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的打算,蘇辰自然是不明白的。
他只是從結果推出過程,答案到底是否正確?心里其實也是沒底。
但是,不妨礙他想要插上一手。
取經之事,從大唐人間王朝開始,以天下生民為引子,直走到西方靈山,匯聚無邊氣運。
取經功成,喜大普奔,各人排排坐吃果果,這是多方面合力的功勞。
按理來說,事后分果子的時候,應該多方分潤,誰也不能落下。
佛門拿了大頭,道門和天庭都各有收獲……但是呢,事件的發起方人間王朝,也應該獲得大量收益的,最后卻只是打了醬油。
人間并沒有在其中得到半點好處,反而讓佛門在東土扎下了根基,持續獲取人道氣運。
從這一點說來,他們只做出了貢獻,沒有得到好處。
李世民這個當代人皇做得太不合格了。
在蘇辰的理解之中,當初人間方面,還是有著機會的,只不過被那些神仙大佬算計了而已。
聽話聽音,聽著蘇辰這般解釋,雪女在一旁就呵呵笑了起來,冷不丁說道:“弘福寺處于人間土地,歸于長安管轄,即算是玄奘法師出了家、禮了佛,也不能無視人間法規的對吧?”
阮惜點了點頭,她這些年掌控執法使,對大唐法規自是極為了解的:“對,就算是出家為僧……如大奸大惡、不忠不孝之徒,也是不能饒恕的。”
蕭琬滿臉天真的問道:“那么,玄奘法師這種拋棄父親,不予瞻養;無視生母自盡,不去阻止。甚至對大唐王朝,也不奉獻力量,只是一心誦經侍佛,可能容忍?”
“不能……”雪女眼中笑意愈濃,“如這等不忠不孝的家伙,我沒記錯的話,阮惜,應該是判什么罪來著?”
“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阮惜面無表情,冷口冷面。
“不要!”聽得幾人唱戲一般三言兩語就把和尚的罪名定了下來,玄奘眼里倒是沒有什么波動,殷夫人卻是滿面驚恐的大叫出聲。
她身子飄啊飄的跑到了蘇辰面前,連忙拜倒,求懇道:“求大仙憐憫,我家孩兒當日也曾了卻因果,并沒有不孝啊。他志在修行,不問凡塵,也沒有什么大錯,從未想過害人……”
“沒錯,他甚至連螞蟻和飛蛾都沒想害過,佛門清凈,講究一個眾生平等。你等做他父母,在他眼里,與普通路人,也沒甚區別。”雪女接口道,看著殷夫人拜倒泣血求懇,眼神就微微有了不喜。
“羊羔尚知跪乳,烏鴉亦求反哺,可是這位佛門高僧大德呢,只知回報佛祖。若是天下人人都去學他,世間又會變得如何?”
“人心離散,亡國滅種,世間不如鬼域……這種佛子,對人間毫無益處,不如斬了。”阮惜在一旁鏗鏘而言,聲音里就帶了一些森冷殺意。
“這……”玄奘腦袋一暈。
他完全沒想到,三言兩語之間就定了自己的罪。
看這幾人來到弘福寺如入無人之境,氣勢奇強,想來說的也不是假話。
“阿彌陀佛,我佛勸人行善,不墜阿鼻;更弘揚大法,教人超脫凡俗,這位女施主,怎可說佛法對人間沒有益處呢?”
