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把余紹東抓回來不現實,就算抓回來又能怎么樣,不僅贓款不能全部追回,反而要養著他,又夠不上死刑,總不能把他餓死。
在吳副廳長、張副廳長乃至省政法委林書記看來,能再追回1100萬是最好的結果,甚至是意外的驚喜!
幾位領導一致認為把錢追回去是第一位的,當即授權韓博全權處理,再三強調動作一定要快,防止夜長夢多,防止余紹東變卦。
拿到尚方寶劍,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再次回到問話室,先以省廳名義作出口頭承諾,再讓余紹東給王律師簽關于全權辦理退贓事宜的委托書,然后在香港同行見證下訊問11.26案的細節,給他做筆錄。
人抓不回去,案件材料不能少,實施詐騙的經過必須搞清楚。
回去之后要與向海濤、郭夢辰、申雨露交代的情況,以及案件偵破過程中收集到的其它證據進行相互驗證,這涉及到最后的定罪量刑,不然怎么確定誰是主犯,誰是從犯,誰的責任輕一些,誰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吃了一顆定心丸,余紹東也很配合,有問必答。
韓博從上午9點多一直問到下午4點半,手都寫酸了。
香港同行前所未有的配合,負責調查余紹東案件的“o記”探員和香港海關辦案人員一直在外面等,自始至終沒進來打擾。
直到做完筆錄,跟王律師約定明天上午一起去深正,把余紹東以他人名義在內地銀行的存款取出來退贓,一個“o記”探員走過來耳語了幾句,韓博才知道香港方面之所以如此幫忙,是因為他們同樣需要內地公安幫忙。
昨天下午落網的三個綁匪中,蔡興斌既涉嫌綁架也是幾年前縱火兇殺案的逃犯,他遲早會被公安移交過來的,不用擔心。
另外兩名綁匪不光涉嫌綁架還涉嫌其它違發犯罪活動,并且他們是內地人,不可能移交給香港警方。想搞清綁架案的事實,想收集到法官能夠采信的證據材料,香港警察需要在內地訊問兩個嫌犯。
你幫我,我幫你,這是相互的。
在同一個國家,離這么近,居然搞這么麻煩。
事實上還有更麻煩的事,綁架案既發生在香港也發生在深正,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郭夢辰是當之無愧的主犯。
考慮到他伙同余紹東、戴輝等人去貴省實施詐騙之前,就在東廣省三名市實施過詐騙,且涉案金額不少。同時考慮到接下來的移交工作,要以東廣方面為主,東廣省廳領導提出對郭夢辰另案偵查,由東廣公安立案偵查。
人家要案件管轄權,這個要求很難拒絕。
剛才在里面訊問,手機關掉了,電話打不進來,消息不靈通。
“o記”探員轉告一個消息,稍早前香港警務處高級助理處長、香港海關助理關長,去深正與東廣公安廳一位副廳長、貴省公安廳吳副廳長及深正海關一位副關長碰頭,就案件管轄權和嫌犯、贓款移交等事宜進行過磋商。
粵港貴警務合作兩地海關執法合作,如假包換的“五方會談”,想想就讓人頭疼。
幸好吳副廳長急著要錢,香港方面急著要人,東廣公安和深正海關想通過在兩地落網的嫌犯打擊地下賭場、打擊走私渠道,每家都有迫切的合作愿望,談判很成功,確定移交工作一星期內完成。
這是好事!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香港再好也沒自己家好,早點把事辦完早點回家,拿到嫌犯口供,最后一筆贓款基本上也不會有什么變數,韓博心情從未如此好過,再次感謝了一番西九龍重案組的同行,走出大門撥通妻子電話。
“你還知道打電話,要不是亞男跟我說,都不知道你去了香港!”
“這不是忙么,這些天就昨晚睡了個好覺。”
辦案辦到香港,絕不是小案。
李曉蕾只是習慣性埋怨,并沒有特別生氣,作為一個警嫂,對丈夫整天不著家有心理準備,放下一疊剛整理好的招商材料,靠在椅背上問:“事情辦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回來?”
“辦差不多了,最多一星期就能回去。”不知道怎么回酒店,又不想再麻煩香港同行,韓博只能打車,緊緊背包走到路邊。
“辦差不多還要一個星期?”
“香港法律跟內地法律不一樣,后續工作很多,要走所有程序,這已經是最快的啦。”
去香港辦案,還要走香港的法律程序,看樣子傳聞是真的。
李曉蕾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身體嬉笑著問:“老公,你是不是升官了?”
