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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七章 不想走也不能走

  下樓走出門洞,聚集在3號樓附近圍觀的小區居民比來時更多。sa

  第二排的5號樓、6號樓和7樓只要亮著燈的人家,朝南陽臺的窗戶幾乎全開著,大人小孩趴在陽臺上看這邊的動靜,派出所民警、協警和小區保安正在富田分局柳副局長指揮下維持秩序。

  白天找人困難,晚上找人比較容易。

  機會難得,分局刑警大隊和市局刑偵局一大隊民警正挨家挨戶走訪詢問,收集線索。

  韓博駐足看著法醫把裝進尸袋的三具尸體抬上運尸車,回頭跟劉副局長打了招呼,在柳副局長安排的一個民警陪同下來到設在物業辦公室的臨時指揮部。

  區領導已經走了,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刑偵局長王東、刑偵局副局長邱慶國和分局石峻嶺局長、章成渝副局長、馬成富局長五個人。

  王東在接電話,邱慶國在打電話,石局長站在窗戶邊舉著對講機下命令,他說得是東廣話,一句都聽不懂。正通過手機聽著匯報、做著記錄的章成渝和馬成富面對玻璃門,一看見韓博便不約而同站起了身。

  “坐,你們忙你們的。”韓博舉手示意二人無需多禮,跟剛轉過身的富田區政法委書記兼富田公安分局局長石峻嶺微微點了下頭,隨即把對講機放到幾張辦公桌拼成的會議桌上,順勢坐到王東身邊。

  “韓局,我和石局剛研究過,這起命案由我們刑偵局組織偵破。”王東反應過來,放下手機直接匯報起工作。

  刑偵局接手,不是為搶功。

  刑偵局本來就負責全市爆炸、偷毒、殺人等重大案件的偵破工作,海興花園3號樓202室發生的這起死亡三人的命案,兇手作案手段殘忍,影響極為惡劣,就算他們沒就案件管轄權達成共識,市領導一樣會要求市局組織偵辦,甚至會限期破案。

  并且市局內部對命案由哪一級刑偵部門負責偵破,早就形成一個不成文的慣例。

  死亡一人,一般情況下由責任區刑警隊負責偵破,分局刑警大隊指導偵破。如果遲遲沒進展,市局刑偵局乃至省廳刑偵局也會提供技術方面的支持;

  死亡兩人,分局刑警大隊會毫不猶豫接手;

  死亡三人這個影響就更惡劣了,市局刑偵局就算不接手案件,也會抽調經驗豐富的刑警全程參與偵破。

  意料之中的事,韓博直接問道:“誰擔任專案組長?”

  “我!”邱慶國放下手機,不假思索地說:“報告韓局,局里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我一心一意擔任‘2.27案’專案組長,章成渝同志和老馬擔任副組長,辦案人員從一大隊、分局刑警大隊、責任區刑警隊和派出所抽調,人全撒出去了,爭取一星期內搞它個水落石出。”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事實上過去七八年全市發生的大案要案,十起他至少有八起參與甚至指揮偵辦過,經驗豐富,韓博沒什么不放心的,直言不諱問:“老邱,你們是怎么部署的?”

  “韓局,您是行家,您肯定也看出來了,從作案手法上看這個案子比較像仇殺,作完案甚至把現場全面徹底地清理過一遍,連垃圾都沒給我們留下,顯然是有預謀的、精心策劃的;但直到現在也沒找到被害人家的貴重物品,又有那么點像入室搶劫殺人。”

  邱慶國抬頭看了一眼石局長,接著道:“現在掌握的情況不多,時間緊急,我們也沒那個功夫去推測去推理到底是仇殺還是財殺,只能發揮‘大兵團作戰’的優勢,設立現場勘查、走訪詢問、摸底排隊、視頻分析和情報研判四個小組,齊頭并進,爭取快偵快破。”

  現場勘查工作主要由刑事技術民警負責,沒什么好說的。

  摸底排隊堪稱“傳統”,不管國內還是國外,許多惡性案件都是前科人員干的,所以案件發生之后警方會習慣性地調查案發現場周邊及與被害人有關聯的前科人員,能想象到這項工作主要是分局負責。