“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是無用。陳玄奘,你的事兒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蕭琬仍然笑嘻嘻的,身影一動,房內風聲微動,就到了玄奘身旁,伸手做勢擒拿。
她手中罡風嗡鳴,顯現出五彩華光來,如繩如索。
只是一出現,玄奘法師立即身體麻木,四肢酸軟,就如木頭一般的向著她的手心飛來,眼見得就要被抓走。
“且慢!還請手下留情。”
一聲蒼老宏亮的聲音傳來,眼前光影凌亂,一尊金光閃閃的羅漢出現在禪房之中,作怒目金剛狀。
五指箕張,狂風如浪。
金光之中出現的是一個白須飄飄,身材魁梧的老和尚。
他面色呈現淡金色,雙目精光閃閃,十分威猛。
聲音還未落下,老和尚的羅漢金身就已撲到了蕭琬的身旁,后發而先至,擋在玄奘和尚身前。
“當……”
一聲鐘鳴。
一只纖細五彩手掌與一只金光巨大手掌撞在一起。
彩光閃過漣漪,利刃如割,而那金色光芒,卻是浮顯一圈環形立紋,如同大鐘籠罩,把老和尚和玄奘護在其中。
兩力相擊,鐘紋光罩向內凹陷,出現絲絲裂紋,轉眼就恢復完整。
老和尚胸前出現五道細小血絲,滲透灰色僧袍。
顯然,接下了蕭琬這一招五指劍罡,并非沒有損傷。
而蕭琬卻是連退了七八步,甩了甩青蔥手臂,嬌聲道:“師尊,這老和尚好硬的身體,護體功法厲害,我打不破。”
“叫你托大搶功,這下吃蹩了吧。老和尚是金山寺主持法明,乃人間圣者,煉成羅漢金身。你空手跟他硬拼,當然是不行的?”
阮惜搖了搖頭,眼神愈發冷漠了,“對付這種高僧,就得搶先動用兵器,沒什么不好意思。”
鏘的一聲銳響,她的手中已經多出一柄二尺八寸短劍,劍芒吞吐間,就有一股斬山斷河的劍意出現在禪房之中……
還沒出手,絲絲銳風就撕裂空氣。
玄奘所站之地,被割出無數道深深裂痕。
桌子、蒲團被斬得碎屑紛飛。
高大魁梧老僧白須飄舞著,眼睛瞪得大如銅鈴,身上僧袍微微鼓脹,如臨大敵。
顯然,他也看出來了,這一劍自己很難接得住。
先前那圓圓臉小姑娘只是隨意伸手擒拿,自己擋下都已經受了輕傷,這一次,看上去更加兇猛的大姑娘持劍動手,還怎么抵抗。
“百年修持,我已經修成羅漢真身,只待功德圓滿,立即能飛升靈山勝境……在人間不說全無敵手,至少也是頂尖兒的武力,尤其是在九州結界之內,就算是有著極其厲害的大妖巨魔,也不會給我如此危險感覺……”
“這幾位到底是何人?又為何要尋玄奘的晦氣?”
法明一念及此,細看阮惜和蕭琬兩人身上錦衣如畫,立刻面色大變,眼神變得驚恐。
他想起了四百年前的舊事,也想起了師尊所交待的一些事情。
“繡衣執法尊者,你們是朝廷神策府的人?”他轉頭望向房外背手而立,一身白袍,頭戴玉冠威嚴俊逸的青年。心里一個咯噔,直沉了下去。
“竟是當朝太祖李御親臨,小僧眼拙,未曾遠迎,還請恕罪……”老和尚合什一禮,眼中帶著求懇之色:“不知小徒玄奘哪里冒犯了前輩,還請手下留情。”
“嘿嘿,你當他師父,恐怕不夠資格吧?罷了,既然阻礙執法,那就是有了覺悟,一起去見如來佛祖吧。”
蘇辰笑笑,頭一次將目光看向一老一小兩個和尚。
也不理會殷夫人面容哀切,他手掌一翻,轟隆隆一只遮天大手拍了過去。
蒼茫浩大,宛如天傾一般的手掌壓了下來,空間固鎖,罡風怒嚎。
七尺之地,就像鏡面一般碎成萬片……
隨著掌勢下壓,碎片又化為煙塵。
老和尚四肢動彈不得,身上璀璨金芒完全熄滅。
別說什么羅漢金身了,他感覺到血脈和真元法力,全都被鎮壓住了,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虛弱得比起剛剛出生那會還要不堪。
他的眼中就露出絕望神色來。
于此同時,玄奘臉上全是驚懼,腦海靈臺之中虛幻金蟬猛然振翅尖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