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是鴻豐公司保安發現的,到周炎這個級別的領導干部不可能不知道鴻豐公司與萍盛集團的關系,而分局的前任刑警副大隊長楊勇又在萍盛集團擔任高管,其中的貓膩可想而知,只是之前沒往這方面想罷了。
調查不需要費多大周章,只要把專案組內的幾個刑警挨個叫過來問問。
為破案有時候連“破案留根”的耳目都用,給曾經的戰友透露點內部消息,請曾經的戰友幫幫忙,在普通民警看來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痛痛快快承認了。
這不是可大可小的事,是純粹在找事!
周炎氣得牙癢癢,暗罵部下怎么這么笨,死不承認多好,死不承認這事只能不了了之。承認的結果是上綱上線,累死累活,之前所做的一切全成了無用功,不僅別指望立功受獎,估計一個處分是跑不掉的。
“先抓緊時間辦理5.18案,案件辦結之后分局拿出處理意見。功不抵過,這一點我就不需要再強調了。現在,總結一下經驗教訓,為什么我們搞這么大行動,投入那么多警力卻沒能抓獲嫌疑人,一幫保安居然搶在我們前面發現嫌疑人下落。”
韓博決定把黑臉扮演到底,再次敲敲桌子,痛心疾首。
訓練有素的公安不如一幫保安,之前沒往這方面想沒什么,現在想想真特么丟人!
周炎既是公安分局局長,更是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半路出家,不是民警出身,不是很懂業務,兼任專案組長只是按照命案偵查機制行事,一把手親自負責,體現分局對命案偵破的重視。
他點上支煙,板著臉沉默不語。
刑偵副局長石友峰是老刑警,不能一聲不吭,回頭看看刑警大隊長江水明,不無沮喪地說:“我們有責任,在向市局匯報前已經把范圍縮小到三個人,其中兩人身份已經掌握了,卻沒有結合嫌疑人的身份背景研究分析他們有可能的活動規律,直接導致市局在部署清查行動時沒找對重點。”
“說具體點。”
“申敏和真正的兇手焦化凱文化程度都不高,過去四五年要么在勞教,要么在監獄服刑。四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尤其剛剛過去的四五年變化多大,他們出獄不久,跟社會已經脫節,不太可能去網吧、ktv和洗浴等娛樂休閑場所。而我們卻把清查重點放在了小旅館、ktv和洗浴等場所上。”
刑警大隊長江水明小心翼翼補充道:“城中村、城鄉結合部也是清查重點,但范圍太大,就算再投入一倍警力也很難做到沒有遺漏。”
專案組有責任,市局同樣有責任。
晚上的大清查行動是按預案進行的,全警動員,重拳出擊,聲勢浩大,但針對的是各類違法犯罪,連酒駕都抓,連消防安全隱患都查,真正投入在搜捕嫌疑人上的警力估計只有總警力的五分之一。
這是慣性思維造成的,一發生大案要案就這么搞,已經養成習慣了。
韓博點點頭,示意他們接著說。
“審訊結果和搜查嫌犯租住屋的結果,也證實很多事我們應該想到卻沒有去想。嫌犯焦化凱在市區沒朋友,深居簡出,晝伏夜行,從來沒去過網吧、ktv和洗浴等娛樂場所,唯一的消遣是,去巷口的書店以每本每天5角的價格租小說看,幾乎看遍了書店里的小說。”
“我們沒想到,楊勇想到了,所以他來個拾遺補缺,發動社會人員重點排查城中村和城鄉結合部的外來人員,能想象到他發動的社會人員應該大多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其中不乏游走在灰色地帶的邊緣人,本來就住在城中村或城鄉結合部,客觀上也確實比我們有優勢。”
人家犯了錯誤,你公事公辦,一點機會都不給。
人家警服被你扒了,卻依然當自己是一個警察,老單位遇到一起死亡兩人的命案,二話不說主動幫忙,并且幫了大忙。你不僅沒一句好話,反而借題發揮,要上綱上線,要處理“泄密”的民警。
周炎越想越窩火,冷不丁來了句:“韓局,走群眾路線,依靠人民群眾是我們公安工作克敵制勝的一大法寶!公安工作有其特殊性,如果不依靠人民群眾,整天想著那些條條框框,工作怎么開展,案件怎么破?”
“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韓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認為楊勇雖然犯了錯誤,雖然不可能再回到公安隊伍,但還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同志。”
言外之意很清楚,千錯萬錯,楊勇其實只有一個錯,不應該去你韓博要收拾的萍盛集團上班。可人家總得生活,你已經把人家整成那樣了,難道還想趕盡殺絕?
周炎有那么點護短,要是楊勇不犯那個原則性錯誤也值得他護短,語氣不加掩飾地充滿不滿。
韓博意識到在他們心目中自己小雞肚腸、不近人情,不是一個好領導,在這里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物。
被戰友如此誤解,韓博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可又不能解釋,干脆陰沉著臉說:“既然提到楊勇,如果沒記錯,他應該還在取保候審期間,還是一個犯罪嫌疑人!”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同樣清楚,一個取保候審的犯罪嫌疑人怎么能擁有偵查權,給一個取保候審的嫌疑人泄露國家機密性質有多么嚴重。
你跟他講理,他跟你講法律法規,這話沒法兒往下接了,周炎氣得差點要拍桌子。
石友峰可不敢看著兩位領導吵起來,不是擔心頂頭上司會吃虧,而是擔心曾經的心腹愛將楊勇,他正在取保候審期間,如果把姓韓的惹急了他真可能以權壓人,找個借口讓檢察機關重新收監。
“韓局,泄密的事我們分局會嚴厲查處,處理意見出來之后會第一時間向您匯報,快凌晨2點了,附近有個賓館還算干凈,要不我送您去休息。”
話不投機半句多。
再說該演的戲已經演完了,拿出一個姿態、釋放出一個信號就行,沒必要再糾纏,韓博站起身:“經費那么緊張,住什么賓館?我回局里,你們也早點休息。還有,嫌犯審完之后直接送看守所,別關在這兒,別再鬧出其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