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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日子過不下去,一些人就動歪心思。城東鄉有個地下賭場,每天有幾十輛車進進出出,在縣城只要說是去城東賭場的,載客的黑車就能準確無誤送你到,幾乎跟公開化。我這個不經常回去的人都知道,難道城東派出所真是睜眼瞎?
賭博成風,有錢的大賭,沒錢的小賭,去那些深山里的鄉鎮,別看那些人窮得揭不開鍋,聚在路邊炸金花是5塊錢打底,一個賭一個毒,把雨山搞得烏煙瘴氣!”
誰也不希望家鄉變成這樣,王恒冷不丁冒出句:“南湖人在我們那兒勢力很大,有商會,好像有一幫人專門開賭場。”
舉報材料里有,一些南湖人在雨山涉賭涉毒,要是沒人給他們當保護傘就見鬼了。韓博點點頭,鼓勵二人接著說。
賀小杰在省廳工作,一點不擔心說太多會被打擊報復,何況想了解情況的是大學教官。
一想到那些丑惡現象,頓時深惡痛絕:“上梁不正下梁歪,現在的局領導也有問題,這些年上級撥款不少,全被他們挪用了,基層一分沒有。窮縣富衙,明明是國家級貧困縣,還想蓋豪華氣派的辦公樓,別說老百姓有看法,民警一樣怨聲載道。”
“蓋了沒有?”
“沒有,上次回去時說今年要動工。”
賀小杰頓了頓,繼續道:“上次回去時聽實習時的師傅說,局里要蓋辦公樓,把看守所的經費都挪用了。現在不管派出所還是刑警隊,往看守所送一個嫌犯還要給看守所交錢。伙食費、體檢費和被褥費加起來一千多。要是嫌犯身上沒錢,辦案單位只能自己想辦法,如果湊不到這筆錢,看守所就不收人,辦案單位只能放人。”
這棟樓他們是蓋不成了!
韓博看看窗外的山景,又問道:“據說雨山販毒外流問題挺嚴重的,你回老家有沒有到過販吸毒人員?”
“見過,見過好幾個吸毒的,到底有沒有販毒不知道。”
“吸毒人員一般怎么處理?”
“縣局沒戒毒所,戒毒一樣要經費,沒經費能怎么處理,只能抓了放,放了再抓。那些癮君子窮得只剩下一身衣服,罰得沒法罰。”
“不勞教?”
“勞教所不收吸毒人員,就算能把手續辦下來,人家也只收接受過強制戒毒的。不然毒癮上來,自傷自殘甚至自殺,出了事他們要擔責任,家屬鬧起來不可開交。”
勞教部門的顧慮有一定道理,不光勞教部門,監獄系統同樣如此。
活生生的人進去,要是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不但家屬會鬧,而且媒體會介入,到時候一堆麻煩。
看樣子雨山縣公安局需要建一個強制戒毒所,韓博沉思了片刻,追問道:“協作方面呢,外地同行來執行抓捕任務,雨山公安局配不配合?”
“實習時遇到過一次,所里管人家要辦案費。韓主任,等你到了就知道基層也有基層的難處,比如我實習過的那個派出所,轄區人口不算多,但轄區地形復雜,好多村在深山里,有些地方只能步行。
苦點累點就算了,山里人又不懂法,一呼百應,全村男女老少全跑出來阻擾甚至圍攻。他們抓到嫌犯走,這邊要幫他們善后。遇上蠻不講理、心狠手辣的,甚至可能被下黑手,被嫌犯親屬報復。”
“來請求協助的多不多?”
“不少,好多人在外地犯事,他們沒上學,沒一技之長,普通話都不會說,在外地很難找到工作,甚至被歧視,犯罪率比較高。不光有外地同行來抓犯事的,還有外地計生部門來抓超生的,女的嫁出去了,跑回娘家來超生,外地管得嚴,一路追過來,結果十次有九次被圍堵甚至圍攻。”
賀小杰介紹了很多情況,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
基層民警經歷過一個個“戰役“、“攻勢”的洗禮,整天戰斗在打擊犯罪的第一線,吃多大苦,受多大累,他們大多無所謂,因為他們是警察,本來就應該為人民服務。
可是,他們縱有滿腔豪情熱血,當開著報廢的車輛,用他們自己微薄的工資做為經費時,又怎么能更好的打擊犯罪,維護一方平安。
就在韓博苦思冥想一個月后該如何打開局面之時,雨山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范金福從縣委趕到公安局,召集政委蔣正午、常務副局長姜文利和政治處路明杰主任開會。
“全省那么多縣公安局不調研,偏偏來我們雨山縣公安局,很可能跟今年的禁毒專項行動有關。販毒外流問題重點縣,這個帽子不摘掉,上上下下都沒好日子過。老姜,你組織一下,組織刑警大隊和禁毒大隊再搞一次專項行動。”
“范書記,我們縣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吸毒人員不少,毒販不多,那些家伙主要是在外地販毒。抓一批癮君子沒問題,關鍵抓回來怎么處理?”