  視頻分析就是提取小區及小區周邊的治安、交通和民用監控錄像,市局對技防非常重視,剛組建了視頻警察支隊。裝那么多攝像頭干什么,組建視頻警察支隊長做什么,不就是為了這一刻,所以他們現在要發揮出作用。

  情報研判其實應該分為情報和研判兩個小組,情報民警利用公安信息技術對涉及案件的一些信息進行搜索、碰撞,主要是針對嫌疑人的,但現在嫌疑人沒鎖定,只能從被害人著手。

  研判是對各組上報的情況及線索進行分析研究,相當于指揮員的參謀。

  總之,時代變了,條件好了,遇到重大案情再也不像以前一樣靠幾個刑警絞盡腦汁甚至跑斷腿。

  韓博想了想,追問道:“走訪詢問確定了幾個方向?”

  “三組人負責三個方向,一組負責走訪詢問小區居民及小區周邊的商戶,看能不能找目擊者,或發現可疑人員;第二組走訪詢問全市的出租車司機,法醫初步判定三個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在今日凌晨兩點至四點半之間,如果兇手沒有交通工具,那么他們只能乘坐出租車潛逃。”

  “他們?”

  “差點搞忘了,我們剛才研究過,一致認為多人作案、團伙作案的可能性極大,一是受害人一家三口都是被捆綁住再被勒死的,再一個是男主人很健壯,所以應該為多人作案,并且至少有一個嫌疑人在體力上比較年輕。”

  跟自己的判斷不謀而合,韓博再次點點頭。

  邱慶國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把手機順手交給馬成富,繼續道:“第三組人負責走訪詢問機電市場的商戶,同時走訪詢問被害人在深正的南湖老鄉。眾所周知,全市的外來人員中熟西廣人和南湖人最多,許多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南湖人甚至拉幫結派從事違法犯罪活動,老鄉坑老鄉這種事時有發生,問題也可能出在這里。”

  王東深以為然,回頭補充道:“小區共有836戶,要說安全防范意識不強,廚房陽臺沒裝防盜窗的不止被害人一家。如果是入室搶劫暴露殺人滅口,犯罪嫌疑人為什么偏偏盯上這一家?”

  “應該是熟人作案,要把這個方向作為重點。”

  “是!”

  能想到的他們全想到了,韓博沒什么好補充的,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問出最后一個問題:“經費方面呢,有沒有保障?”

  “命案必破,經費不是問題,我剛讓政秘處送來十萬現金。”

  王東話音剛落,一直沒開口的石局突然道:“韓局,區領導對這起惡性案件非常重視,區委宋書記和徐區長剛給我打過電話,要求我們公安部門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給我們特批了十萬元辦案經費。”

  “好,那就辛苦三位了。”

  韓博拿上手機站起身,邊跟專案組的三位正副組長握手邊說道:“上樓時省廳栗副廳長親自打電話詢問情況,剛才省廳刑偵局褚局又發短信詢問,可見上級對這起惡性命案多么重視,但案件偵破需要一個過程、需要時間,甚至需要一點運氣。

  所以壓力要有,但不能因為壓力而影響到工作。按部就班的查,把基礎工作做扎實,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絕不能鉆牛角尖,多考慮有沒有第二種、第三種乃至第四種可能性。”

  “韓局放心,我絕不會遺漏任何線索。”

  “行,就這樣了,有進展及時及時給我電話。”

  繼續呆在這兒只會影響他們工作,韓博再次握了下邱慶國的手,同刑偵局長王東一起走出辦公室,石局跟章成渝二人交代了幾句追了出來。

  “韓局、王局,已經8點多了,隨便找個地方吃完飯再走。”

  “石局,別這么客氣,吃飯有的是機會,等案子破了兇手落網,你不請我也要來。”

  “便飯,再忙也要吃飯!”

