路口,一輛警車突然開到身邊搖下車窗,原來是便衣大隊長蘇海冰,他今晚是第三抓捕小組組長,看樣子接下來也沒他什么事,明天一早又要繼續上街抓小偷。
“這么晚了,送來送去麻煩,打車挺方便。”
“這兒攔不到出租車,走,我送你一程。”
“韓支隊,上車吧,我們沒急著下班,正打算找個地方吃點夜宵。”便衣大隊民警張培剛推開下車,把副駕駛位置讓出來。
便衣大隊總共9個人,這里4個,一半在這兒,個個讓上車。
盛情難卻,韓博干脆鉆進副駕駛,系上安全帶笑問道:“蘇大,培剛,你們熬了幾天?”
“跟你一樣,終于解放了。”蘇海冰拍拍方向盤,苦笑著搖搖頭。
“熬五天五夜還不回家?”
“這么晚回去反而讓老婆孩子睡不好,會把她們吵醒,找個大排檔隨便吃點東西,回單位睡,明天一早再回去。”
“我怎么就沒想到呢,算了,今晚不回去,等會我請客。”
“千萬別,你是領導,哪有讓領導請客的道理。再說我們本來就是湊分子,用時髦話說就是那個aa制,吃多少錢平攤。”
便衣大隊是全支隊最苦最累的一個小單位,包括身邊這位大隊長在內全“苦哈哈”。相比其它大隊,他們更團結,整個氛圍有點像曾經的老良莊派出所,同事之間的關系跟家人差不多。
韓博很喜歡這種的氛圍,不禁笑道:“平攤好,算我一份。”
“少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蘇海冰全程參與01.01案偵破,非常清楚沒有他不斷提供線索,案件不可能這么快破獲,嫌犯不可能這么快落網,加上之前東港發生的殺人案,“少帥”這個綽號也名副其實,估計禁毒大隊老錢再也不敢跟他發難。
“求之不得。”
蘇海冰嗅嗅鼻子,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可為,把煙扔了,不知道韓支隊不抽煙么?”
“對不起,我搞忘了。”
“沒關系,繼續抽,這邊窗戶開著呢。”
大案破了,小案還有一大堆。
“少帥”比“老帥”都忙,平時想見到他很難,開列會時有些事也不太好說,畢竟相比其它幾個大隊的大事,便衣大隊再大的事也是小事。
蘇海冰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苦笑著說:“韓支隊,市區這段時間發生十幾起砸車窗盜竊車內物品案件,小偷膽大包天,連市委的車都敢砸,涉案金額和車輛損失加起來不少,影響惡劣。
鑒于這股小偷活動沒規律,今天去港口分局轄區作案,明天來長江分局轄區,后天又去開發區,崔局讓我們大隊負責偵破。元旦前在幾個無人看守的停車場蹲好幾天,一直沒貓到他們,下次再發生這樣的案件,能不能安排幾個技術人員去幫我們勘查勘查現場,看能不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以前沒勘查?”
“勘查了,分局技術中隊勘查的,他們那技術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去看看,走過場,然后就沒下文了。”
技術民警是人,不是神。
韓博相信分局技術中隊的同事不會走過場,分析道:“蘇大,他們不是技術水平不行,也不是沒責任心,我感覺他們是遇到慣犯了。戴手套作案,你讓他們怎么采集指紋。市區全水泥地面,足跡一樣很難提取到。”
“dna呢?”
原來埋伏打在這兒,韓博樂了,微笑著解釋道:“我們上dna檢驗設備才多少時間,采購回來第一天就應用于實戰,剛協助東港縣局破獲一起死亡二人的殺人案,緊接著又遇上01.01案。
現場如何勘查,怎么采集dna檢材,采集到之后怎么保存送檢,這些不僅需要培訓還需要一套相應的規范。并且現在具有鑒定人資質的只有我一個,檢驗分析人員一樣需要培訓。”
案子不大,影響太壞。
陳局很生氣,便衣大隊日子很難過。
蘇海冰苦著臉問:“韓支隊,這么說要等很長時間?”
小偷太猖狂,居然砸市委的車,韓博能感受到他的壓力,笑道:“特事特辦,你們現在辦的這起不用等,我明天安排人去勘查勘查以前被砸的,看能不能收集到有價值的檢材,看能不能把這一連串案子串并上。”
破此類小案的難點就在于能否串并上。
抓到現行,他們承認這一起,之前的幾起乃至幾十起死不承認。
一起案件,案值不大,勞教都不一定夠得上,拘留幾天放出來又作案。沒更多證據,拿他們沒辦法,能被他們搞得焦頭爛額。
能采集到dna物證就不一樣了,串并上,新賬老賬一起算,只要達到規定案值就可以移交檢察院審查起訴,可以把他們送進去蹲幾年大牢。
做dna檢驗分析需要成本,是要花錢的。用dna技術破小案,堪稱用“高射炮打蚊子”。
他是副支隊長兼技術大隊長,他說行就行,不用再去求其他領導。
蘇海冰樂得心花怒放,急忙道:“韓支隊,等會兒你別湊分子,今天我請客,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