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全撒出去了,大會議里變空空蕩蕩,只有研判組的兩個民警在值班,顯得有些冷清。指揮部所在的小會議室里,也只剩下韓博和兩位老馮。
對大多市民而言接下來幾天與平時沒什么兩樣,但對深正公安來說接下來幾天非常重要。
不僅治安部門要展開拉網式排查,交巡警要在人流量車流量較大的地方盤查過往車輛及行人,刑偵部門更不會閑著,“陣地控制”變的尤為重要,發動能發動的所有耳目特情,留意酒店、旅館、網吧、KTV、洗浴等場所,一發現疑似顧成思的人就會立即上報。
這是現階段能作出的最大努力,畢竟顧思成手里有炸彈,不是一般逃犯。
如果通過電視、報紙等媒體發動群眾,把通緝令貼滿大街小巷,不僅會引起市民恐慌,搞得人心惶惶,而且他一旦被群眾認出來,發現不對勁,極可能狗急跳墻。
到時候別說引爆炸彈,就算挾持人質也很麻煩。
新一輪搜捕行動的帷幕剛剛拉開,最快也兩小時后才會有消息。
這是一場“持久戰”,從現在開始坐鎮指揮部的韓博和馮錦輝要輪流休息,但在12點前韓博根本睡不著,坐在小會議室里一遍一遍反復研究分析顧思成出現在騰龍工業區、麥當勞開餐店及龍江賓館的幾十段監控視頻。
“他應該考慮到了銀行賬號被追查的可能性,入住龍江賓館時用現金支付的押金。”
“全市有多少取款機,不可能每個取款機都派人盯著。”
“發動銀行保安,能盯幾個算幾個。”
“韓局,每個銀行都有的監控中心,讓內保支隊協調,抽調一些民警過去盯著怎么樣?”
“這個主意不錯,如果光發動銀行保安也只能留意白天,并且許多取款機沒安裝在保安視線內,有的取款機甚至沒安裝在銀行。”
“我通知封支和劉支,請他們立即安排。”此刻值班的是馮錦輝,他當仁不讓地站起身,拿起手臺下達起命令。
每一道命令都要記錄下來,等他下達完命令,韓博目光轉到第二位老馮身上,“老馮,他當年在香港入獄時的隨身物品清單里沒有銀行卡,從赤柱一出獄就被香港同行再次拘捕,以遣返的方式直接移交給了你們。當時你們肯定搜過身,押解回去送看守所時也有隨身物品的相關記錄,在第三監獄服刑時的個人賬戶更是清清楚楚。”
馮朝陽反應過來,沉吟道:“沒證據顯示出獄之后他回過香港,他的錢從哪兒來的?”
“姜小山先后給錢小伍和宗浩匯了96萬,買雷管炸藥要花錢,租廠房花更多,一次性支付一年的租金!他們偷渡去泰國雖然沒花錢,但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身上不可能不多準備點錢,事實證明他們手頭上應該很寬裕,在泰國租得是條件不錯租金不菲的公寓,不管怎么算96萬也不夠他們這么花。”
“他們不是給顧思錢,而是顧思成給他們錢!”
“應該是這樣的。”
韓博想了想,接著道:“顧思成回過香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他是怎么拿到錢的?他見過世面,曾掌控一家資產幾十億的公司,不太可能像普通人一樣有點錢就存銀行,何況這筆錢很可能是在郝英良授意下轉移的,也就是說這筆錢可能被用于投資。”
“既然是投資,應該有專人甚至機構管理。他突然需要用錢,應該有人幫他套現。”
“墨斗魚!”韓博啪啪啪連拍幾下桌子:“他有同伙,只是一直沒被我們和香港同行納入視線,否則無法解釋他的作案經費是從哪兒來的。”
“就是那個卷跑四千六百萬的香港小混混?”
“很可能是。”
韓博起身在繞著會議桌轉了一圈,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掏出手機撥通路中才的電話。
不管內地公安還是香港警察,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案子,一般都是先來個“三板斧”。
一開始很重視,投入大量資源去查,能破獲自然好,要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沒進展,那只能偃旗息鼓,畢竟執法資源是有限的,不可能耗在一個案子上。
正因為如此,路中才已“鳴金收兵”,香港方面現在主要做一些加強邊界和海域巡邏之類的防范工作,嚴防死守,不讓極其危險的內地逃犯偷渡去香港。
好不容易回家陪老婆,剛準備陪老婆去看電影,韓博的電話又來了,路中才只能和太太歉意地笑了笑,跑到陽臺接電話。
“韓Sir,這么晚,什么事?”
