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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這該死的世道

  初秋的雨說來就來。

  本來還是酷熱難耐的天氣,到了晚間卻突然涼風習習。幾聲悶雷之下,細小的雨絲便點點滴滴撒了下來。

  林灼撐著下巴趴在窗旁的方桌上,呆呆的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略帶涼意的風兒不時的將雨絲輕輕帶進窗臺,不一會兒桌上便濕了一片,倒顯得桌上一盆不知名綠植更加青翠。

  吱呀一聲輕響,一道人影緩緩進了房間。

  “師妹,夜間風涼,還是不要多吹得好。”溫柔的話語聲傳來,林灼轉頭看了一眼,也不說話,只是對著來人笑了笑,便又轉過頭來繼續望著窗外出神了起來。

  來人正是那大廳中對林灼異常在意的貌美女子,而林灼此時也早已知道了她的名字。

  文敏,青云門小竹峰這一代的大師姐。

  文敏見林灼如此作態,不由得皺了皺眉,略帶心疼的道:“師妹可是還不相信我?”

  背對著文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是不相信你,可現在相信你了就得跟你回青云,自己這明顯啥都不知道的情況,天曉得會不會被山上那些人瞧出點什么來。萬一真看出點什么,我還不夠你一劍劈的呢。

  文敏見林灼半天沒有回應,不由又急道:“師妹,你看你右手手腕!”

  林灼聞言一愣,不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見略微瘦弱的手腕上,一條紅繩顯眼異常。

  文敏見此又道:“那紅繩上可是我青云門的九焱神劍,只是被現在封印了才是這般模樣,這可是你當初拜師時師父親手系在你手上的!”

  林灼聽聞,心知怕是逃不過去了,左右衡量下,這才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文敏明顯松了一大口氣,笑著走了過來抬手掩上窗口,略帶愉悅的道:“那你應該叫我什么?”說罷更是似笑非笑的盯著林灼。

  林灼露出一臉假笑,脆生生的喊到:“師姐~”

  文敏見此不由噗嗤一聲,笑著道:“怎么跟個老頭似的,好了,不逗你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們便回青云去,師傅她老人家可是念叨你良久了。”

  說罷見林灼聽話的點了點頭,這才又叮囑了幾句,心滿意足的關上門離去了。

  等文敏的腳步漸漸遠去,林灼這才收起臉上的表情,略微頭痛的甩了甩小腦袋,口中嘟囔了幾聲,便翻身上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了起來。

  半柱香后,她翻了個身。

  一柱香后,又翻了個身。

  又過了兩柱香時間,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她終于略帶煩躁的坐了起來,下床到屋子里來回踱起了步。

  來回走了十多趟后,她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便干脆一拉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旁種著一些林灼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走廊外是一四四方方的小庭院,庭院正中矗立著一顆大腿粗的銀杏樹,略微泛黃的葉子迎風搖擺。

  林灼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花草的清香夾雜著淡淡的濕氣,頓時覺得清爽異常,連煩惱都淡了許多去。

  她順手摸向兜里,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現在沒有煙,而且還是個只有十多歲大的女娃。

  略帶煩躁的嘆了口氣,突然想起今天在大廳喝的果酒。摸了摸兜里還剩的幾兩碎銀,她眼中一亮之下,腳下便有了動作。

  不多久,她便抱著一壺清酒,心滿意足的回到了這里,挑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身后的墻邊,便抬起酒壺美滋滋的喝了一小口。

  抬頭看著走廊外被風吹的略微傾斜的雨絲打在庭院中的銀杏樹上,她不由心下一陣愉悅。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壺清酒也就剩兩三口了,林灼晃了晃酒壺,略帶不滿的撇了撇嘴。

  而此刻的她卻也是小臉通紅,憨憨的醉態顯露無疑。

  她前世酒量是不小,可現在卻只是十來歲大小,滴酒未沾過的小女娃,卻是她自己高看了自己。

  “咳…咳…咳!”

  幾聲輕咳突然從身旁不遠處傳來,林灼一個機靈下酒意也消散了幾分,連忙轉頭看去。

  只見周行云正默默的離自己五六步遠,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

  略帶醉意之下,她竟是隨口道:“兄弟,你做什么,嚇我一跳!”

  周行云聞言一怔,略微詫異的看了林灼一眼,這才道:“我可是在這站了好久了,只不過你一直自娛自樂,沒有發覺罷了。”

  “切,那你要不要一起?”

  林灼兩口將壺中剩余的酒喝完,卻又變戲法似的從身后又摸出來了一壺,一臉醉態的邀請起了周行云。

  ………周行云一時啞然。

  走廊中,一十一二歲的女孩做男孩打扮,一身黑袍略微松散,一頭柔軟的黑發由一根細繩松松垮垮的系在后背,正抱著一件和自己不成比例的酒壺邀請自己喝酒。

  周行云望著眼前的場景,也不知是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理,他竟然抬手接過了酒壺,也靠著墻壁坐了下來。

  林灼見此,又掏出一壺來,雙手抱著酒壺舉向周行云,脆生生的道:“干了!”

  周行云默默的看著手中的酒壺,不久更是釋懷一笑,舉起酒壺和林灼碰了一下。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便是靠著墻壁,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酒來,不約而同的是,兩人除了開始的交流,便一直怔怔的望著走廊外,再無一句話語,默默的想著各自的心事。

  良久后,周行云抬手奪過林灼懷中的酒壺,略微泛黃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問道:“小灼兒,你應該是青云門下吧?”

  林灼抬手想搶回自己的酒壺,誰料使了吃奶的勁也沒有掰開周行云的手指,便喪氣道:“可能…是吧!”

  “哦?為什么可能是呢?”周行云聞言疑惑道。

  “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林灼回道,心下還是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壓了下來,沒有往外說。

  “看來你也有秘密啊!”周行云一笑。

  林灼噗嗤的笑了一聲道:“這世上,誰沒秘密?”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周行云聞言一陣大笑,隨后卻又劇烈的咳嗽了兩聲,道:“也是,不過你這小娃,有時候真和大人一樣,真不知你這小小的腦袋里都在想啥。”

  林灼聞言,小臉卻是略帶茫然,定定的望著周行云道:“周叔,你是我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對我這么好的人。”

  “哦?”周行云滿臉不以為然,不料林灼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他面色劇變。

  “可是,周叔啊,你可能快要死了!”

  稚嫩的童音略帶傷感,被紛揚的雨絲擋在了這走廊中。

  良久后…

  周行云低頭看去,只見那小人兒正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蜷縮著身子,偶爾砸吧了兩下嘴巴,卻是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抬頭略帶悵然的望了望外廊,他脫下身上的長袍,輕輕的蓋在了林灼的身上。

  “是啊,我快要死了…”

  隱隱約約低沉的呢喃從風中傳來。

  拐角黑暗處站了不知多長時間的周一仙緩緩收回了邁出的腳步。

  他握緊的雙拳微微顫抖,咬牙之下卻是轉身大步離去,只是不知為何,高大挺拔的背此時看起來卻微微佝僂了起來。

  風雨聲中,略帶低沉的話語偶爾傳來。

  小灼兒,我不后悔!

  再來一次,我還是要救那些人。

  只是對不起我爹,生了個固執的不孝子。

  只是苦了這天下蒼生。

  該死的世道啊…

  ………

  一陣冷意襲來,林灼終于抵擋不住酒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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