  “王局,要不你和石局一起去,我今天是真沒時間。”

  “我也不行,再說案子沒破這飯也吃不香,”王東拍拍石峻嶺胳膊,拉開車門道:“石局,我送韓局回去,今天就這樣了,有情況及時通氣。”

  “行,我送送二位。”

  “別送了,出這么大事,這么多居民看熱鬧,3號樓的人今晚不一定能睡著,善后尤其安撫工作要跟上,網上的輿情也要時刻關注,不能因為一起命案搞得謠言四起,搞得人心惶惶。”

  韓博緊握了下石局的手,鉆進王東的車。

  市局領導和刑偵局領導要走,不等石局下命令,在邊上維持秩序的民警就疏通出一條通道,一直把兩位領導乘坐的車送到小區門口。

  “韓局,我們去隨便吃點?”

  “不用了,我愛人正等著呢,”韓博回頭看看車后,沉吟道:“老邱上專案,他原來的那一攤工作不能耽誤,你回去安排一下,沒必要送我。在前面路口停,我打車回去。”

  “送一下不耽誤事。”

  “不是不耽誤事,是沒必要,你說坐什么車不是坐,坐什么車回不了家?”

  不吃飯,不要送,要是不了解真以為身邊這位不近人情。

  共事時間雖然不是很長,王東對韓博也算有一定了解,做事高調,干起工作雷厲風行,打擊起犯罪毫不手軟絕不留情,做人卻很低調。

  除了出席慶功宴和一些必須參加的接待活動,他從未接受過同事或部下的宴請,除了工作之外與其他局黨委成員幾乎沒其它交集,以至于許多市局機關民警在背后議論他在深正沒朋友。

  如假包換的“孤臣”!

  做人做到他這個份上真不容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當上市局領導的。

  君子不強人所難,王東也不強求,車行駛到路口確認有出租車在等客,立即讓司機靠邊停車。

  人家要送是一番好意,韓博其實很想利用這個機會跟部下聯絡聯絡感情,只是在專案指揮部收到一條短信,要盡快打電話回復,坐他的車打電話不方便。

  所以下車之后沒急著上出租車,而是走到路邊打起手機。

  “沙局,我韓博,不好意思,這邊發生一起死亡三人的命案,剛才光顧著跟專案組研究案情,沒顧上給您回電話。”

  “現在說話方不方便?”

  電話那頭是部國合局沙局長,在他手下干四年多,可以說他是領導自己時間最長的老領導。沒有特別重要的事他是不會聯系自己的,韓博回頭看看四周,低聲道:“方便。”

  “韓博,你春節前是不是辦案過程中跟西南那邊撞車了?”

  “有這事,案件還沒辦結,要不是怕給上級添亂,我早帶人過去了。有些情況必須搞清楚,有些賬必須算清楚,而且不是小賬,稀里糊涂被他們凍結乃至被非法扣劃走的幾筆資金加起來上億,不追回來沒法兒跟人家交代!”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看來或許沒什么,但在年前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聲不響干出這么大事,并且是拉開架勢擺明了針鋒相對,剛知道這件事時沙局不敢想象,此刻聽到他親口承認徹底服了,不禁嘆道:“你小子還真有先見之明。”

  “沙局,您別開玩笑了,這事一點都不好笑。對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來你光有先見之明,消息卻不靈通。我離開國合局了,新任命暫時沒下來,但也沒閑著,這幾天一直在殷副部長領導下工作,不然也不會知道你跟那邊撞車的事。”

  毫無疑問,上級正著手解決剛落馬的那位留下的一系列問題。老領導顯然參與了,只是他現在的工作要嚴格保密,只能透露這么多。

  韓博下意識問:“這么說殷副部長也知道?”

  “不光知道,還讓我問問你愿不愿意去西南工作。韓博,這是真正的臨危受命,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那是直轄市公安局,一個副局級干部過去擔任刑偵總隊長都不一定有資格,過去又能發揮多大作用?

  更重要的事,那邊現在需要的不是會辦案的警察,而是能應對復雜形勢、解決問題、整頓亂象、提振士氣的領導干部。而且這個時候過去,哪怕只是一個隨員,也會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之一,甚至會讓人聯想到政治。

  在這邊剛站穩腳跟,剛打開局面,韓博不想再換地方:“沙局,我的工作關系剛調過來,局黨委對我的分工剛進行過調整,既負責打黑,負責打擊電信網絡新型詐騙犯罪方面的試點,又有好幾起命案沒破,我不想走,也不能留下一堆爛攤子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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