“不好意思,又打擾你休息,實屬迫不得已。”
“沒關系,需要我做什么盡管開口。”雖然搜捕工作告一段落,但逃犯一天沒落網對本港幾百萬市民的安全依然是威脅,路中才不想因為他不積極協助而導致逃犯流竄來港。
“幫我查查‘墨斗魚’。”
“墨斗魚,他失蹤很久了,韓Sir,您是不是懷疑時隔六年他與顧思成還有關聯?”
“有個情況沒顧上給你通報,種種跡象表明那三筆被‘墨斗魚’卷跑的錢款,很可能是在郝英良授意下進行的。他們不是監守自盜,而是在現金寬裕的情況下刻意轉移一筆資金以作不時之需。”
“查實了?”
“我問過余琳,她和顧思成一樣是郝英良最信任的人,她的反應很奇怪,我覺得應該不離十。”
洗錢已經很隱秘了,通過這種方式進行二次洗錢,如果一切屬實,那已經死好幾年的郝英良該有多狡詐?
路中才大吃一驚,喃喃地說:“如果真是這樣,顧思成就是在利用郝英良留下的資源作案。富長水為什么會幫他,不是看他面子,而是給郝英良面子。因為當年在澳門,郝英良幫他解決掉一筆高利貸,之后又讓他找老千設賭局,讓他賺到一大筆錢。”
一直以為對手是顧思成,現在看來還一個死了好幾年的郝英良!
不管郝英良是不是愿意看到這一切,但這一切與他有關是不爭的事實。
韓博越想越郁悶,冷冷地說:“所以我想請你再幫幫忙,安排幾個兄弟查查那個‘墨斗魚’。”
“沒問題,這就安排,等我消息。”
“謝謝,拜托了。”
掛斷手機,韓博緊閉著雙眼想了一會兒,轉身道:“老馮,你們在這兒盯著,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什么事電話聯系。”
“韓局,您去哪兒?”馮錦輝下意識問。
“回家,”看著二人一頭霧水的樣子,韓博解釋道:“回楠山區的家,我要再問問余琳,當著杜茜的面問。”
“您一個人去?”
“我叫上小常,那邊不是有一組人盯著嗎,不會有事的。”
與此同時,剛跑到一個工地給“趙總”打完電話的顧思成剛回到現代康復醫院“高干病房”。
他反鎖上門,急切地拿出筆記本電腦,開機連上無線網,用激動得微微顫抖的雙手輸入“地圖”這個關鍵詞,不斷調整比例尺,目光緊盯著屏幕上緊鄰楠山植物園的高檔小區。
“可算找著你了,原來躲在這兒!”
顧思成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趕過去,可想到回來的路上有那么多警察,想到定制的面具還沒收到,只能強按捺下興奮,點上支煙站在窗邊籌劃起下一步行動。
不行,不能就這么過去。
他一連猛吸了幾口煙,暗想這是不是一個圈套。
手機有那么好定位嗎,姓趙的那個朋友查過“笑面虎”老婆的手機通話記錄,上面肯定有“笑面虎”的號碼,如果他再查查“笑面虎”的機主信息,知道“笑面虎”是公安局副局長,他會不會報警?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事要從長計議。
正琢磨著怎么才能確認這是不是一個圈套,樓下突然來了一輛警車,緩緩停在醫院門口。
警察怎么來了!
顧思成心中一緊,顧不上再往下看,立即跑到門邊拉開衣柜,取出旅行包收拾起東西,確認沒什么遺漏,打開門探頭觀察,見醫生在辦公室里打瞌睡,護士依然趴在服務臺里玩手機,立馬背著包往消防通道方向不動聲色走去。
樓下大廳,派出所社區隊民警老胡叫醒躺在長椅上打瞌睡保安,問道:“我們是派出所的,你們負責人在不在?”
“負責人,我們只有院長。”保安緩過神,急忙爬起身。
“院長呢?”
“下班了。”
“現在誰負責?”
“王主任,王主任晚上值班,辦公室在那邊,左邊第二間。”
“小王,你去找他們主任。”
清查治安盲區,轄區內好多沒納入外來人員管理的場所要去,老胡不認為自己運氣有那么好,能撞上全市通緝的逃犯,不想浪費時間,從包里取出兩份印有六張照片的通緝令,遞上去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大廳光線有點暗,保安接過通緝令走到藥房柜臺邊,湊在燈光下辨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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