這邊的地方政策是初吸的強制戒毒六個月,復吸的勞動教養兩年。
關鍵沒強制戒毒的條件,就算有條件也要經費。
搞一次打擊行動操碎一次心,生怕那幫大爺自傷或自殘,有吃剪子的,有吃打火機的,甚至有吃注射器針頭的,還有的把刀片藏在褲腳里,然后拿出來割腕的。總之,為逃避打擊他們什么辦法都想出來了。
警力本來就不足,甚至工資都沒保證,總是讓民警輪流加班盯那些癮君子,加完班之后還要正常上班,民警意見會更大。
已經被地區機關遴選干部的事搞得焦頭爛額,范金福想想搞禁毒行動之后會面對什么就頭疼,陰沉著臉說:“先把聲勢搞起來。”
“行,我這就去安排。”
“人夜里就到,動作快點,至少要讓上級看到我們正在行動。”
“是。”
常委副局長剛走出會議室,分管治安的副局長柳貴軍快步走了進來,急切地說:“范書記,打聽到了,這個韓副主任是從江省交流過來的干部,副處級,很年輕,今年好像才30歲。他不是外行,交流過來之前一直在公安系統,在公大當過教官,在江省一個市局先后擔任過刑警副支隊長、技偵支隊長和禁毒支隊長。”
“他本來就是公安?”
“不光是同行,還是全國公安系統二級英模。”
“省政法委林書記在江省任過職,難道他是林書記專門調過來的?”
“真要是這樣就麻煩了,很可能是沖著我們來的,說明省里對我們的工作非常不滿。”
“既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誰不滿誰來干這個公安局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那么多了,人到了熱情接待,到時候見機行事。”
“只能這樣了。”
副處級副主任,還是研究室的副主任,實在算不上多大領導。
關鍵即將到來的那位不是其它上級部門的研究室副主任,而是省政法委研究室的副主任,他在雨山的所見所聞,能夠直接向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長匯報,相當于林書記派來的欽差大臣。
之前從來沒打過交道,范金福心里真沒底。
跟幾個局黨委成員商量好晚上怎么安排,掏出手機撥通省政法委辦公室提供的聯系電話。
“喂,您好,我是雨山縣政法委范金福,我剛接到上級通知,請問您是不是韓主任?”
“范書記好,我是省廳治安總隊民警賀小杰。韓主任在我身邊,您稍等。”
人沒見到,電話已經到了。
韓博接過手機,遙控著窗外笑道:“范書記,我政法委研究室韓博,不好意思,要去雨山調研,接下來少不了麻煩您。”
“不麻煩不麻煩,韓主任,您能來我們雨山政法系統檢查指導,我們求之不得,熱烈歡迎。”
“范書記,千萬別說那么夸張,不是檢查指導,是調研,調查研究。”
“一樣一樣,韓主任,匯報材料我都準備好了,您到了之后我親自向您匯報。現在到什么位置,大概幾點到兩縣交界,我和縣局政委蔣正午同志今天沒別的事,就恭候您的大駕。”
“范書記,別這么客氣,剛調到貴省不久,到什么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工作那么忙,不要受我影響,到了給您電話,去局里或去縣委拜見您都行。”
“什么拜見,韓主任,您是來檢查指導工作的上級領導,我們等您是應該的。您不熟悉路況可以讓司機接電話,他應該熟悉。”
接下來一個月要在他眼皮底下調研,一個月之后要在他領導下工作。
韓博不想沒上任就得罪人,欣然笑道:“范書記,您太客氣了,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行,客隨主便,我問問司機,算算大概什么時候能到。”
高速不經過雨山,行駛了三個多小時下高速,開始走險象環生的山路,一路顛簸,趕到雨山與新陵兩縣交界已是深夜10點24分,范金福和縣公安局政委果然在路邊迎接,一共來了兩輛車,一輛桑塔納警車,一輛懸掛公安民用專段牌照的帕薩特。
夜空中飄起毛毛細雨,范金福緊握著韓博手,笑道:“韓主任,辛苦辛苦,山路不好走,累壞了吧。這里不比你們江省,真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
“坐車不辛苦,開車的才辛苦。范書記,蔣政委,介紹一下,這位是省廳警衛局王恒同志,這一路他最辛苦。剛才走的那段路,我這個七八年駕齡的老司機都不敢開。這位您二位或許有點印象,省廳治安總隊民警賀小杰同志,你們雨山縣走出去的人才。”
“小賀,有印象,公大高材生,隨同韓主任一起調研,真正的衣錦還鄉。”
“范局好,蔣政委好。”家鄉的公安局領導,不管干得怎么樣人家終究是領導,賀小杰急忙上前立正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