“升官?”
“跟我也不說實話!”
“升官沒有,警銜倒是破格晉升了。”
公安警銜實在沒法評價,警監以下全是浮云,李曉蕾有些失望,嘀咕道:“一級警督?”
被從雨山緊急抽調進省委省政府調查組時是二級警督,正常情況下要過好幾年才能晉升一級警督,她這么想很正常。
韓博覺得有些好笑,不無得意地說:“范進中舉,連升三級,我比范進差點,只連升兩級。”
“連升兩級?”
“嗯。”
李曉蕾勐然反應過來,噗嗤笑道:“老公,你穿上白襯衫啦!”
“穿上了,不過有那么點名不正言不順,之所以破格晉銜是為方便辦案。在香港這邊要跟憲委級高級警務人員打交道,上級主要考慮的是身份對等。”
人就是靠機遇,要不是上級考慮到身份要對等,怎么可能這么快晉升三級警監!
李曉蕾樂的心花怒放,吃吃笑道:“不管上級是怎么考慮的,讓你穿上難道還能再讓你脫下來?”
“這倒不至于,不過明年要去bj參加晉銜培訓。”
“去啊,為什么不去?”那么多警察,那么多縣公安局長,又有幾個能穿上白襯衫,何況丈夫這么年輕,李曉蕾越想越高興。
“當然要去,不說這些了,說說招商引資,項目談得怎么樣?”
“這邊全是知根知底的人,有什么好擔心的。簽的那些意向就要落實,國務院扶貧辦都很重視,兩邊的縣委縣政府都在推動,關書記、王縣長他們全在忙著跑項目審批。城商行雨山支行的事也敲定了,盧書記又被聘任為籌建處顧問和未來的支行名譽行長。”
“名譽行長?”
“個個說城商行是我要搞起來的,其實是他搞起來的,他對城商行感情多深,不盯著不放心。”
聊了近一個小時,從西九龍一直聊到酒店。
妻子描繪出一幅藍圖,未來的雨山不光會大推廣蠶桑,還會大力推廣商品林種植。良莊建工集團、思崗一建、思崗二建等老家建筑企業與雨山縣勞動局展開合作,設立一家勞務公司,從年底開始在雨山招聘建筑工人。
思崗縣教育局對口支持雨山縣教育局,既要設一個“思雨高中班”,派高級教師過去支教,幫雨山培養未來的大學生,也同雨山的兩所職業中學和一所技校進行合作,搞“訂單式”職業教育,讓畢業之后的職中生和中技生去思崗縣的企業工作。
其它大投資也有幾個,思崗縣的一些電力裝備企業決定往行業上游發展,在雨山投資興建一個火電廠和兩個水力發電站。
包括汪總在內的思崗建筑企業老總,對思崗的城市建設也表現出極大興趣,打算等雨山經濟稍有好轉就搞房地產。
據說兩縣的對口合作已經上了中央電視臺,省市(地區)縣三級都很重視。
羅紅新書記要政績,積極響應黨中央號召,參與西部大開發,幫著西南貧困縣脫貧,這是天大的政績。關書記和王縣長急于打翻身仗,對發展雨山經濟的心情比他更迫切。妻子說得沒錯,談妥的項目應該不會有太大變數,接下來要做的只是推動。
吳副廳長早上打過一個電話,暗示過職務可能會調整。
想到自己不一定能在雨山看到雨山摘掉國家級貧困縣帽子,韓博突然有那么點失落,覺得為官一任應該造福一方,可是沒做什么就要調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回來啦,晚上吃什么?”
打開房門,一張秀麗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走進來一看,昨晚換下的衣服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韓博被搞得很不好意思,放下包問:“你怎么來了,今天沒課?”
“今天周末。”
江亞男俯身點點鼠標,關掉筆記本電腦,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挽著他胳膊,詭秘一笑:“我跟李總說好了,這幾天你歸我,走,逛街去。”
“注意形象!”
韓博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說:“我覺得關星偉人不錯,而且看得出來他對你有意思。”
“不找警察,不喜歡警察。”
“我就是警察,佳琪也是!”
“所以不能找警察,曉蕾多可憐,放下事業跑大西南給你當老媽子,結果依然逮不著你人。學文一樣可憐,佳琪天天跟尸體打交道,想想就晦氣。”
“拜托,你是博士,是科學家,怎么能有這種想法。”
“我是博士,是科學家,我一樣是女人啊,要找一個愛我的、疼我的,天天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